农妇日常

　　金兰花是利索人，既然订了亲，该走的流程就要走了。吴家大房人口简单花费少，一家子都勤快，金兰花又是精打细算之人，所以这场婚事办来不难。下聘的时候，周家就说了，因周家老大还没成亲，妹妹不好先嫁，所以亲事先定下，成亲的日子日后再商量。金兰花无所谓，反正自己是男方拖一拖无防。而且时间长点准备起来没那么累。
　　这头吴家正在计划如何安置新房，周家就说，自家就是做木匠的，新房的家具就他家做吧。金兰花想想也是，自家女儿要用的东西做得更用心。便折算了银子让吴贵送去了，还说若不够只管再来要。
　　有能力疼爱女儿的人家，会陪嫁全套家具，以给女儿撑腰。不过金兰花可不认为周家有能力陪嫁全套家具，就算有能力，郑氏也得先紧着儿子，郑氏可不是多疼闺女的人！所以周家是想赚点钱罢了。给他们赚就赚点吧，自家又不会做，给外人只怕赚得更多，而且自己闺女用的，肯定会做的妥妥当当的。

　　不过为了以后说不清，金兰花送钱过去的时候，一路都在说。
　　“林嫂子好啊，做什么啊？这不，老大的老丈人是木匠，新房的家具就在他们家做了，自己人做的放心。我这给人把钱送去，可不能占人便宜。五两银子，我估摸着够了，不够了再给，不能让亲家吃亏。”
　　五两银子已经足够了。
　　金兰花一路走一路说，到周家门口时，村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周家周木匠在忙活，郑氏在厨房门口理菜。等金兰花进了院门了，郑氏才装作才看见的样子迎了出来。
　　就知道你想拿我的银子撑你的面子，凭什么要如你的意？不高兴了？不高兴好啊，你不高兴了我就高兴了！

　　“亲家，我把家具的钱给你送来。”
　　郑氏接过钱，嘴上说着：“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唉呀，一家人归一家人，该给的钱还是要给，不能让亲家出钱又不力不是？”
　　两人嘴上客气一通，金兰花满意地走了，郑氏坐着生闷气。
　　周木匠等了等才说：“他娘，你给我点钱，我去把木头砍回来。这木头要锯要晒的，得抓紧砍回来。”
　　“什么钱啊？没钱！将就家里的木头做。”
　　“家里的木头怎么行？零零碎碎的，质地也松，做些小东小西的还行，做大家具就不行了。”
　　“你就拼一拼就好了。买木头不花钱啊？”
　　“村里山头的树，花不了几个钱，就是花点工夫砍就是了。再说闺女用的，总要做得好些才行。”
　　“砍树不花时间不花力气啊？有那时间力气不如多打几个板凳还能卖几个钱。用的时候仔细些照样能用好些年，不仔细了再好的东西都不经造。”郑氏说着摔门进屋去了。老东西，儿子的事还没眉目也不知道帮着分担些，还为些小事叽叽歪歪！
　　周木匠见状不敢再说什么了，叹口气去翻捡木头了。

　　可是金兰花还是低估了郑氏不要脸的程度，没想到给自己亲闺女做家具都偷工减料。金兰花对来送家具的人说：“周娟是他家的亲女儿吧？”
　　来送家具的是周木匠的本家堂兄弟，平日里周木匠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去帮忙。今天他看到家具的时候就不想送了，可是周木匠给他指了后就出去了，郑氏一旁催着，他只好跑这趟了。听着金兰花这么说，他只好讪讪地说。
　　“嫂子说笑了，当然是亲的了。嫂子，你看，家具都送到了，你忙，我们就先走了。”
　　走就走吧，金兰花也懒得送。再看院子里堆的一堆破烂，气得要死！
　　婆婆唐氏小心上前：“兰花啊，搬屋里去吗？”
　　“搬什么，一堆破烂拿来做什么？我可是送了五两银子去，这些连二两都不值。等你好孙子回来弄。这就是他岳家的作派！”说完就回屋了。
　　老两口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唐氏到厨房作饭了，吴老头坐到大门口等人。

　　今天周家要送家具过来，吴贵干活丢三落四的，他爹只好让他先回去。吴贵小跑回家，远远的就看到吴老头坐在门口，看到他了还迎了出来。
　　“爷，有事一会儿再说，我先去看家具去。”
　　吴老头拉住了吴贵：“你娘生气了。”
　　“怎么了？”
　　听说老娘生气了，吴贵有点怕，自己娘凶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他再清楚不过了。
　　吴老头把周家家具的事说了。吴贵有些不敢相信。
　　“真有那些差？怕是娘不喜欢娟儿，连着她爹做的东西也不喜欢了？”
　　“我仔细看过了，是真差！全是旧木头，木头片儿拼的。那床也没个新木头。不说你娘了，我跟你奶都看不上。你去看了就知道了。你娘气得回屋了，门摔得好大声！”

　　吴贵吓了一跳，赶紧进去。看到院子里的家具，脸一下子就变了。顾不得别的，先去看老娘，可是老娘不给他开门，他只好隔着窗户劝老娘，帮周娟说了不少好话。金兰花抓起杯子“砰”地砸到窗户上，又“啪”地掉到地上。吴贵吓得赶紧跑了。
　　吴老头给孙子通风报信后就去厨房帮唐氏烧火了。老两口一心二用听了全程。
　　“笨蛋，这时侯还替周家丫头说话，那不是越说越气！”
　　“就是，笨死了。”
　　老两口做好晚饭了，吴大才回来，吴老头拉着儿子小声说了家具的事，又指着儿子的屋子。
　　“贵娃子还给周家丫头说情，兰花气得半下午没出来”
　　吴大忙说：“我知道了爹，你和娘先吃吧。”
　　吴大先去看了看家具。吴贵已经把家具搬到新房里，这会儿正打水擦灰。吴贵见老爹回来了，有些讪讪。
　　“爹，你回来了，奶奶已经做好饭了，你先吃吧，我把灰擦了再吃。”
　　吴大没接话，把家具看了个遍。吴贵在一旁手足无措。
　　“爹，你先去吃饭吧。把娘叫上，娘都睡了半天了，肯定饿了……不饿，不饿也该起了，不然……不然晚上睡不着了。”
　　吴贵见他爹脸色越来越不好，说话都结巴了。
　　“不说你娘了，我都吃不下！你就看中了这么个姑娘？”
　　“爹，肯定是娟儿她娘的主意，不关娟儿的事。”
　　“以后也是你丈母娘了，正儿八经的亲戚，来不来往？跟个蚂蝗样的，你有多少钱贴补？”
　　说完也不管儿子什么心思直接走了。

　　“兰花，开门，是我。”
　　话音刚落门打开了，金兰花无精打采地开了门，又耷拉着脑袋上床半躺着。
　　吴大在金兰花腰后垫了个枕头，坐到床边上。
　　“不要气了，小心气出毛病来。”
　　“唉，我就气那浑小子。你说那周家是好人家吗？周娟也不是个好的，一向是个好吃懒做的，还爱打扮。总觉得自己哥哥是读书人，自家就高人一等，在村子里行走的时候都鼻孔朝天了，也不看看她那大鼻孔，黑洞洞比脸还大。”
　　“噗嗤！”吴大让金兰花逗笑了：“那有那么难看，脑子不清醒倒是真的。周氏扣下家具钱，她也不知道争一争，到了夫家怎么抬得起头！我怕我们送的聘礼也会被扣下来，嫁妆更别指望了！”
　　“她争不争我是不知道，但是肯定争不过她娘。订亲的时候，花媒婆还说周娟跟郑氏吵了一架。呸，信她才怪了，不过是娘两唱了个双黄。就你儿子那个蠢的才信。”
　　那也是你的蠢儿子。吴大心说。
　　“她爹就是个软蛋子，在周氏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前些日子周家小女儿说了人家。”
　　吴大一天到晚忙个不停，还不知道亲家家的事，便好奇地问。
　　“说的哪家？我认识不？”
　　金兰花撇嘴：“我都不认识，你怕也不认识。我听说那家出的聘礼比我家多了一倍。”
　　吴大有些吃惊：“我家出的就算多的了，比我家还多一倍？那家竟然愿意？”
　　“怎不愿意？人家就图水灵灵的黄花闺女。郑氏真是造孽。周家小女儿还没十五，说的那男人都三十了，是个死了媳妇的，有个女儿都十岁了。周家小女儿还没十五，嫁过去就给十岁丫头当娘。”
　　“郑氏好歹是亲娘，怎么说个这样的人家？嗯……莫非就是图人家的聘礼？”
　　“可不就是图聘礼。头天收了人家聘礼，第二天就上季家下聘了。”
　　“季家？弟妹娘家那个季家？”
　　“不是弟妹家，是她一个族叔家。那聘礼，光是现银就一百两，还有其他首饰布料。”
　　吴大不解：“季家自诩书香门弟，其实也没人两个人物，就是比寻常农家多识几个字罢了，怎会要如此多的聘礼？”
　　“那就不清楚了。郑氏一心想找个家境好的，姑娘出挑的，最好是识字的。或许季家故意为难周家吧。只是没想到郑氏竞卖女儿换了聘礼。读书人不是讲究‘一言九鼎’吗？周家既抬了聘礼来，不嫁也得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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