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日常

　　吴二死的时候，赵夫人不是因为怠慢才派管家去的。
　　吴家报丧的人来时，赵家男人都不在，赵夫人自持内宅妇人，不好轻易出门才派了管家去，而且这个管家是赵家大管家。赵夫人还想着等老二回来，让老二亲去一趟。
　　赵家二少爷去哪里了呢？赵夫人也找他啊。今天不上学，赵夫人还想儿子过来说说话，增进母子感情。可是小丫头回来说，二少爷陪着老夫人去庄子上散心了。
　　赵夫人一听一巴掌拍在桌上，吓得小丫头哆嗦了一下。什么陪老夫人，是陪表姑娘吧！庄子，什么庄子！赵家又不是多富裕的人家，所谓的庄子不过百来亩地加一个四五间房的小院子。散心散什么心？房子那么小，下人都带不了两个，吃什么喝什么？出了门就是农田，全是庄稼，路就是田埂，走个路都不方便，也没法子逛。
　　肯定是那表姑娘撺掇儿子去的。在家里赵夫人看得严，表姑娘根本没机会跟二少爷见面。赵夫人也气婆婆，不知道婆婆怎么想的，竟还给两人制造机会。婆婆心疼侄孙女可以理解，给她说门好亲事备份嫁妆就是了。没必要搭上自己亲孙子啊！
　　赵夫人对表姑娘一百个看不顺眼，进而对教养表姑娘长大的婆婆也不顺眼了。看看，看看，一把年纪了教了个没根没基又轻浮的女子！想做赵家媳妇？没门！

　　赵夫人借报丧的事，派人强行把儿子叫了回来。
　　赵二少爷回来了，一点都没有未来老丈人死了的伤心，还对他娘说：“我本就不想娶那女子，本就是个村姑，说什么夫子的闺女？她老子算什么夫子，不过教小孩识字罢了。如今她夫子爹也死，那村姑凭什么做我媳妇？”吴二当然不止教小孩识字，只是赵二不喜这门亲事，说起话就刻薄些。
　　赵夫人也一愣，仔细一想，似乎也有些不喜吴家了！赵二见他娘动摇了，心中一喜。却不想，赵夫人回过神，拍桌子说：“吴姑娘再不好也比林家姑娘好，你早给我死了那心思！”
　　表姑娘姓林。
　　赵二一听这话，气得转身就走。赵夫人看着儿子的背影，“啪”地把手边的茶碗扫到地上。

　　赵家母子正杠得火花四溅的时候，吴家又来报丧了，未来亲家母也死了？来报丧的人说是生产后身子一直不好，拖了一个月就去了。
　　赵夫人听了将信将疑，妇人生产本就凶险，只是过了一个月才去了，实属少见。若说凶险怕当时就……养了一个月才去的少之又少。难道是吴家人做了什么？想想又不对，若娘去了，那留下的几个孩子更是包袱了！
　　赵夫人连忙派人打听。
　　下人回报的时候，赵夫人听了一愣！未来亲家母是自己去的？
　　吴家人对外也是说生产后身子一直不好，拖了一个月就去了，不然人亲娘为什么不回去，反而一直伺候女儿？不就是因为身体不好吗？
　　只是稍一打听，就知道季婉是自杀的。毕竟当时吴家鸡飞狗跳的一通闹！
　　赵夫人对季婉没啥感觉，说是亲家，其实也没见两面。只是这样的娘教出的女儿是良配吗？若是吴姑娘也跟她娘一样是个懦弱的，那不得苦了自己儿子？
　　赵夫人不确定！嬷嬷小声提醒赵夫人该派人去吊唁的时候，赵夫人心烦意乱的随手指了个正在外头扫地的婆子，说：“那谁，你去吴家上柱香吧，就说我听闻噩耗，身子不好了，已请了大夫，所以派你去上香。还望亲家节哀！”
　　那婆子不是机灵的，不然就不会做力气活了。赵夫人的话，她学了几遍都没学会。赵夫人更烦了。嬷嬷忙把她拉了下去，让她去吴家随便上柱就是了。
　　金兰花听了齐二的话，沉吟片刻说：“这么说来，那赵二心另有所属，赵夫人也不喜我家东篱了？”
　　齐二没接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东篱脸色不好，问：“那他家为何不退亲？”
　　齐二说：“赵家好歹是镇上的大户，自诩规矩人家，没个好理由怎能随便退亲？”说了又迟疑说：“听说那表姑娘已有了身孕，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东篱脸都白了，金兰花也气得喘着大气。金兰花把东篱揽到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东篱把脸埋进伯母怀里，默默流泪。
　　见此情景，齐二悄悄起身自去找周娟称肉去了。

　　好一会儿，东篱抬起脸，擦了擦眼泪，说：“大伯母，我不嫁！”
　　金兰花斩钉截铁地说：“不嫁，我们不嫁。”又抱紧了东篱！
　　又过了一会儿，金兰花说：“只是这事得好些谋划。退亲一事本就对女方不利，若没个好理由不能莽撞行事。不然，明明是他赵家的错，却要算到我吴家来。”
　　东篱知道这个理，只是怎么说呢？赵家高门大院的，他家的事外头知道的不多，齐二打听了这么久，也只是听说，没个确实证据。表姑娘是不是真的有孕了？有孕了就是赵二的吗？
　　想到这些，东篱又是一阵哭。可恶的赵家，事都如此了，还要吊着我，不给我个说法？真是欺负我无父无母吗？
　　金兰花让东篱哭得心酸，一时也没有办法。
　　金兰花只好安慰东篱：“急也没法，等你大伯回来了，我们好生商量一下，总能有法子的。”
　　东篱含泪点头。

　　可是，吴家还没想出法子的时候，赵家派人来提亲了。
　　当初赵吴两家的亲事，请的媒人是书院一位白夫子的夫人。此时这位白夫人替赵家来提亲了。
　　“说来吴姑娘身上有孝，此时说成亲的不合适。只是赵二少爷年纪不小了，若是等吴姑娘守孝三年期满，赵二少爷都二十有一了。别的男儿这个年纪孩子都能跑了，赵夫人也是着急。赵夫人喜欢吴姑娘人品，就想着要不趁着热孝，先把婚事办了！”
　　热孝成亲也不是没有。只是现在不是热孝不热孝的事，而是赵家……
　　金兰花看了看白夫人，不知这位白夫人知不知赵家的事？
　　金兰花干笑了说：“得赵夫人喜欢也是我们东篱的福气，辛苦白夫人为我们东篱劳累了。只是这事事大，我不能做主，还得等我当家的回来商量了再回复。”
　　白夫人说：“这是自然，那我就等吴夫人的好消息了。”
　　这声吴夫人，金兰花听得别扭。又干笑着叫周娟送客！

　　东篱乱了分寸：“大伯母，我不嫁！”
　　金兰花半抱着她说：“不嫁，不嫁。”
　　晚上吴大回来的时候，金兰花把白夫人来的事，给他说了。因为金兰花东篱想不出法子，金兰花让家里人都坐到一起听了。人多主意多！
　　不过金兰花还是严肃的说：“这事就我们知道，万不可外传，若是外人知道了，我饶不了他。”说着还看向周娟。
　　周娟吓一跳，忙说：“肯定不外说！”
　　唐氏本是不管事的，自从金兰花进门后，家里的事都是媳妇做主。此时听了赵家的事，唐氏紧张的说：“绝对不能嫁！赵家就是个火坑。”
　　金兰花说：“本来就不嫁，这不在想办法怎么退亲嘛！”
　　唐氏放松了些，拉着东篱到身边坐下。
　　周娟说了：“我们打上去，让他赵家退婚，还要赔钱！”
　　唐氏说：“不行，那样你妹妹的名声也不好。”
　　周娟不服气：“本就是他赵家不是，凭啥妹妹的名声就不好了？”
　　金兰花气得：“你凭啥说赵家有错？人家诚心来说亲事，你不答应还说你家有错？凭什么？”
　　“凭啥？那王八蛋都要当爹了还没错？”
　　“什么当爹了？你看到了？”
　　“……”周娟愣了，对啊，我们也是听人说的，没有抓到把凭！
　　金兰花叹气说：“就是这里了，我们没证据。赵家那么大，随便把那女子一藏，我们怎么找？就算找到了，又凭什么说是赵二的孩子？”
　　周娟喏喏说：“那赵二都有孩子了，赵夫人为啥还要娶妹妹？”
　　金兰花说：“看不上那女子。那女子孤身一人投亲来的，寄住人家家里，还勾搭人家儿子，如此没根没基，品性不端的人，赵夫人自然不能答应的。”
　　周娟懂了，可是懂了也没法子啊。
　　吴大说话了：“赵二跟南山一个书院，南山跟赵二可熟悉？”
　　东篱说：“以前爹爹在的时候，还曾来往。爹爹不在了，赵二就躲着南山，碰到了也是头一扭就走了。”
　　“这小子如此可恶，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家里事多，我不想拿这些事烦你们。”
　　金兰花还要说，吴大打断说：“我去找南山，把这些给你详细说说，让他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在赵二身上找到什么不。”
　　金兰花想想也只能如此了，赵家进不去，就从赵二身上下手。又安慰东篱几句，就都散了各自歇息。

　　第二日吴大和吴老汉去县里卖卤肉，摆好摊子，吴大请看门的叫了南山出来。南山听了就要去找赵二，吴大赶紧拦住。
　　“这事不能鲁莽，得想个法子。”
　　南山冷静下来，想了想：“大伯，我有法子了，等我两天。大伯回去跟姐姐说，让她只管放宽心，我定会给她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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