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日常

　　金兰花进屋去，等了一会才对季婉娘说：“亲家婶婶，给弟妹装殓吧。”
　　季婉娘和南山又痛哭一阵，好容易平静些。
　　季婉娘哽咽着说：“婉儿去的突然，如何装殓？”
　　东篱想起什么，到衣柜里翻找一通，在最底下拿出一堆衣裳，抖开，从里到外齐得很。东篱看看料子，是以前有一年娘生辰，爹送给娘的。当时娘怎么说的？
　　“买这做什？又贵又不暖。”娘嘴里说着，手上却爱不释手。
　　爹看着娘，笑着说：“你穿着好看！”
　　然后娘红着脸看着爹，爹笑着看着娘！
　　衣料娘一直舍不得用小心的收着，有时会拿出来摸摸看看。
　　现在娘却用它做了寿衣！
　　季婉娘想起，女儿说她身体不好屋里总关着门窗，空气不通，经常让她抱着孩子到院子里玩。那个时候婉儿就是在这些衣裳吧？
　　若是自己再细心点，就会发现异常，女儿也不会死了。
　　季婉娘又痛哭起来。东篱扶着她低声劝慰。东篱没说出来的是，娘真心想死，拦得了一回两回，还拦得了三回四回吗？
　　东篱让南山扶着姥姥坐到一边，抱了衣裳走到床边，看着金兰花说：“大伯母……”
　　东篱平静地让金兰花不安，不过现在先把季婉穿戴好再说吧。
　　“来吧，搭把手，先把你娘抬上床。”
　　东篱平静地和大伯母给季婉穿戴好。此时季婉娘也发现东篱的不对劲了。
　　“东篱……”
　　“姥姥，没事。”
　　季婉娘还想说什么，金兰花碰碰她肩膀看了看季婉，意思是现在先办季婉的事。季婉娘只好先按下这头。

　　这边穿戴好，吴大已经抬回一口棺材。事发突然，这口棺材是从隔壁村一个老人手上高价买来的。灵堂搭起来了，东篱拉着浑浑噩噩的南山守灵。
　　得了信的人陆陆续续来了。人多却静悄悄的。

　　“妹子呀，你怎么就去了呀！我可怜的妹子呀……”
　　“闭嘴！嚎什么嚎，给我滚进来！”
　　是季家人来了。季大嫂一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嚎一通，好似季婉是吴家人害死的。金兰花正一肚子邪火无处放，正想发泄一番，倒让季婉娘抢了先。金兰花只好恨恨的回去。南江一直哭，朵朵哄不了。金兰花看了看应该是饿了，就煮了羊奶端进去。
　　二房，季婉爹季婉娘，季大哥季大嫂安静得坐着。季大嫂被婆婆当众吼了，正惴惴不安。娘家人不是都先这么来一下，意思是给外嫁的姑娘撑腰吗？怎么到她这儿就错了？
　　季大嫂蹭了季大哥一下，下巴冲婆婆方向抬了抬，让季大哥问问。
　　季大哥犹豫着怎么开口，季婉爹先问了。
　　“他娘，到底怎么回事？婉儿她……”
　　“婉儿她是自己走的。”季婉娘说。
　　自己走的？怎么会呢？昨天还好好的没看不对啊。
　　“真不是吴家？”
　　“这个月我都在吴家，之前也经常来，再说东篱也不是傻的，吴家对得起婉儿。”
　　“那婉儿她……”婉儿怎么就自杀了？
　　“因为姑爷，姑爷死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若不是怀着孩子，当时就跟着走了。”又把季婉怀孕时的情形详细说了。又说：“坐月子时对南江的疼爱，也是因为对孩子的愧疚，对孩子唯一的怜爱了。昨天婉儿让金兰花取名字，想来是想到孩子还得大房，大房又是金兰花做主，所以才坚持让她取名字的。还留我住下，也是怕季家闹，留我做个见证的。婉儿还悄悄做了寿衣。都怪我大意了，没有发现婉儿的异样，若是我早点发现，婉儿就不会……”
　　季婉爹听了老伴的话，季婉爹说出了东篱没说出的话。
　　“婉儿她一心求死，拦得住一回两回，拦得住三回四回吗？”
　　季大哥和季大嫂听得目瞪口呆。两人也算和睦，可是绝没有生死相随的想法，就算对方死了，难过一年二年，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此时季大嫂为刚进门的那嗓子感到尴尬。转念一想，金家大房摊上事了，一个订了亲的姑娘得备嫁妆，一个半大小子还读书，还有一个刚满月的奶娃子！
　　小姑子两口子害人不浅啊！小姑子不会是因为养不起孩子干脆一死了之吧？季大嫂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大些。什么和姑爷生死相随？她才不信呢！
　　此时，吴贵过来小心地说：“季姥爷季姥姥，舅舅舅妈，饭做好了，你们来吃点吧。”
　　“哦，谢了，就来就来。”季大哥忙说。

　　饭桌边吴家人都等着了。大家也没心思说话，打了招呼就自顾自的吃了。
　　饭后，吴家人这边相互看了看，老吴大哥吸了两口烟，说：“亲家，刚才我们商量下全安媳妇的后事，我说说，你看有没有意见。当时给全安办后事的时候……”说着老吴大哥停了一下才接着说，“全安媳妇说，在全安旁边给她留个位置，我看就把全安媳妇埋在那里吧。”
　　季婉娘听到“全安旁边给她留个位置”时，又低声哭泣起来。
　　季婉爹听了，轻轻点了点头。
　　老吴大哥又说：“请了先生看了日子，就定在了后天，亲家你看……”才停灵两天，有些少，做为娘家人的季大嫂惯性的想说话，刚一张嘴，又想起小姑子是自杀的，就硬生生的把到喉咙的话憋回去了。
　　季婉爹也觉得时间短了些，就问：“没有别的日子了？”
　　老吴大哥看了旁边一人一眼，看打扮是个阴阳先生。这位先生就说了：“再有就是七天后了。”
　　那就得停灵九天了？那就太久了，只有那长寿的老人的喜丧才会停那么久。季婉年纪轻轻的，又是……
　　季婉爹说：“那就后天吧。”
　　阴阳先生说：“好咧，我去准备了！”

　　这边商量好了，人就散了。金兰花让吴贵带着朵朵去守灵，换了东篱和南山歇会儿。又让周娟收拾屋子给季家人休息。
　　金兰花在朵朵屋里抱着南江，东篱和南山坐着没说话。
　　金兰花想了想说：“东篱……”
　　东篱不等她说完就抢着说：“大伯母，我没事。娘她算求仁得仁了！南山，你也不要难过了，这是娘选的，就让娘安心去吧！”
　　金兰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东篱也太通透了！
　　南山却哭了！爹没了，娘也没了，以后怎么办啊？
　　金兰花让南山哭得伤心，摸着他脑袋说：“南山不哭啊，以后就跟着大伯大伯母了。我们会好好照顾你们的。给你姐准备嫁妆，供你读书科举，等弟弟大了，也让他读书。南山乖啊南山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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