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生欢

作者:厌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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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 章


      皇帝寿宴设在御花园里,天色将晚,日将西斜,傍晚草木繁花深处,透着幽幽凉意,清凉舒爽。上百张宴席依照次序设立摆好,宫女如云,佳肴美酒,灯火初明。顾玦虽然和他们站在一处,但大部分是别人在说,他在听,偶尔附和几句,侧影风仪端庄俊雅,极为赏心悦目。

      大概是江栗雅看他的目光太灼热了,顾玦似有所感般回头,正好撞见江栗雅望着他的“火热”视线,他顿了顿,对那几名官员告了声辞,便转身朝她走来。

      “半天不见你踪影,你去哪儿了?”顾玦微微皱眉,问。

      “唔,路上有个小太监跟我说太清池风景不错,我想着时间还早,去转了转,怎么了?”江栗雅疑惑。

      顾玦眼底一抹隐忧如轻云缭绕,语气不明道,“下次你若想看风景,跟我说即可,我会带你去看,切记不能一个人乱跑知道吗?”

      “放心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迷路的。”江栗雅扬起灿烂笑容。

      “正因如此,我才不放心。”顾玦眉头皱得更紧了,“宫里不比寻常人家……”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江栗雅不等他说完,低声打断道,她凑近顾玦,拉着他的袖子,靠近耳边贼兮兮的说,“你别唠叨我了,我知道错了,下次保证不会再犯,以后去哪里都提前跟你报备一声,总行了吧。”

      顾玦这才面色稍霁,他看了一眼江栗雅,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温暖的触感从头顶一直流传到心里,江栗雅忽然想到一件事,她抬眼看着顾玦,问道,“对了,刚才皇后娘娘把你叫过去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我们许久未见,她想我了吧。”顾玦说。

      当今圣上共册封了两位皇后,前一任在生下顾玦没多久后,身体抱恙而终,第二任皇后便是现如今的皇后娘娘,也是五皇子宁王顾择的生母。

      顾玦和顾择虽同为嫡子,顾玦却比顾择大两岁,是为嫡长子,于是这太子之位落到了顾玦的头上。

      京中形势顿时微妙了起来,都说现任皇后容氏贤良淑德,品性端庄,对待顾玦也很好,但仍有不少人背地里暗暗支持顾择,容氏一门在汴梁城中地位显赫,深受权贵们追捧,风光无限。而顾玦的母家虽也贵为豪门,但远不能和容家相提并论,所以,有些心思叵测的小人暗自揣度顾玦何时被废,更有甚者费尽心机讨好顾择,求个加官进爵的机会。

      至于这位皇后娘娘到底是不是真心对顾玦好,谁也不关注。

      江栗雅有些心疼的看着顾玦,这次英武候获罪关押于天牢,五皇子那边受到重创,恐怕得罪了不少人,以后顾玦在京中的日子将更不好过了。

      许是看出江栗雅心中所想,顾玦无奈一笑,道,“你想多了,母后她对我很好。”

      无论再怎么猜测窥伺,毕竟是人家皇家家事,还上升不到国家大义上,所以也轮不到江栗雅来置喙,江栗雅幽幽一叹,“你自己多加小心……”

      顾玦淡淡一笑,“娘子尽管放心,太子之位危险重重,为夫已经习惯了。”

      江栗雅细细望着他,忽然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她知道此刻顾玦心里想的是什么,王图霸业,他已谋划多时,自然万无一失。

      “皇上驾到——”此时,一声高唱传来,空气蓦地安静下来,全场寂寂。

      远处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泠泠悦耳,一队宫女太监簇拥着两人缓缓走近宴席,为首之人,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身着一袭玄黑色龙袍,气势非凡,颇有久居上位的威严感,身旁的女人雍容华贵,身着一些明黄色凤袍,雍容明艳,两人仪态万千,身后华盖落下一片阴影,他们面容隐在阴影下,看不太真切。

      即便看不真切,但众人都知道他们的身份,普天之下,还有谁敢用这样的阵仗威仪?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高呼跪拜,俯首行礼。

      江栗雅也跟着跪下,眼睛盯着地面。顾玦是太子殿下,不用与旁人一起行跪拜礼,所以他仍旧站着,行揖礼。

      顾玦就站在她身旁,拱手微微弯腰,垂眸敛目,态度不卑不亢,当皇帝走到他身边时,微微停顿了下,随即若无其事的走向上首。

      即便是一个小动作,也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在场的都是人精,心思活络,有不少好事之人偷偷望向顾玦,也有不少好奇的人偷偷打量江栗雅,别看大家都在跪着,装作一副恭敬的样子,实则暗地里小动作若拍成电影必精彩无疑。

      待皇帝和皇后都落座后,一道威严的声音响彻丹陛,“众卿免礼。”

      “谢皇上。”得到皇上首肯,众人才站起身,不再三五成堆的聚在一处闲聊,而是纷纷各自归位落座。

      江栗雅是顾玦带进宫宴的人,所以她的位置被安排在下面与其他女眷同席,所有人都落座后,江栗雅赫然发现,安月眉就坐在她的对面,正冷冷的盯着他。

      “这皇上都来了,怎么还不见宁王殿下身影?”只听一旁有名黄衣妹子小声嘀咕道,她衣着华贵,面容清丽,看样子是京中某权贵家里未出阁的小姐,随父母兄长过来凑热闹。

      “咦,是啊,宁王殿下素来守时,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没到场?”另一个绿衣妹子随声附和道。

      江栗雅闻言心中一动,却没有表现出来。她看着面前小桌上的精致菜肴,心中暗暗盘算,若自己吃多了,会不会引来旁人围观?

      对面安月眉见她如此,不屑一声冷哼,讥讽道,“姑娘莫不是第一次来参加宫宴?连这最普通的席面都要盯好久。”

      她话一出口,周遭数名官家小姐顿时安静了下来,目光纷纷落到了她身上,又顺着她的视线落到了江栗雅身上,见江栗雅眼生,不由暗自猜测江栗雅的身份来历。

      江栗雅一愣,后反应过来,脸上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回道,“确实是第一次参加宫宴,皇宫富丽堂皇,令我大开眼界。”

      “哦?是吗?我倒是好奇您是哪家的女子,竟迷得顾玦哥哥亲自带你来参加宫宴。”安月眉眼中闪过几抹戒备之色,她小脸明艳若牡丹,盛放到极致,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必定是国色天香。

      江栗雅还没有答话,旁边那黄衣妹子倒先开口了,“安姐姐还是这么霸道啊,独自霸占着太子殿下,不许旁人靠近一步,如今太子殿下带着这位姑娘参加宫宴,足以证明他对你不感兴趣,安姐姐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黄衣姑娘摇着美人扇,凉凉道。美人扇映衬着美人面,如出水芙蓉,俏丽婉约。

      安月眉脸色一沉,又迅速恢复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冷笑道,“我与顾玦哥哥从小青梅竹马,父亲是皇上亲自指派给顾玦哥哥的太子太傅,容姐姐就不要肖想顾玦哥哥了。”

      “肖想太子殿下的到底是谁?是谁天天不要脸的缠着太子殿下,直呼殿下的名讳,平白惹人生厌,反倒把锅推到别人身上,你们安家的好教养不过如此。”那黄衣妹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立刻反唇相讥了回去。

      “你!”安月眉气恼至极,差点当场将桌子掀了,幸好她顾忌这是皇帝寿宴,才没当场发作,勉强忍下了满脸怒意。

      江栗雅百无聊赖拨着盘子里的果脯,心想不知道是谁排的座位,难道不知道三个女人一台戏吗?把她们的座位都排在一处,往年宫宴能安然举行,简直是个奇迹。

      她们这些女子的席面都在下边,中场许多权贵把酒言欢,顾玦坐在右边最显眼的位置上,而他的对面的位置则是空着的。

      “宁王殿下到——”外边传来一声小太监的唱名,只见一抹玄色人影缓缓走入席中,身上环佩泠泠作响,与此同时,江栗雅明显感觉到身边妹子们都激动了起来。

      顾择款步进入场中,容貌丰神俊朗,吸引了无数少女的目光,旁边黄衣妹子感慨道,“宁王殿下不愧是宁王殿下,这般俊秀的人物,若是能嫁与他,此生便无憾了。”

      江栗雅忍不住微微侧目,心想妹子你眼睛何时瞎的?要是你知道这位顾择殿下在武陵郡的所作所为后,还喜欢他的话,那我就祝你们俩百年好合,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你们俩凑合着过得了。

      “儿臣路上稍有耽搁,因此宴席来迟,还望父皇责罚。”顾择说道,声音清朗舒雅,举止进退有度。

      “择儿一向守时,今日怎么迟到了?”皇帝坐在首座上,和蔼的问道。

      “御花园的花开了,儿臣一时贪恋景色,多看了几眼,不曾料耽误了时辰……”顾择说。

      皇后娘娘温柔一笑,打趣道,“择儿也喜欢御花园中的花吗?母后见御花园中有几种花开得甚是明艳,若是择儿看上了哪几种,今天好好表现,争取让你父皇赏赐给你。

      皇帝爽朗一笑,“梓童放心,不是大事,择儿你先入座吧。”

      “谢父皇。”顾择垂首应命。

      他站起身,转身时状似不经意间瞥了眼江栗雅,此时江栗雅正静静的看着他,两人视线措不及防在空中交汇,江栗雅微微一怔,清晰的看见他眼中似乎闪过一抹光芒。

      顾择入座后,宴席开始,舞女鱼贯而入,她们挥舞着长袖身姿翩跹,绮丽张扬,丝竹管弦随之响起,箫声潺潺,中鼓乐鸣之声节拍极好,各种乐器声音交相应和,入目满世锦绣。

      江栗雅看着面前白玉盏、青瓷盘里面各种各样精致的小食,食指大动,捻起筷子便吃了起来。周围几名官家的小姐貌似不是来参加宫宴的,而是来欣赏美男和讨论八卦的,话中所谈内容将京中各个未婚男子都盘点了个遍,总结之到位,令人咋舌,足见是下了大功夫。说是皇帝寿宴,实则是京中权贵们的交际场所,说白了就是相亲宴,大家坐在一起相亲,好方便大家互相认识。

      那黄衣妹子起身悄然离场,江栗雅诧异了下,绿衣妹子解释道,“这容姐姐是去准备换身衣服,上场献曲子啦,容姐姐是安国侯府家的嫡女,弹得一手好箜篌,准备在宴会上为皇上庆寿呢。”

      江栗雅默默点了点头,事不关己扒着面前的炒鸡柳,尽量降低存在感,在座的各位妹子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真女神,她有幸混入其中,显然是拉低了众女神的平均值。

      不多时,那黄衣妹子上场了,面前摆放着一架竖箜篌。安月眉不屑的冷哼一声,看都不看她一眼。然而在座众多年轻男子的目光却纷纷投在了她身上,黄衣妹子一双柔荑葱白细嫩,甚为好看,芊芊十指落在箜篌琴弦上,别是一番滋味。

      “叮——”一声,箜篌之音响起,美妙如天籁,紧接着流水般的琴音倾泻而出,奔腾似江河,宛转处类空谷回响,缠绵不绝,气势恢宏,看旁人如痴如醉的神色,便知弹奏者技艺之高超。

      江栗雅又默默将头低下了几分。

      顾玦好笑的看着她,冲她举起了酒杯,江栗雅无奈,只好举杯回礼,顿时引来了对面安月眉愤怒的目光。

      此时,顾择的目光也落到了江栗雅的身上,他静静地望着她,神色如净水幽兰,不辨喜怒。

      于是,场上的黄衣妹子弹奏的更卖力了,箜篌之音,真真是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江栗雅彻底明白了这场宴会的实际意义,其实就是给在场的未婚男女展示机会,秀一下自己,好吸引意中人的目光。

      黄衣妹子表演完毕下场后,安月眉紧跟着上去了,她一上去江栗雅明显感觉在场男子的目光顿时都热起了起来。安月眉一袭水红色舞衣翩跹似蝶,身姿窈窕,一出场便惊艳了众人。

      她长袖轻舞,用《洛神赋》中的话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并非是那种柔弱无力的柔美,反而身体充满了力量感,看着就令人热血沸腾。只见她长袖轻挽,一个上抛在空中划下绝美的弧度后,瞬间展开了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扇子,扇子半径一米,半遮半掩挡住了她的身影,层层水红色舞衣中,她宛若一只在空中游水的鲤鱼般,自由翱翔。

      一曲舞毕,众人皆沉醉于她刚才的舞姿当中,久久无法自拔,直到过了数息,一声缓慢的鼓掌声骤然打破寂静,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跟着鼓掌应和。江栗雅也险些沉浸在她美妙的舞姿中,心想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美丽动人的舞姿,当真是神仙跳舞啊。她回过神来,忽然发现顾玦正静静地盯着她,江栗雅一愣,难道刚才他没有看安月眉跳舞吗?见他的样子,仿佛看了自己很久,江栗雅不由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安月眉站在场上,并未下场,正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她眼中闪过一抹冷光,转瞬即逝,下场时,她脸上表情依旧明媚无懈可击,她看了看江栗雅,道,“听说江姐姐舞姿也甚是出众,不如也在此献上一舞吧,妹妹要向姐姐好好学习学习。”

      众人闻言纷纷望向江栗雅,皇帝温和道,“月眉你认识这位江姑娘?”

      安月眉点点头,乖巧道,“我认识这位江姐姐,她的师父与月眉师父为同门师姐妹,舞艺自然不在月眉之下。”

      但凡稍有点脑子的妹子,立即明白了安月眉心里的打算,而皇帝却好似全然不知,含笑说,“既如此,不知江姑娘意下如何?”

      众人都看着江栗雅,江栗雅心里叫苦不迭,呵呵,为了让她出丑,编出这样一个借口来,真是说瞎话不费力气。顾玦担忧的看着江栗雅,顾择则是看好戏般瞧着她,不为所动。

      江栗雅刚想开口厚着脸皮拒绝,言明自己不会跳舞,即便强行登台,怕皇帝陛下您看了倒胃口,未及开口,只听顾择站起来说道,“偏殿备有舞衣,请姑娘下去换衣服吧。”

      江栗雅惊愕不已,什么鬼?一个两个都来坑她,明显赶鸭子上架啊,话说到这个份上,江栗雅不得不退到偏殿中去换衣服。

      离开御花园后,偏殿里有几名小宫女早已等在那里,只见她们拿着一身华丽无比的舞衣,上面如鱼鳞般闪耀着点点光芒,其中一人对江栗雅说道,“这件舞衣是宁王殿下特意为您准备的,姑娘看看是否合心意。”

      “你说什么?宁王殿下?”江栗雅怔愣的看着那件舞衣,舞衣颜色如夜幕般深沉,上面星芒点点,浩蓝如海,浓淡墨韵,边角处搭配着银白色的流苏,低调而又奢华。她面无表情,心下却惊诧不已,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件舞衣有种莫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一个多年不见的旧时好友,再相见时,心有感慨。

      舞衣腰部的位置颜色稍有些深,似浓墨轻染,搭配深蓝色的舞衣,呈现出一种姜褐色的晕染来。

      江栗雅心下疑窦丛生,好端端的,为什么安月眉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点名她上场,若为了让她出丑,这样做的动机就不难理解。但为什么顾择又随声附和,并且好像还有先见之明的准备好了舞衣?难道他们两个认识?还是说这是一个局,一个专门为她设下的局。

      “请姑娘更衣。”几名小宫女催促道。

      江栗雅默然片刻,心想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她干脆站在原地,任由她们在自己身上摆弄,同时配合着她们穿上舞衣,令人惊奇的是,这件舞衣完全贴合她的身体,不松不紧,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尺寸刚刚好。

      两名小宫女拿来等身长镜,江栗雅望着镜中的自己,这件舞衣竟极为合身,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件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仿佛量身定做的一样,妩媚而不庸俗,一动一静间,皆夺人心魄。

      起初江栗雅不知道这种莫名熟悉感来源于哪里,直到步入御花园中,站在台上,安月眉恶狠狠的盯着她,江栗雅才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儿,与其说安月眉一直盯着江栗雅,不如说她在一直盯着江栗雅身上的那件舞衣,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江栗雅终于明白这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她可以保证自己重生之前完全没有见过这件舞衣,更别提重生之后了,所以,对这件舞衣的熟悉感来源于江栗雅身体本身的记忆,也就是原主。

      据说人的身体长时间反复练习同一个动作,身体会下意识记住,即便后来不再做这个动作了,待有朝一日记起,身体还是会自主完成。

      江栗雅下意识皱眉,心下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连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难道安月眉说的是真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以前认识他们?

      无视顾玦投来担忧的目光,来不及细想,丝竹之乐已经响起,紧张感顿时充满了身体,江栗雅嘴里发苦,咋办,她是真的不会跳啊!

      而这具身体却仿佛极为熟悉这段音乐,好像冥冥之中听过不下千百遍,江栗雅心下一动,渐渐放松了身体,随着音乐缓缓扭动起来。

      果然,这具身体会跳舞!

      熟悉的肢体动作,身体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江栗雅心随身动,当下也符合拍子跳了起来,除了刚开始有些不适,但勉勉强强的,顺着音乐竟也能撸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大的疑问弥漫上心头

      ——这具身体以前到底是谁!?

      刚才安月眉指名点姓要江栗雅跳舞,江栗雅原本以为她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想看自己出丑。却不料原主真的会跳舞,而且看她的样子,显然早就知道了,故意说出来,其目的令人难以深究。

      不曾想背后竟有这般弯弯绕,江栗雅一时全身发冷,贴身至极的舞衣,顾择专门为她准备的……一桩桩,一件件,令人细思恐极。

      她骤然想起,自己只不过是武陵郡一个小小棺材铺家不受宠的女儿,父亲早亡,仅剩继母与之相依为命,她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江栗和……江栗雅被继母卖给了张家,被迫嫁给一个死人,却意外遇到了顾玦……

      真的只是意外?

      江栗雅浑浑噩噩的跳完了这支舞,音乐缓缓停下来,她伸手随意一定型,算作谢幕。全然不知自己跳得好不好,但也总比当场一言不合跳广场舞强。

      全场鸦雀无声,江栗雅确定摆姿势摆够时间后,便退下了场,如同大佬般迅速昂首挺胸走下舞台,都不带回头瞅一眼的。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江栗雅内心悲壮,颇有大义凛然之势,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退场。

      偏殿内,她刚换下舞衣,敲门声响起,顾玦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江姑娘在否?”

      “殿下请进。”江栗雅道。

      顾玦推开门,逆着光缓缓走进殿内,他身姿修长,影子在地上拉得长长的,清越如松竹。

      聪明如江栗雅,已然猜到了几分他想说什么。她低头理了理身上丝绦,满脑子都在盘算该如何跟他解释一个平民家的女孩儿怎么会跳这么高大上的舞……

      他抬手示意小宫女们退下,似笑非笑道,“没想到娘子舞跳的如此倾国倾城,为夫以前倒是小看你了。”

      江栗雅闻言翻了翻白眼,“您不知道的多着呢。”

      “哦?娘子还有什么事是为夫不知道的,不妨说出来听听。”顾玦微微扬眉。

      “你在试探我?”江栗雅略带鄙夷的望着他,白眼恨不能翻上天。

      想问什么就直接问,何必拐弯抹角,磨磨唧唧的,她都替他着急。

      “娘子你在想什么呢?”顾玦诧异,“就算为夫心有怀疑,也是远远小于欣喜的,娘子舞跳得好看,为夫脸上也有光彩不是?”他眉眼含笑,眼尾上挑透露出几抹风流,他斜斜看江栗雅一眼,神情中尽显傲娇之意,“况且,这天下谁人还没有自己一点私事?即便最亲近之人也难以了解完全,若娘子不想说,为夫不问便是。”

      江栗雅心下动容,一股暖意浸润四肢百骸,难得他理解她,否则她还真没办法解释她自己怎么会跳舞的。江栗雅顿了顿,半开玩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小时候阿爹总希望我多学点东西,将来嫁个好人家,于是让我跟着坊间的舞女们学过几年,算不得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今日献丑,恐怕明天我都丢人到全汴梁了……”

      她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先不说舞姿如何,单是论神情这一块,别人跳舞都是面带笑容,花容月貌,当时江栗雅心里想着事,恐怕是神情恍惚,状若痴儿,简直无法见人了。

      “咳咳,”顾玦轻咳几声,安慰道,“娘子舞姿甚是优美,并无出丑之处,切勿妄自菲薄。”

      江栗雅默然片刻,点点头,“姑且先信你,若我出去后被嘲笑了,回来定要找你算账!”

      “娘子莫怕,不会有人嘲笑你的,只要为夫在,这汴梁城谁人不给你几分薄面?”顾玦一本正经的说,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哦,这么说别人是看你面子才认为我跳的好,不是我自己跳的好啊。”江栗雅垮着脸,斜昵着他。

      “咦?今天天真好。”顾玦举目望天。

      江栗雅看了看外面,太阳西沉,仅剩最后一点余晖残留世间。

      回到宴席,众人酒过三巡,酣饮正兴,只听皇后娘娘笑着对皇帝说道,“太子今年二十有一了,该是时候选妃了。”

      皇帝闻言淡笑着看向皇后,点头附和,“太子已经弱冠,确实该选妃了,不知梓童看上了哪家姑娘,要说与玦儿啊?”

      此言一出,全场似乎静了一瞬,纷纷抬眼望向上首坐着的帝后身上,个个表面功夫极好,看不出真是想法,但心思活络者绝不在少数。江栗雅举杯欲饮,闻言却不动声色放下了酒杯,安月眉挑衅的看了她一眼,转头热切的望着皇后娘娘,那眼神比见到亲娘还亲。

      顾玦站起身说道,“母后。”

      皇后娘娘慈爱一笑,“玦儿不必害羞,”又转头对皇帝道,“回皇上的话,臣妾看安家的月眉姑娘与咱们玦儿从小一起长大,甚是般配呢。不过玦儿已经长大,理应自己做主,不若咱们拟一份花名册,挑个良辰吉日,让他自己选择,如何?再顺道选两位侧妃,充实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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