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歌姬天天想红

　　谢窈窈简单绾了发，插以桃木绿樱簪固定，一身红衣百褶拖尾长裙，搭着小春桃的手背，出了红倌人寓舍楼。

　　“好了，你且回去罢。”谢窈窈打发小春桃。

　　“好，预祝谢倌人一切顺利。”小春桃返回。

　　一路上，无数男女使见谢窈窈经过，都忍不住端看许久，不为她一身艳红夺目，因着她通身的明婉端华，不输于名门闺秀。

　　当然，伊人馆最不缺的便是各色美人，或朴实无华，或明艳高贵，或气质端庄，或小家碧玉，更有舞刀弄棒的女儿郎，各花入各眼，满足各类喜好的客人。

　　谢窈窈也不过是其中一员，男女使们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也曾毫不吝啬地放到其他争奇斗妍的红倌人身上。

　　行至游园区，明明不见游玩赏乐的客人，周遭的红倌人们也都各自寻地方弹弹琵琶鼓鼓琴，或唱歌跳舞展示自己，谢窈窈却觉有几道目光在紧紧盯着自己，抬头望上去，却见中央场地一座小阁楼的顶楼，一男一女正瞧着她。那男的是余教习，女的身子略微发福，看着像是记忆中的老鸨。

　　呵，还有领导在上头随时观看红倌人们揽客的进展呢。

　　旁人都表现得如此积极，谢窈窈断不能懒散着，叫人抓住了错处说事儿，尤其是那余教习，忒可怕了些。

　　既然别人都待在一处，谢窈窈便四处走动。如此，也算是一种推销自己的方式。

　　荷花玉兰植株高，又粗枝大叶，掩蔽个人效果还是不错的，思及此，谢窈窈去往最近的荷花玉兰小林。

　　一树一树的荷花玉兰，娉婷在枝头，宛如白里绿裳的皎皎美人儿。

　　不受监视，又美物在眼，谢窈窈看着心情愉悦。

　　撒开袖子肆意走几步，却见不远处一位红倌人垂头丧气，倚着树干苦恼。

　　同是红倌人，问候几句什么的，也算广结善缘。

　　谢窈窈走近，那红倌人当是听到了脚步声，忙正起身子，待瞥见谢窈窈，精神气儿又一落千丈。

　　谢窈窈打量着这位红倌人，她面容可爱姣好，又一袭红碎花白裙裳，本该是身好打扮，可偏偏红花碎又多，整个人活脱脱似五花肉包裹一般，没了美感。

　　难道她也和谢窈窈一样，不想接客，所以故意穿成这副模样？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姑娘，你也是来游园的红倌人吧。”谢窈窈嫣然笑着。

　　那红倌人敛了敛脸上神情：“是，你也是？”

　　“嗯。我叫谢窈窈，从清倌人处来的红倌人。请问姑娘芳名？”谢窈窈自报家门。

　　那红倌人答了：“我叫谢依依。”

　　“真是有缘呢。我们同姓，并且名字都是叠词呢。”谢窈窈也觉神奇，“依依，窈窈，听起来真像一对姐妹。”

　　“是喔。”谢依依终于有了些微笑意，“其实我以前叫谢依人，因与伊人馆馆名相犯，便改了。”

　　“那还是挺有缘的呢。依依，我看你好像有心事啊。游园时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谢依依顿如霜打了的茄子，蔫哒哒的：“方才遇到一位红倌人，她说我没品味，还说我丢人现眼。”

　　想来是嘲笑谢依依这身打扮呢，谢窈窈温和问道：“依依啊，你很喜欢你这身穿搭吗？”

　　谢依依点点头：“白衣红花，我瞅着很喜欢啊。”

　　谢窈窈谨慎措辞，既不伤着谢依依，又将实话说出来：“白衣红花配起来确实雅致大方，只是，这红花多的未免太喧宾夺主，反倒适得其反，还让人想得非非。”

　　谢依依低头瞧瞧，气馁了：“好像是喔。”她又抬起头，忧心道，“可现在也没时间回去换衣服了呀。晌午前游园就结束了。”

　　看来谢依依并非有意避锋芒，谢窈窈心下明了，有心帮谢依依，也算帮自己，便道：“依依，我今日有些不舒服，不太想接客，不如，我身上这套衣裳给你穿，你看怎样？”

　　谢依依瞧瞧谢窈窈，又看看自己，她们两个身量差不多，互换衣服应当是可行的。“那好，谢谢窈窈姐姐了。”

　　“走吧，咱们去那边屋子里换。”谢窈窈牵着谢依依的手，往小林尽头的几间屋子走。

　　屋子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阿婆，谢窈窈打招呼并征求意见：“阿婆，我们想进去换换衣服，不知方不方便？”

　　阿婆瞅着谢窈窈，伸出手来，拇指与食指搓了搓。

　　谢窈窈立时会意，褪下手腕的红玉茂瑙镯子，塞到阿婆手里：“小小心意，请阿婆收下。”

　　阿婆笑了，独自往屋子里去，将五个花匠叫出来，又与谢窈窈道：“两位倌人且去吧，只动作快点。花匠们也有每日的工量，量不够，是得延时做事儿的。”

　　“我们会快些的，麻烦阿婆等等。”谢窈窈应承一句，拉着谢依依进屋了。

　　屋内摆放有一列列花盆小苗，花种繁多，分类摆放。

　　原来是培养花苗的花屋。

　　很快换好了衣裳，两人出屋。

　　谢窈窈又塞了一对耳坠给阿婆，道了好几句谢，才离开了。

　　重新回到荷花玉兰小林，谢窈窈为谢依依整了整衣裳：“依依，你且去游园吧。我累了，去西边的蓬波亭坐坐，祝你好运。”

　　“谢谢窈窈姐姐。今日不便，过几日我亲自去姐姐房里谢过。”谢依依千恩万谢的，目送谢窈窈往西边去。

　　蓬波亭四周绿意葳蕤，竹柏交翠掩映，和风乍起，百竿轻摇，时有叶片飘飘坠落。谢窈窈袅袅如烟般入了长亭，款款坐在圆石桌旁，接下一片叶子在掌心，静静无聊玩弄。

　　偏偏是这一幕，令一位游客为之驻足。

　　谢窈窈玩儿叶子玩儿得入神，浑然不觉有人在她身旁瞧了她许久，待日渐高起，人影投到石桌面上，谢窈窈才抬眸呆滞了须臾片刻，忙不迭起身：“公子。”

　　那公子通身华贵气派，又有几分书香门第之气，五官生得恰到好处，整体干净利落，唯一不足便是谢窈窈不想接客。

　　只招呼一声，尽了礼数，不主动，也不冷拒，坐不坐，聊不聊天，全随他意。

　　谢窈窈就这意思。

　　那公子却领会到了开方子的意味，轻笑坐下。既然来嫖，对方又是不可多得的佳人，花多少银子也值得。

　　“姑娘可是在等人？”

　　“是啊，方才有位公子让我在这里等他片刻。”谢窈窈的意思是，有人看中了我，我也对他有意，公子你没戏了。

　　可那公子又当谢窈窈开方子，更欲得手，也更为用力直白了：“我看姑娘在这亭子里枯坐时久了，怕是那位公子相看旁人去了。不如我陪姑娘坐坐。”

　　“好啊。”谢窈窈内心里是拒绝的，“我一个人也无聊。”

　　玩弄落叶的手，白皙如初乳，细嫩可掐出水来，令瞧见的人真想摸上一摸。“我会看手相，姑娘可愿意让我瞧瞧，看看我能否说中一二。”

　　“公子信这个？我是不太信的。”谢窈窈婉拒。

　　那公子锲而不舍：“我原本也不信，可一位毫不相识的道人算我科举之途，竟算无遗漏，如同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实在令我惊叹。于是我自请便做了那位神算道人的关门弟子。学有所成后，我也为亲友算过，还算小准，偶有偏差罢了。姑娘不信的话，且让我试上一试，出了结果，或许姑娘也信了呢。”

　　“那公子便瞧吧。”谢窈窈推脱不得，伸出了手，真真是十指若削葱根。

　　那公子轻把住谢窈窈四指，煞有介事地瞧了半天，说：“姑娘此月红鸾星动，当是良人已现。”

　　“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介青楼女子，哪里有将遇良人一说。”谢窈窈才不听信他的胡扯，往回抽手。

　　那公子却紧紧捉住了不肯放：“青楼也有好姑娘啊。若不是生活所迫，哪位姑娘愿意到这种地方，永远没有个出头之日。”言语之间似是极为同情妓/女的遭遇。

　　“若不是被赎身，只是与我在这伊人馆里花前月下，游玩赏乐。即便是口上抹了蜜，我也不会相信那人是良人。”谢窈窈这是暗示那公子为她赎身。

　　“赎身自然是要赎的。只是在赎身之前，我也要确认姑娘是否对我真心。”那公子噙着一抹笑，“姑娘说是不是？总不能我表了真心将姑娘赎出去，姑娘却与旁人做人家。是以，还是需要在这伊人馆好好相处一段时日，相互考察才是。”

　　谢窈窈不得不承认，这公子忒会说，句句在理。“公子所言极是。”

　　“那么，姑娘是否愿意与我做几日人家？”那公子终于把话头儿绕到这里了。

　　“公子，我可以说不愿意吗？”谢窈窈已经撑不住委婉的模样了。

　　“姑娘说说为何不愿吧？”那公子心理素质也忒好，完全没有受到打击，怕不是个经常嫖的老手。

　　“公子，实不相瞒，我有恶疾，且无法痊愈。”戏精本精加自黑本黑谢窈窈顾影自怜道。

　　“什么恶疾？”怕不是个浑水货？那公子狐疑，欲撒个手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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