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荣华

　　第二日，待练容华用了早饭，周婆子领了荷香跟清芷进了来。

　　昨日，练容华吩咐下去之后，婉晴那儿的一应旧物是尽数换了的。只丫鬟婆子们还需收拾一些自己的物件，总不能立时去了。

　　周婆子办事细心，荷香跟清芷性情也不错。

　　三人到了跟前，练容华自然好生嘱托了一番。三人也一一应下，这才出了门，往着婉晴处而去。

　　上午到也无事，到了下午，茹白枫却是来了。

　　她感念练容华对她的照顾，忧心她因婉晴有孕之事心中憋闷，特意来陪她说话，宽慰她一些。

　　练容华哪里不晓得她的心思，只将此事略过不提，其它到跟茹白枫聊的好。

　　接下几日，却说练容华这儿也无特殊的事儿。只过寒节将至，一府采办，各处的礼节送往，丫鬟仆人的节日打赏，就是回头去寺庙上香所需带着的供仪皆是要练容华忙碌。

　　这些事儿繁复，又最是怕出差错。

　　底下的人见采办物品油水足，上头的夫人小姐们，不晓得物价，必然是要捞一些的。但练容华是个什么人？她大梦一场，哪里是真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

　　她也晓得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朝堂上的国公们，其中尚且有贪的，她这儿如何能让人不贪？只贪心少一些，十文中贪墨一个一文两文，练容华也只当瞧不见。

　　只那些个贪心不足的，外头一钱物件儿的事物，竟敢给她报三钱，这是以为她一介妇人，什么都不晓得！？

　　练容华雷厉风行，几日之间时常查账。期间，发卖了三四个小厮、婆子，甚至将两人送到了官府了那儿。

　　如此，这满府的小厮仆人们，那些个往日里的贪墨之风才堪堪刹住。

　　这动静，老太太那儿自己也听着了。

　　老太太那会子正在吃午饭，筷子上夹了一小块掌中心。这掌中心是只取鸭爪中间的一块儿嫩肉，辅之以佐料，味道很是可口。

　　听罢，老太太叹了口气，道：“原先我也是贫苦出身，一文钱当成两文花，哪里不晓得外头的物价？只到底年岁大了，他们见我老眼昏花，随意蒙骗了。

　　就说这掌中心，原是只取鸭掌中心一点，是精细了点儿。可如今想来，是这一道菜也不至花费了四五两银子来。

　　咱们这等人家，各处花费高一些也无碍，到底外头生意不错。只这也不能是丫鬟、婆子们四处伸手，胡乱捞银子才是。

　　我精力不济，婉歌那儿魄力不足。倒是华儿，到底是个好的。这帮子人，是该有个人来一震一震，叫着他们不敢乱来才好。”

　　这话，不过到了晚间，也就传到了李婉歌跟着练容华处。

　　李婉歌听了，虽有几分下不来台，心中也高兴。

　　府中确实有许多不应支出的银钱，只原先老太太精力不济，她一人也难免缩手缩脚，也就稍微训斥几句，只当瞧不见。

　　练容华听了，只寻常一笑，而后让着厨房特意做几道可口的菜，给着婉晴还有李婉歌送去。

　　只说另外一边，厨房做好了菜，只分批给着婉晴还有李婉歌那儿送了。

　　如今天冷，天也黑的快。

　　菜送来时，婉晴刚刚喝了一小碗的鸡汤。

　　她自是谢了来的丫鬟们，待人走了，却是一口未吃。

　　“姨太太，这是夫人送来的如意羹，味道酸甜，您要吃些吗？”荷香见此，主动道。

　　婉晴瞧了荷香一眼，笑道：“我是饱了，一点也吃不下了，浪费了夫人的心意，心中很是过不去。明日里，我亲自去向夫人请罪。

　　这饭菜不吃却也浪费了，我这儿没什么好东西。荷香，你同着清芷等人都落座吧。若不嫌弃，一起用一些。”

　　这荷香是随着婉晴陪过来的，婉晴自然不信她。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在楼子见的事儿，还少吗？如今她有孕，练容华的手段，婉晴也瞧见了。这般人，若说她心慈手软，婉晴是不信的。

　　再则，练容华也是聪慧。烈性药物怕是不敢下，只若是慢性的，待她一朝生产…婉晴自是不敢想。

　　是以，这几日的吃食，婉晴只找了借口，让着清芊或周婆子亲自去弄来的。

　　清芊跟她时间长，怕是已经归心。周婆子是府中的老人，原先伺候李婉歌的。她对李婉歌很是敬重，她腹中的又是李婉歌的孙儿。这般的人，不会听着练容华害她子嗣。

　　至于荷香和清芷，婉晴这几日也待她们宽厚。但若是信任，自是没有的。

　　荷香几个丫鬟推辞，但到底拗不过，坐下吃了些。

　　隔日。

　　婉晴这儿配制的几贴药快要吃完了，清芊同她说了声，只出了丰府去配药。

　　保安堂。

　　清芊去时，里头人倒是多。多是农家女子，有些嫁人了，在田间耕作，颇为粗手粗脚，只大大咧咧来瞧诊。有些是姑娘，面上便戴了纱巾。

　　清芊虽是丫鬟，但亦是有几分/身段模样。她来时，倒是惹了不少人瞧。同抓药的学徒说了几句话，对方将她迎到了里头歇息。这是丰府出来的，可是大主顾。

　　外头那些人一年到头瞧病，能不能挣个百两银子还不好说。但丰府，一年给的封银就有一百五十两，阔气的很。

　　上了茶，一会儿功夫，朱平奉带了七八帖药进了来。

　　“姑娘，这是新配的。姨夫人吃完了，你再来拿就是。”

　　见朱平奉递了来，清芊只伸手去接，二人便碰了手。清芊心中有些慌乱，手中帕子就掉了。

　　朱平奉三十来岁，年岁大，也有妻有子，但偏偏是个儒雅的长相。偏加上他家中是悍妻，叫他心中不是很痛快，这会子，见清芊含羞带怯，又羞红了脸的模样，竟是难得的温柔模样，却是起了几分心思。

　　见朱平奉拾起了手帕，清芊一下只觉得整个人如同火烧了。

　　“姑…姑娘…你的帕子……”

　　一时之间，清芊真是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手足无措间，她轻嗔了声，却是转身要离开。

　　“等一下，清芊姑娘…这…这姨太太事，拖不得啊。再有几月，她总该显怀了，到时没有半分动静，该如何是好？”

　　“你且放心，姨太太自有主张，不会连累了你便是。”

　　“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姑娘出了事。”

　　清芊哼了声，一开门，便头也不回，急匆匆便跑了。

　　见清芊离去，朱平奉瞧见自己手中的帕子，只放到鼻边一嗅，香味清淡，让他有几分痴迷了。

　　良久，朱平奉只将帕子小心贴身藏好，心中却是盘算，日后能否找姨太太讨娶了清芊。

　　只他家中悍妻…想到那妇人宠溺子嗣无度，家中一子很是无赖，外头胡乱混。一女已嫁，却很是刁蛮。前些日子，因丈夫外出做生意，她竟是殴打婆母，又将之赶出家门，让之行乞。后头，有人瞧不过眼，闹到了衙门那儿。

　　女儿差点要判个发配，他使了不少银子，也求了丰光济帮忙周旋，这才只是休妻，如今只在家中胡闹。

　　想想家中糟心事，朱平奉只愈发觉得清芊好。

　　若那妇人不同意，朱平奉定了主意，他在外头买个宅院便是。

　　这边日子一天天过，却说这一次，丰府彻底热闹了起来。原来今日，之前个说好的丰澜琴、丰澜棋陆续来了。

　　练容华同着丰赢，一起去接的。

　　昨日里，练容华特意叫他吃了饭，叮嘱他今日莫要出门的。这一行人来，比如是有女眷男客，这男客总是不适合她来招待的。

　　练容华头一次有事儿让着丰赢帮忙，丰赢那会儿哪里管是什么事儿，一口就欢喜应了。

　　丰澜琴先到，她如今已有五十一，来时，雇了三辆马车两顶娇子，一应丫鬟仆人，倒是也不显得过分寒酸。

　　进了门，练容华打量了。

　　丰澜琴面相周正，头上已有华发，瞧见练容华很是客气。

　　她身侧，跟了一个三十来的妇人跟二十几的少妇，妇人手上还牵了两个小孩。大一些的不过十一二，小一些的，不过八/九。少妇手中也是牵了两个小孩，却是一男一女，尽数还小。

　　都一一介绍了。

　　三十来岁的妇人，唤杨惠心，是丰澜琴的女儿。她是个多福的，生了两子，便是跟在她身侧的两个小孩。少妇唤魏飞兰，是丰澜琴儿子杨惠文之妻。身旁的两小童，却是她的子女。

　　之前个，练容华就晓得，丰澜琴嫁人时，丰家还未彻底发迹，是以她夫家光景很是一般。原先家里，是做一些皮毛收购的生意，长年外头忙碌，银钱也赚的不多。

　　丰家发迹后，老太太多有帮助，让着她夫家跟着做了川南之地，最出名的川南绸缎买卖，这些年才赚了不少，铺子也开了三家。

　　丰澜琴也是个贤惠女子，是以，夫家很是敬重她。她虽只有一子一女，加之杨惠文还算争气，如今二十八岁，已经过了乡试。明年开春，便打算试一试会试春闱。

　　因着如此种种，她夫君即使发迹，也未有纳妾。

　　旁人自是笑话过的，说他子嗣单薄了些，他只说糟糠之妻不下堂。这番话，倒是让他们夫妻愈发恩爱。

　　待人都认识了，练容华立时引着她们往后宅去，老太太可是等急了。至于男客，自有丰赢招待。回头待老太太吩咐了，再领着往老太太处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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