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意

　　“小心”青空一直盯着云浅看，见她拿出了刀，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子桑生迅速地往旁边一闪，但刺过来的刀还是划破了他的衣角。

　　满园的人吓得目瞪口呆，

　　赫连城反应过来后，一手打落了云浅手中的刀，怒道：“你这孽子，岂可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云浅没想到爹爹会生这么大的气，更没料到子桑生能躲过她的刀，心里只觉委屈至极，扁了扁嘴，泪珠便开始在星眼里打着转。

　　赫连城最是见不得她这副表情，便是满肚子火，此时也灭了一半，想要骂的话也骂不出口了。只好转过身，深鞠一躬，向子桑生赔礼道：“不才管教无方，真是惭愧。”

　　子桑生扶起他，道：“无妨，孩子贪玩而已，庄主不必在意。”

　　这话说得大方，可适才云浅的动作，岂是贪玩那般简单。如果不是他躲闪及时，那把刀如今怕是已扎进了他的血肉之中。。

　　赫连城心有余悸地瞪着云浅：“子桑先生海纳百川，不与你计较，你还不快些过来磕头道歉。”

　　“我才不要。”云浅桀骜不驯地把头扬向一边道。

　　“你……”赫连城听了这话，气得快吐血。都是这些年，他和夫人太宠她，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了，如今才会在贵客面前如此失礼。

　　云浅哪懂得她老爹的难处，只知道闹了一整天，肚子有些空了，瞥了眼她吹胡子瞪眼的老爹，嘟了嘟嘴，却是径直跑向榆娘，可怜兮兮道：“榆姨，我肚子饿了，我要吃糕点。”

　　榆姨便是当年的兰音，到了南阳后，她改名为榆娘，一直在云浅身边照顾她，云浅便唤她一声“榆姨”。

　　榆娘下意识地弯下身抱起她，却不知道该走不该走。

　　“靥靥竟然饿了，带她下去吃东西吧！”子桑生道。

　　榆娘见他的目光似是落在了自己身上，有一时间的恍惚。直到赫连城摆了下手，说“去吧！”她才反应过来，抱着云浅下去了。

　　*

　　“榆姨，你怎么了？”云浅吃着糕点，瞅着榆娘似喜非喜，似悲非悲的脸道。

　　“没什么？”榆娘敛了敛容，正色道：“小姐，你适才怎么可以拿刀子去伤子桑先生呢？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听榆姨的话，以后绝不再这样了。”

　　“我不喜欢他，我讨厌他，而且他戴着个面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云浅不满地嘟囔着。

　　“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想？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什么救命恩人，我又没让他救我。”云浅不想听榆娘啰嗦，跳下了鼓凳，一溜烟跑了出去。

　　待走到东院的抄手游廊上，远远便见赫连俊散学归来，他的手上还拿着个纸风车，云浅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哥哥送她的。

　　赫连俊对她亦十分宠爱，自她有记忆开始，赫连俊便对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管她要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有时她做错了事被爹娘教训，赫连俊总是挡在她的前面。

　　这几年，每次散学归来，赫连俊也总不忘给她带礼物。

　　赫连俊看见云浅站在廊下对他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上来，笑道：“小浅，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我在这等哥哥呢！”

　　“真的吗？你看，这是我买的风车，送给你，你喜欢吗？”

　　“喜欢，只要是哥哥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赫连俊听到她这么说，脸上露出了既快乐又腼腆的笑。

　　他今年十三岁，个子比同龄人高些，云浅小他七岁，才到他的腰间。

　　赫连俊把书丢给了书仆，冲云浅张开了手臂，云浅会意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赫连俊抱起她，转了几圈后道：“哥哥抱你回房。”

　　“我现在不想回去，有人欺负我！”云浅道，表情格外委屈。

　　“谁敢欺负我妹妹？”

　　“是个戴面具，叫什么子桑生的家伙？”

　　“戴面具？”

　　“是呀！我真的很讨厌他，刚才我走过来，听下人说爹爹还要留他住在家里，把整个清芷园都给他住。”

　　“戴着面具，难道是以前那一个？”赫连俊回想起了六年前的情景，喃喃道。

　　“什么以前？”

　　“就是很久以前，那时你还是个小娃娃。”

　　“我才不管他是谁？反正我不喜欢，我一看到他就全身不舒服，我不要他住在家里啦。”

　　“爹爹已经决定了，总不能把他赶走吧！”

　　“我不管了，哥哥你要帮我，你要帮小浅呢。”云浅拿着两个小粉拳捶着赫连俊的胸口，嘟着嘴，娇声娇气道。

　　赫连俊没有办法，只好赶紧点头道：“帮……什么都帮。”

　　*

　　这一日，春光甚好，清芷园的大门内只有青空一人蹲在草地上观看着两只蛐蛐打架。云浅带了个小丫鬟径直走了进来。

　　那小丫鬟叫青葙，端着个点心盘子，跟在云浅身后，显得有些愣头愣脑。

　　青空猛然见到她们，心里一喜，走上前来，天真地笑道：“你们是来找我玩的吗？”

　　谁要找你玩，这人，好不识趣。云浅在心里道，也不理她，直冲冲走向里间。

　　古色古香的工笔画下，子桑生正闭目盘膝而坐，轻烟从桌上的焌猊香炉里袅袅而起，而他一袭白衣，气定神闲，颇有几分仙味。

　　“先生打坐时，是不喜欢别人去吵他的。”青空跟上来道。

　　云浅丝毫不加理会，对着子桑生行了个万福道：“子桑伯伯。”

　　子桑生听了这声招呼，双肩颤了一下，睁开眼来。

　　“伯伯，靥靥昨儿无礼，今日特向伯伯赔礼。”云浅一脸乖诚。

　　“你为什么叫我伯伯？难道我看起来很老吗？”子桑生愣了半晌道。

　　“这个……爹爹叫你先生，又说与你相识已有数年，那就证明你跟爹爹是同一辈的人，叫你伯伯难道有不恰当的地方？那叫叔公如何？”

　　“咳……这个……以后再说。”

　　“伯伯，这是靥靥特意让厨子做的如意糕，十分香甜可口，你可一定要吃，不吃就是不肯原谅靥靥。”云浅拿起了块如意糕，十分诚恳地送到了子桑生面前。

　　子桑生推辞不了，只好张开了口，由着云浅把糕点送进他的嘴里。

　　“怎么样？糕糕好吃吗？”

　　“嗯，就是有点硬。”子桑生道。

　　“大概是花生米，吞进去便是。”云浅说着又拿起了一块糕点塞进了子桑生的嘴里。

　　看着他做着吞咽的动作，云浅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她虽才六岁，可四岁便开始识字读书，在识字这一方面，她是竟有天赋又勤勉。某一日她在一本书上看到，金刚石的粉末虽无毒，但格外坚硬，人若服之，必穿肠烂肚，但此症罕见，易被诊治成胃病。

　　她适才喂给子桑生的糕点里便包了金刚石的粉末。这东西虽难得，可她爹爹是南阳巨贾，买卖贯通南北，区区金刚石又算得了什么，而这金刚石的粉末还是哥哥赫连俊拿羚羊角替她磨成粉的。

　　“青葙，你先下去，我要跟子桑伯伯说说话。”云浅道。

　　青葙顺从地放下盘子，走了出去。

　　青空仍待在屋里，两眼放光地盯着如意糕看，云浅端起架子对她道：“你也给本小姐出去。”

　　青空不想出去，她也想吃点心，但见子桑生也没让她不要出去，便只好失落地出去了。

　　云浅放下筷子，倒了一杯茶，送到子桑生面前。

　　子桑生喝了茶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如果你快死了，你会想说些什么？”云浅托着腮，歪着头看着他，认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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