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魔法少女过期了

　　是夜，海云街头空旷无人的街道上，驶过一辆通体黑色的轿车。车沿着开发区围墙围起的工地开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小门附近一个隐蔽的角落。随后 ，从车上走下两女一男三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的，走到紧锁的铁门边，掏出什么对着铁锁比划了两下，清脆的“咔哒”声后，铁门应声而开，三人鱼贯走进了一片漆黑的工地里。
　　“考虑到魔物的危险性，我已经向总部反映，找借口临时疏散了看守工地的门卫一家。现在，这整个工地一个人都没有，5号你可以放开手脚战斗。”
　　顾冶看起来有事先踩过点，他举着手电，颇为熟练地带着宋丽华和白笙香在一堆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水泥建筑群里左弯右拐，最后，三人停在了工地东侧靠近马路的一幢大楼边。
　　借着街道边路灯的灯光，能看到整幢14号住宅楼都笼罩在一层不断流动的黑色雾气里。大概是从B级升为A级的关系，雾气的浓度比先前看到的要高上不少，越往上的地方，那黑气越浓厚，到了顶楼附近，即使不借助灯光，也能清楚地看到，比夜色更深的瘴气如同有了生命般，向四面八方伸出了数根粗壮的触手，张牙舞爪，迎风招展，仿佛栖息在海底的八爪鱼，看着很是壮观。
　　这就是A级魔物吗……这强大的压迫感，真是甩先前见过的那些低阶魔物不知道几条街。
　　宋丽华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仰望着14号楼，暗自感慨。
　　就在这时，视野中突然有一抹橙黄自上而下，突兀地划落。宋丽华下意识追着看了过去，发现在距离三人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不知何时站了两个雾蒙蒙的人影。那自楼顶坠落的橙黄带着呼啸的风声，迅速接近着地上的人，可那两人却呆呆站着，恍若未觉。
　　“危险！”宋丽华张嘴，下意识喊了一声。身旁的顾冶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也就在这刹那的工夫，那块橙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砸在了底下那两人身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很快，有暗红的液体从变了形的钢筋下汩汩流出，在地面形成了一滩暗色的血渍。
　　“唔……唔唔……”
　　“嘘——！冷静，你仔细看，那只是魔物带来的幻象罢了。”顾冶凑近宋丽华耳边，低声安抚。宋丽华闻言停止了挣扎，她瞪大眼睛，鼓起勇气又往机械吊臂坠落的地方看了一眼，发现刚才还惨烈无比的事故现场，不知何时如同火焰烘烤下变了形的塑料布景般，迅速融化成了一团黑糊糊的污渍，渗进了地面用白石灰圈起的一块区域中。又过了一会儿，如同倒带重播般，又有两团黑色的人形雾气，蘑菇一样从地面“长”了出来，呼啸而至的橙黄吊臂紧随其后，再一次将两团人影砸成了肉泥……
　　“这是……”
　　看着眼前不断重现的诡异场景，宋丽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自从14号楼升级为A级魔物后，晚上的事故发生点就开始出现这样的回放。幸好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撞见过，不然事情一传开，汇聚在14号楼周围的瘴气浓度估计又要涨一个台阶。丽华，你也看到了，A级魔物的强大与恐怖远超你想象，趁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今晚你就不要进去了吧。”
　　“不……我、我不怕。”宋丽华死鸭子嘴硬，手却是偷偷抓上了一旁白笙香的衣角，“呐，5号，我们走近一些，让我先用能力查探一下魔物的底细吧。”
　　白笙香低头看了看被拽的衣角，又扫了宋丽华一眼，意外的没有点破，而是配合地随宋丽华一起走到了距离14号楼两米开外的地方。
　　宋丽华暗自松了口气。
　　“这个距离的话……咦，奇怪，能力发动不了，是太远了吗？”
　　宋丽华抓着白笙香的衣袖，两人又朝大楼的方向走了两步，走进了笼罩楼身的瘴气范围里。和从外面看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瘴气的内部只是比外面光线稍微昏暗一些，视野受到的影响其实并不大。宋丽华估摸着距离已经足够接近，便再一次调动体内的能量，想要发动她的“社畜茶水间”。然而，这一次，催动的力量依然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带来任何想象中的效果。
　　“顾冶，我的能力突然用不出来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慌乱中，她第一时间转身，朝外围待机的顾冶方向跑了两步。
　　“距离不够。”身后响起白笙香的声音。与此同时，手腕上抓来一只冰凉的手，将宋丽华拽回，并顺势把她往住宅楼的方向拉了一把：“14号楼的本体在顶楼。”
　　“是、是这样啊……于是我们就这样进来了吗？”白笙香看着瘦弱，力气却是不小。宋丽华一时之间挣脱不开，只好任由她拉着，一脚踏进了漆黑一片的14号楼内。
　　14号住宅楼一共16层，整栋楼采取L形设计。在L字母较短的一条边上，修建着三部电梯、一条安全楼梯与两间85平的小户型居室。长边上则是一整排的120平单元房，安全起见，在长边的尽头也修建着一条安全楼道，用作危急时刻的疏散通道。
　　两人进门的地方是正对电梯口的大门。工地停工期间，电梯没有通电，想要去顶楼，两人只能选择爬楼梯。住宅楼的修建进度看起来已经过半，内部单元房的轮廓初见雏形，只是还没安装门窗，也没做外部楼体的装饰美化。经过房间门口时，惨白的手电灯光照射下，黑黝黝的门洞仿佛巨兽张开的大口，不怀好意地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从踏入瘴气范围起，理论上讲，宋丽华两人已经算进入了魔物的势力范围。谨慎起见，半路上，白笙香调换了行走顺序，由她举着手电在前方开路，宋丽华则跟在后面一步远的距离，亦步亦趋。
　　住宅楼里很脏。进门就是一堆胡乱摆放的装修材料，楼梯口更是被几袋水泥堵塞了大半的空间。在一片黑暗中行走，稍有不慎就会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绊到，磕磕绊绊走上楼梯爬了一会儿，情况才变好些。
　　安全通道的楼梯有些狭窄，宽度只有两米不到，楼梯扶手上斑斑点点的，沾满了灰白色的印子。可能闲暇时有工人在此处偷懒休息，沿着台阶向上转了个弯，两人的脚下开始出现大量的烟蒂、零食袋子和翻倒的外卖包装盒，白笙香经过的时候，塑料袋里甚至蹿出了一只拳头大的老鼠，吱哇乱叫着冲进黑暗中的垃圾堆，瞬间没了踪影，把后头的宋丽华吓得不轻。
　　顺着楼梯向上走了不知道几层，周围的环境不知不觉开始改变。或许是瘴气浓度变强的关系，视野仿佛冬日装满人的教室玻璃，雾蒙蒙的，看什么都很不清晰的。明明爬了这么久楼梯，身体应该因为大量的运动而发热，宋丽华却渐渐地感到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气在身体周围流淌，丝丝缕缕，从骨头的每一丝缝隙侵入体内。很快，她连呼出的气息都开始带着凉意。
　　前方，白笙香依然一言不发，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攀登着台阶。宋丽华明明调动了体内所有的力量去跟随，双脚却好像被绑了两块大石头般，迈出的脚步越发迟缓。只是一会儿的工夫，前方的人影已经带着白色的手电灯光，飘到了楼梯的转角。
　　随着灯光的远离，黑暗的幕布在宋丽华身后缓缓落下，笼罩了宋丽华。
　　习惯了灯光的双眼一时无法适应周遭环境，她陷入了恐慌。宋丽华张嘴，想要叫前面的白笙香慢一点等等自己，但就在这一瞬间，她感到后脖颈有人“呼”地朝她吹了一口气。彻骨的寒意让宋丽华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嘻……嘻嘻……”
　　身后，响起一阵女人的嬉笑声。空旷的楼道里，这声音听来阴森极了，宋丽华不敢回头——电视里这种情况下回头的人就没有过好下场。她想要往上跑，追上白笙香，可偏偏在这关键时刻，两腿却灌了铅似的，丝毫不听使唤。不、不止是双腿，直到现在，宋丽华才发现，有漆黑的发丝一样的东西不知何时缠住了她的身体，让她甚至连指头都动不了一下。
　　“白、白笙香！”
　　后面女人的声音不断在靠近，仿佛就响起在耳边。深知自己被“那东西”抓到就惨了，走投无路下，宋丽华紧闭双眼，大喊了一声。
　　笙香笙香笙香笙香香香香香……
　　寂静的楼梯间很快响起了拖长的回声，在数次重复中，声音逐渐扭曲变调，听起来似乎有无数人站在楼道里，一迭声喊着白笙香的名字。奇怪的是，当回声逐渐平息后，楼道里突然什么声音也没了。一片死寂中，宋丽华只能听见自己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那东西……离开了吗？
　　宋丽华保持双眼紧闭，继续等待了一会儿。楼道里还是一片安静，仿佛刚才的笑声只是幻觉。正当她终于放下心来，准备睁开眼时，手腕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力，将她猛地朝前拽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以为自己是被那东西抓住，宋丽华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尖叫了起来。
　　“安静。”
　　一只冰凉的手捂在了宋丽华嘴边，压下了她剩余的惊呼。嗅到鼻端的一股冷香，听到这熟悉的清冷嗓音，宋丽华愣了一会，才意识到拉住自己的人是白笙香。骤然放松下来后，她鼻子一酸，眼中当即浮现出两泡水汪汪的泪花。
　　“你可算来了！太过分了，你就只顾自己走都不等我的呜呜呜呜……”
　　白笙香嫌弃地低头看看被宋丽华的眼泪打湿的衣袖，伸手朝宋丽华的身后一指：“你撞进魔物的陷阱了。”
　　“唔……唉？”
　　宋丽华吸吸鼻子，转身看了过去，发现就在她刚才所站的位置，有一团一人多高的浓黑雾气若隐若现。因为周围太暗，如果不是白笙香提醒，雾气的存在非常容易被人忽略，想来那就是白笙香所说的陷阱了。
　　“我一直在这，但你似乎陷入了幻境，一动不动，喊你也不应。”看宋丽华满脸混乱，白笙香难得说了一大段话解释，“上面应该还会遇见更多这样的陷阱，以后小心一点吧。”
　　“嗯、嗯……”发觉自己错怪了白笙香，宋丽华感到有些不自在。她松开环在白笙香腰间的手，站直身体后退了一个台阶。
　　白笙香掸掸衣袖，转过身准备继续赶路，袖子上却忽然传来一股小小的拉力。
　　“怎么了。”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宋丽华。
　　“刚才……对不起哦。”宋丽华梗着脖子，小声道歉。一双眉毛习惯性地低垂着，衬得她的脸说不尽的愁苦，不知怎的有些好笑。
　　“……”
　　白笙香没说话，唇角却微微扬起了小小的弧度。在手电晃动的灯光下，这个笑有如昙花一现，看起来格外的虚幻，宋丽华屏住了呼吸，差点以为自己是又一次落进了幻觉，脑袋上却突然压下一只手，把她直勾勾盯着瞧的目光给按了下去。
　　“下回别再鲁莽了。”
　　“嗯！”
　　反应过来白笙香刚才是真的笑了，宋丽华当即如同打了鸡血，刚才的抑郁不翼而飞。
　　像这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家伙，突然笑起来，杀伤力真的太大了。宋丽华觉得，白笙香刚才那个笑她能记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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