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韩]人间妖物

　　李宝娜刚想站出来为他们说话，就听见车恩尚怯弱的声音：“那……那天我碰巧路过——”
　　“就只是朋友间的安慰鼓励。”Rachel打断了车恩尚，定定看着金叹。说那么多都是废话吧，她大概猜到了为什么车恩尚会来到宙斯，命运就是这么巧秒，连随手的外卖订单都会被车恩尚接到。她笃定车恩尚不知道两家父母的订婚意愿，与其等她开口泼脏水，不如早点定性完结。

　　Rachel推开站在俊永身边的人，将他拉了起来，替他扶好了眼镜，才柔柔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在缅甸寻找奥威尔》。
　　有一条恶毒凶残的大龙，要求村庄每年献祭一个处女。这个村庄每年都会有一个少年，去跟恶龙搏斗，但无人生还，”她顿了顿，仔细替少年擦去脸颊的血迹，看着沉浸在故事中的人群娓娓道来，“这一次，又一个少年出发了。在铺满金银财宝的龙穴里，这位少年用剑刺死了恶龙，然后坐在恶龙尸身上，望着满穴闪烁的珠宝——慢慢地，他身上也长出了鳞片、尾巴和触角。最后，他也变成了恶龙。”

　　少年心神俱震。他的手指开始打颤，紧接着是胳膊，最后是全身。他抑制不住地颤抖着蹲下身子抽泣起来。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他再也承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拉着Rachel的双手埋头哭泣着。
　　半晌，他抬起头，眼底隐隐泪光：“我就是那条恶龙啊……
　　我就要转学了，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真的很讨厌以前的崔英道，用饭菜羞辱我也好，让我打扫厕所也好，反正快走了，我也快解脱了……可是开学后，崔英道居然来和我道歉了，哈哈……”

　　他又哭又笑，十分悲凉：“一个羞辱欺负了我一年多的人，居然跑来道歉，说那些都是不懂事时犯下的过错，请求我的原谅……哈。”

　　崔英道抿唇，闭上了眼睛。

　　“所以我决定报复这条恶龙，我要让他知道被伤害的痛苦！”俊永几乎嘶吼着喊出了这句话，他的眼神开始黯淡无光，陷入了回忆中，“偶然间我看到了他将刘Rachel抱去了医院，我开始想跟踪他……果然我发现了他和刘Rachel的关系，很亲密，我什么也不知道，一开始也只是下意识地拍了下来，直到最近……”

　　崔英道声音涩涩：“直到我给你送去了一些补偿。”

　　“为什么伤害以后要想着弥补呢？就一直这样讨厌我欺负我好了啊！坏也要坏得彻底啊！你不知道那些东西，那些名贵的红参，那些对身体有益的补品，全部就像，就像滚烫的巴掌，印在我的脸上！为什么你们可以胡作非为后又假惺惺的认错，为什么大家只能视而不见……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自己也变成你这样的人……”他最终崩溃了，哭着爬过去用力捶打着崔英道的腿。

　　“你这样的人”，崔英道苦笑。他低着头，一声不吭，全受了下来。

　　这出闹剧最终变成一出默剧。
　　Rachel深呼吸，看着周围沉默的人群。这就是帝国高中，传说中占韩国0.1%上流社会的高中生富家子弟们聚集的金字塔尖。会为了考试的压力趁夜深人静在地面上画出尸体现场痕迹固定线，会有第一级别的人创立欺人的规则，会有贫寒渺小的人在夹缝中生存。

　　她蹲了下去，跪坐在俊永面前，轻轻将他的手从崔英道身上拿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她靠近了这个悔恨落魄的少年，将他搂进了怀中。

　　少年隐忍的啜泣声逐渐加重，最终化为嚎啕大哭：“对……对不起，刘Rachel，我真的没想伤……害你，是我被愤怒支配了……全都是我的错……”

　　“这个拥抱也是朋友间的安慰鼓励哦。”Rachel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得到公主拥抱的恶龙，最终又变回了少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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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拍事件告一段落，没人会没眼色地提起。

　　Rachel靠在学校露台的栏杆上吹风，漫不经心地回着李Esther的短信。妈妈说金南允会长邀请她今晚去金家用餐，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只不过懒得应付。

　　金会长总有手段能打听到所有事情，只要他想看到的资料，秘书总能准备妥当，其中一定包括那些引人误会的照片。身为继承人很痛苦，身为有婚约在身的继承人，简直开启了人生的地狱模式。

　　“喏。”崔英道递过了一罐饮料，双手搭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

　　Rachel笑了笑：“你知道喝下这一杯我要做多久的有氧训练吗？”

　　“女人真麻烦。”他抢了过来，一口气喝掉。

　　口嫌体正直啊。Rachel看着那个被揉扁的易拉罐被轻松准确地投入垃圾桶感叹。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去找幕后的人？”
　　“你既然能发现有人偷拍，一定看到了他的体貌特征吧，事情不会无缘无故发生的。你再联想身边得罪的人一定就有所发现了……”
　　“听起来我得罪过许多人啊。”崔英道五味杂陈。虽然他曾经愚昧无知地犯下过错，但重生后他也尽力不着痕迹地去弥补，只是伤痕的修补总有一个过程，他是真的很抱歉。

　　“对了，”她晃了晃手机转移话题，“俊永说他决定留下。”
　　崔英道身形一顿，随后有些情绪低落地咕哝道：“也不知道是因为谁留下的……”
　　Rachel伸手一个栗子弹上了他的额头：“当然是为了他自己呀。他说了，退缩的人是懦弱的，他相信大家，也相信你，更相信坚持直面的自己。”

　　崔英道揉了揉额头没有说话。
　　“老实说，我觉得你变了许多呢。”Rachel转过身来，打量着面前的男生。
　　“人都是成长的。”崔英道紧了紧脑海中的那根弦，告诉自己别露马脚，“听说你去应聘了广播站pd？家里人没有意见吗？”

　　Rachel看了眼手机：“正和她说这个呢。她觉得很不务正业。”

　　突然想到在很久以后得聚会上，Rachel为了气金叹，曾经将初吻给了李孝信，崔英道的指骨开始“咯吱咯吱”地响。鼻尖是熟悉的Rachel身边诱惑的甜美香气，脑海里是赵明秀的那句精彩准确至极的评价：Rachel纯净的脸庞就是最高级的性感啊。
　　脑海里只有你，想牢牢抓住你，真的很严重了啊。
　　他望着潇洒摇了摇手离去的少女深吸一口气。
　　崔英道来到了赵明秀的工作室，有些事他非常急切地想问清楚。

　　“Putain des Palaces直译过来就是宫殿里的高级……她们在豪华酒店或是酒吧里寻找受害者，榨干的不是最后一滴体/液，还有钱包。

　　“敢用Putain des Palaces香水的都是猎男高手。这要放在19世纪巴黎，一定得是女神游乐场的明星。”赵明秀乐呵呵地读着杂志介绍着这款香水，“不过，你什么时候对女香感兴趣了？”

　　崔英道横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思绪渐渐飘远。毕业后的他和Rachel相处那么久，既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也是生活中的朋友，他从没见过Rachel使用任何和成熟沾边的味道。上辈子他偶尔和赵明秀去江南的夜店消磨时间，那天他靠近Rachel时闻到的气息一下子勾起了上一世的回忆。

　　回想他重生之后发生的事，直到今天他才能确认Rachel拒婚不是因为她妄图引起金叹注意，而是她真的不想被命运牵着鼻子走。她眼里的嘲讽和不屑一点也不假。还有，上一世Rachel不喜欢自己喝酒，而现在的她却开玩笑似的对酒并不介意……是什么让她产生这么大的变化？

　　额头之吻，手掌心残余的温度，怀抱里她的味道……

　　崔英道起身拿起车钥匙，不顾赵明秀的呼喊，跨上了机车。
　　他内心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一定要去试探清楚。

　　Rachel正在金叹家里做客，老爷子只邀请了她一人。敌不动我不动，虽然是主演，她在面对金南允时还是有些胆怯，毕竟不是原装的。

　　金南允坐在轮椅上，腿上搭着条开司米毛毯，笑呵呵地关心了她的近况，话题一转，终于落在了那些她和崔英道的事上。

　　“我们已经和双方家长沟通了，是学校里出现了恶性事件进行的炒作，”Rachel摩挲着马克杯杯沿，声线镇定，“至于RS国际股价下跌的趋势也止住了，正在回暖。”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金南允缓缓点了点头，“是不是金叹这个混小子对你不好？”他亲手将车恩尚送去金叹身边，就是希望通过无数人的嘴巴来告诉他们，他们不合适。对此，Rachel肯定会受到影响。

　　Rachel这次来就是想借车恩尚和金叹的感情将自己摘清，她摆正自己的态度，冷静道：“您认为一段婚姻是否稳固长久的因素是二人是否有感情，没有感情的婚姻才会牢不可破。金叹和我之间现从订婚开始就没有过得到呼应的感情。也许在您看来，当初两家的联姻非常牢固，门当户对。可是现在不同了……”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扮演起情根深种的女儿家样子：“我喜欢金叹，很喜欢，比订婚时还要喜欢。所以看到他和另一个女生一起时会吃醋会刁难，会心有不甘，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在我以为这段感情失衡的时候，会长，我们已经不合适了，为什么不放金叹去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呢。”

　　老爷子倒是没有想过李Esther家的女孩会这么直白。没有感情的婚姻才是家族长久的秘诀，因为不会感情用事。看看他和大夫人，相敬如宾这么多年，帝国集团才能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他当初看中二人的联姻也是因为两人毫无感情基础，何况金叹是庶子，他格外需要Rachel身份的帮助，如今啊……他用皱纹密布的手摘下了眼镜，闭目沉思。

　　他不会放过RS国际这块肥肉，也不想让金叹继续和那个女佣的女儿发展下去。年轻人的事啊，他还是要有耐心……

　　金叹恰好下楼倒水，看见Rachel坐在沙发上，第一反应是不能让她知道车恩尚住在这里。他掉头就准备走，却被Rachel拉住了衣角。

　　Rachel的眼里是脆弱和故作的坚强，她当着会长的面站起身从背后抱住了金叹，一语双关：“叹啊，对不起，我要离开了。”

　　“啪！”是清脆的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金叹僵硬着转过头，看到车恩尚呆呆地站在原地，白瓷茶壶的碎片满地都是，一片狼藉。她反应过后立即跪在地上擦拭着水迹。

　　金叹一秒挣脱Rachel的怀抱，不顾父亲在场，一把抓住了车恩尚收拾杯子碎片而流血的手指。

　　Rachel心底冷然，拿起包包不辞而别。留下的画面就让金南允会长自己考虑吧，看看他最爱的二儿子在感情上是不是和他一样的多情。金叹今晚注定会有一个不眠之夜。

　　Rachel走过金家喷泉旁的碎石子路，夜灯没有开放，月光毫无温度地倾泻而下，低矮的灌木丛在夜色中仿佛张牙舞爪的怪兽，真是黏湿刺骨的夜晚啊。
　　那种属于原主的翻涌而上的回忆和熟悉感再一次将她淹没，沉甸甸的。
　　她似乎无法走出这个迷宫，无法逃脱、摆脱自己的命运。她拼了命地去改变Rachel孤独冰冷的日常生活，去参加自己喜欢的活动，去改变她的味道、习惯、外形，可是无数人拥挤着过来，告诉她，你就是Rachel，你要完婚，你会被甩，你会再一次经历Rachel爱而不得的痛苦，你再怎么想要改变剧情也是徒劳……

　　她的眼睛里仿佛掀起了大雾，却脚步不停地向前走着。
　　如果剧情真是简单无脑什么事都会好办的吧，不用考虑母亲在帝国集团的股东之一的身份，退婚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她不用演戏让金会长明白自己介意金叹的情感，不用吊着一口气站在主动退婚的角度应付一个集团的会长。

　　可是，她又是谁呢？她来安慰照顾那些少年少女，谁可以简单地让她停下，让她再次喘息？

　　在逐渐暗淡的记忆里，那些人都渐渐模糊不清。眼角冰冰凉凉，真讨厌啊。
　　她闭了闭眼，正欲继续往前走，霎时间，整座花园的夜灯都被点亮了。
　　星星般闪烁的小彩灯挂满了一路的灌木丛。Rachel欣喜地顺着眼前银杏古朴的枝干向上望去，微弱的暖光给她的两颊上了一层胭脂。

　　“嗨，sis。”

　　金色的银杏叶缓缓飘落，来不及收回唇角柔软的笑意，她望向小路尽头，定定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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