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好难

　　此言一出，整个网球场的人都陷入寂静。

　　“我们俱乐部的推荐名额只有三个，已经是全神奈川最多的，一号种子选手幸村，种子选手真田，木下，原则上不会进行改动。”
　　小泉不确定的问。
　　“但我们俱乐部是实力至上主义，所以幸村君同意的话，你可以跟他以推荐名额为赌注打球，你确定吗？”

　　佐佐木推搡了小泉一下，面色十分惊讶。
　　“你在说什么？”

　　他制止了小泉的问话后，语重心长的对小松说。
　　“我知道你可能从海外回来，有获奖经历，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但一号种子身份是在县级赛事中获得过冠军的人才能有的，你就算在我们俱乐部拿到名额，也只能以普通种子身份被推荐，如果非要打，跟木下或者真田都可以，别再想幸村君了。”

　　无辜被提及的真田稍显严肃的皱了下眉。
　　“我可以跟你打。”

　　这是一种好意，如果是以选手资格为赌注，毫无疑问幸村会拿出实力，跟俱乐部交流时打的指导意味更重的比赛将完全不同。

　　硬邦邦的语气显然被小松误认为是恐吓，谨慎的离真田更远了些，他干脆挑明了目的。
　　“不必了，我在其他俱乐部听过，也看过幸村君的比赛录像，知道幸村君是你们圈子里公认最强的，所以今天才会来这里。”

　　山本助教忍不住重复一遍确认，眼神很同情。
　　“知道了幸村君的网球，才来我们这里想和幸村君对决？”

　　小泉老师和佐佐木老师更是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小松，显然，在场所有人都不认为小松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感受到大家的态度，美穗有点惊讶。

　　从幸村同学在学校的状态看，美穗知道他在网球上必然不会失败，可这种全部的人都强烈一致，占据压倒性强势的肯定，让美穗感到有些不适。

　　认真的喜欢某样东西，热切的想往更高处挑战是没错的，刀剑们从来教育美穗，要有尊重他人努力的美德，不管是否得到结果，努力向上本身就是一种人格的闪耀。

　　面对小松的野心，大家却像是他在意图冒犯些什么似的，竟规劝了起来。

　　明明是所有人都有权喜欢，追求的运动项目。

　　就算是挑战比自己厉害的多的强者，又有什么错，一定要被当做丑角看待呢？

　　所以她忍不住插言。
　　“很抱歉，但如果小松君想的话，即使出于身处同一俱乐部的立场，想跟幸村同学认真比赛也没什么吧？”

　　美穗知道，自己幸村女友的立场说这些会很奇怪，可有些话如果不在应该说时说出来，那么明白的道理本身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小松惊讶的看向美穗，他当然能感到其他人溢于言表的轻视，小松本身决意无视这些眼光，反倒是美穗隐隐的支持让他更受震动。
　　“眼光倒是不错..........”

　　也不知道是在说美穗肯定小松的眼光不错，还是说幸村挑女朋友的眼光不错。

　　美穗没有理会小松，她对小松的印象并不好，只是出于对事情的看法才说话的。

　　小泉无奈的挠着头。
　　“不是的，花开院小姐，你不要误会，我们这是为他好。”

　　不了解内情的东西，的确不该随意开口，美穗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
　　“.......好的，小泉老师。”

　　“大家在说什么”
　　幸村这时刚好从更衣室的出口走出，貌似随意的问。
　　“小泉老师？”

　　语气彬彬有礼，小泉却感到全身一阵恶寒。
　　“我们在讨论其他俱乐部的事。”

　　看样子居然完全不打算提小松的事。

　　美穗忍不住看了小松一眼，果然看到他不甘的握紧球拍，心中有些同情。

　　幸村平静的问。
　　“你在看什么？花开院同学。”

　　知道自己不该瞎掺和这些，美穗只能回答。
　　“没有。”

　　佐佐木吞吞口水，总觉得气氛压抑的受不了。
　　“幸村君，你总算来了，丸木网球俱乐部的人在十号球场，需要做热身吗？”

　　幸村似乎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一下，好看到让美穗心神一晃。
　　“难道不是正要去做热身吗？”

　　“真田，你和我一起。”
　　牵起美穗的手，幸村向十号球场走去。
　　“佐佐木老师也去通知木下君，我们三个人会快一些。”

　　真田沉默的拿着球拍跟上，带着惯性的熟络。

　　这种轻车熟路的默契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美穗想起刚才真田透露的信息，摇摇幸村牵着自己的手。
　　“刚刚真田君说，他和幸村同学四岁就开始在这里练球了。”

　　幸村露出回想的表情。
　　“好像是的。”

　　“我很高兴今天过来。”
　　因为旁边很多人，美穗小声的说。
　　“知道了以前不知道的，关于幸村同学的事。”

　　边走路边说话的结果就是，两个人的步子越走越慢。

　　真田一开始还能忍耐，最后忍无可忍的清清嗓子。

　　听到动静，美穗扭过头，看着真田善意的说。
　　“真田君嗓子不舒服吗？我这里有喉糖。”

　　过于亮晶晶的期待眼神，配上旁边幸村配合的关切目光，真田突然觉得有些胃痛。
　　“没事。”

　　三个人就这样慢悠悠的走到十号球场，丸木俱乐部的负责人早就排好顺序，按照编号给幸村和真田安排起了对手。

　　美穗被幸村安置在网球场中教练坐的长椅上。

　　连续三个对手，都是六比零解决，美穗明白了幸村称呼比赛为热身的含义。

　　他一滴汗都没有出，甚至连外套都还在肩上。

　　球场上的幸村收敛了平日温润的笑意，淡漠的侧颜透着难以接近的警示，垂着眼调试拍线时，小臂上线条优美的肌肉绷起。

　　有种让人心生畏惧的气势。

　　真田也已经轻松解决两个对手，美穗发现后面排队的还有二十几个，简直是最不公平的车轮战。

　　这时，佐佐木带着小松走近网球场。

　　也不知道他是再对谁解释，说的磕磕绊绊的。
　　“刚才小松君和木下君比赛，六比二，拿走了木下君的参赛名额。”

　　丸木俱乐部的教练自觉担任起对话的责任。
　　“什么？佐佐木，你们俱乐部又来了个好苗子，真是不公平。”

　　丸木的教练大手一挥，分给幸村和真田应付的学员中走出一些到小松身前排队。

　　幸村依旧是解决对手最快的，他也不需要休息，除了交换场地几乎一直站在属于自己的半侧球场，等待对面人的更换。

　　小松打了两场后，走到美穗的面前，对她伸出手。

　　干净的毛巾箱和矿泉水在教练的长椅旁，美穗并不负责这些，可见他浑身都是汗，微微有些喘气，也没心情跟正在打球的人计较，弯腰拿起东西递给小松。

　　在小松把用过的毛巾递回来时，美穗没有理会。

　　他冷哼了一声，把毛巾扔向美穗的旁边。

　　黄色的球体急速击中了下落中的毛巾，居然跨越球网的侧面，准确落在对方的场地上，急速的旋转绞着毛巾在地上摩擦，发出沉闷的怪响。

　　“..........30——0”
　　裁判目瞪口呆的探身，再三确认球的落点后，不敢置信的喊出新的比分。

　　全场都静下来，目视着幸村，幸村握着球拍，唯独看向美穗，慢条斯理的说。
　　“花开院同学，这就是蛇球的一种。”

　　球带起劲风吹起头发的感觉，和过于玄幻的曲线，美穗只觉得不可思议。
　　“幸村同学说我三五年就能打出来.......果然是在骗人吧。”

　　这个回答神奇的取悦了幸村。

　　他重新开始发球比赛。

　　小松面色发白，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场地。

　　最后，幸村一共打出十五场六比零，真田六场六比零，两场六比一，小松两场六比二，一场六比四，丸木的教练心满意足的带着蔫蔫的学员跟他们告别。

　　美穗把水拧开递给幸村，踮起脚去给他擦汗，额头有运动发带，主要是脸颊两边和颈部的些许汗水，她胡乱戳了没几下，就被幸村按住。
　　“花开院同学，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十五场比赛下来，都白净如初的皮肤，倒被美穗手重的戳出一片红痕。

　　这种明晃晃的拒绝让美穗有点不乐意，气哼哼的把毛巾一塞就要松手。

　　明摆着是要人哄的意思，如果幸村自己擦汗才糟糕。

　　幸村从来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特别是关于美穗的问题，最后头疼的反正终究是自己，倒不如一开始就爽快些。
　　“我是怕花开院同学不方便，但如果花开院同学愿意，还请你帮忙。”

　　没等美穗重新拿起毛巾，小松走了过来。
　　“全俱乐部最强的幸村君，不介意跟我打一场吧。”

　　幸村没有看他，仿佛没有听到小松无聊的挑衅。

　　“是怕在女朋友面前失败会丢脸吗？”
　　小松继续说着。
　　“虽然你跟杂鱼打了十五场，可我之前也跟你们俱乐部第三强的木下打过了。”

　　言外之意，居然是幸村更占便宜。

　　佐佐木头疼的走过来，要把小松拉走。
　　“不好意思，幸村君，今天你明明说过有事，还拜托你帮忙对战，之后请随意带着花开院小姐参观。”

　　幸村握住美穗放在自己颈边的手腕，轻柔的放下去，然后说。
　　“好。”

　　他转身回到教练长椅上，拿出已经收好的球拍在手中。
　　“小松君，那就来吧。”

　　佐佐木的表情变得极为糟糕，但在小松挣开自己，跑去拿球拍时什么都没说。

　　即使美穗这样的外行，都能从刚才的比赛中看出小松和幸村实力的差距。

　　但她不懂佐佐木怎么会这种表情。

　　真田走到了美穗的身边，简明扼要的评价。
　　“自取灭亡。”

　　球赛开始了。

　　第一局是幸村的发球局，美穗眨眼的瞬间，球就已经击打在小松背后的球场线上。

　　“幸村胜出，比分一比零。”

　　四次发球，小松全都一动不动，球速在他的眼睛能够看到，身体能够反应的能力之外。

　　现在的幸村，跟刚才和丸木网球俱乐部的人对打时，状态不同。

　　“可恶！”
　　小松怒吼着把球拍扔在地上。

　　在他的发球局，小松倒是有了接触到球的机会。

　　“幸村胜出，比分二比零。”

　　“幸村胜出，比分四比零。”

　　裁判机械而沉默的宣布着比分。

　　直到小松双目无声的停下接球的脚步。

　　“开始了吗？”
　　幸村轻松的跳起扣杀，凌厉的球风击打在小松的脚边。

　　这应该是个很方便回击的位置，但小松就像没看到一样。

　　接下来几球都是这样，不管幸村怎么打，小松完全失去斗志的在球场上乱走。

　　美穗疑惑的自言自语。
　　“自我放弃了吗？”

　　佐佐木老师沉重的说。
　　“yips。”

　　理解老师正在难过俱乐部要失去一名刚刚得到的学员，真田代替他对美穗说道。
　　“解释为球技也并不合适，因为幸村稳健完美的回击，跟幸村对打的人，会逐渐形成不管什么样的球都会被击打回去的印象，这样无与伦比的重压下，逐渐精神崩溃，有时是陷入黑暗之中，有时是无法体会到击球的触感，有时是听不到声音。”

　　“幸村胜出，比分五比零。”

　　最后一局是小松的发球局，可他茫然的站在原地，一点也没有挥舞起球拍的意图。

　　幸村淡淡的提醒他。
　　“小松君，轮到你发球了。”

　　“发球失误。”

　　“发球失误，0:15。”

　　第二球终于误打误撞成功了，然而没有任何作用，幸村马上轻松凶猛的回击了过去，网球在球场上印出一道浅痕。

　　幸村继续很有涵养的提醒小松。
　　“小松君，该你发球了。”

　　“发球失误。”

　　“发球失误，0:40.”

　　小松终究没有勇气，继续尝试下一次发球，他哭了起来，可怜的缩卷在球场上。
　　“我不打了，不打了，妈妈。”

　　小松的妈妈尖叫着跑进球场，把他抱进怀里。

　　佐佐木急急忙忙的跑过去解释情况，让她不要着急。

　　真田轻描淡写的总结。
　　“就这样吧，幸村赢了。”

　　幸村依旧很有耐心的在球网前伫立了片刻，比赛结束后，双方是该有握手的。

　　但小松始终没能从他妈妈怀中起来，所以幸村无可奈何的回到美穗和真田身边。

　　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收起球拍，美穗遍体生寒。
　　“.......幸村同学？”

　　幸村听到她的呼唤，马上抬起头去看美穗。
　　“怎么了？花开院同学？”

　　还是平常的样子，跟每次和美穗一起说话的幸村，没有丝毫的不同。

　　包括唇边温和雅致的弧度。

　　“也没有必要这样吧。”
　　美穗喉咙发干，说话的声音干涩。
　　“像之前跟其他俱乐部的人那样打，不行吗？”

　　幸村和和气气的问。
　　“花开院同学，你是在为了其他人，跟我生气吗？”

　　真田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转身就走。

　　幸村和美穗都没去看他。

　　但幸村没有继续刚才的发问说话，而是从长椅边拿出水，递给美穗。
　　“你的声音很干，喝些东西吧。”

　　美穗接过水，咕嘟咕嘟灌下去半瓶。

　　再去看幸村时，他甚至已经能挂上跟平时完全一致，但总能让美穗体会到不同欺负意味的的调侃微笑，这次是‘原来花开院同学喝水如此缺少顾忌’。

　　“我今天要回去了。”
　　美穗站起身。
　　“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家里人要担心。”

　　幸村收起表情，轻轻的说。
　　“嗯。”

　　等幸村换好衣服，两人并肩走在路上，美穗才想起项链的事情。

　　她认为幸村做事一向妥帖得宜，不应该送给自己如此贵重的项链，失去分寸，可是，美穗又凭什么认为，她了解幸村呢。

　　所以美穗什么都没问，默默停下脚步，摘下项链递给幸村。
　　“幸村同学，这个.....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幸村看着他的女孩。
　　“就当是暂时保管，直到花开院同学愿意收下它那天，也不行吗？”

　　动人的话术下，一模一样的由美穗持有项链的现实，一下变得名正言顺。

　　美穗说。
　　“不行。”

　　幸村平和的说。
　　“不要因为别人跟我生气，不要让别的事情掺杂进我们的事。”

　　美穗当然知道幸村在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我大概并不了解幸村同学。”

　　她拿起幸村的手，把项链放进去。
　　“就像我总觉得，幸村同学会认为，交往最初送这样贵重的礼物不合适。”

　　指尖离开幸村掌心的前一刻，美穗的手被拉了回去。

　　幸村弯下腰，红宝石的项链坠落在美穗的手腕上，轻盈的吻也落在那里。

　　“或许不太合适。”
　　少年抬起头，缱绻温柔的直视着美穗的眼睛，声音隽永悠长。
　　“但我只想给花开院同学，我能有的最好的。”

　　他和煦的爱意，和球场上的冷酷，都是那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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