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在上（探案）

　　“对，就在那里。”

　　木头粗壮结实，挂一道白绫轻松得很。只是上头确实没什么特殊，宋莺提着灯笼，四下一望。

　　这里幽深僻静，倒是与贾明玉死的那条巷子有些相似。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巷子来来往往的也有不少人，早就找不到当时的痕迹。

　　可是宋莺却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这也是一条死巷子，却好像时常有人来？除了最高一层的废弃料子上有些灰尘，其他地方倒是显得干净，“这里怎么如此干净？”

　　“哦，是这样的，”游有方赶紧答道，“这也是我府中一处，有些客人时不时也会经过，所以日日都有人打扫。”

　　“这样啊，”倒也是说得通。宋莺应着，蹲下身去，在一个角落里搜出了一条碎布，红色的锦缎，然后她噌地一下脸有些红，这是一块被撕碎的肚兜……这不用想都知道那些客人到这里来是做什么了，“当日，海棠姑娘可有陪客？”

　　“应是没有，我记得她早早地便去休息了。”

　　“可还记得当时她穿着什么？死状如何？有什么异样？”

　　游有方皱了皱眉头，“我记得当日海棠姑娘穿的是一身五彩衣，那衣服华丽，全越州都没有几件。头上插着金簪子，腰上有玉禁步。”

　　宋莺看着上方，似乎就真的看到了一个穿五彩衣的美丽女子被挂在上面。那木头并没有太高，一个成年女子踩在旁边的废料上应该也能将对方挂起来。

　　“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她被挂在这，死状十分安宁，便以为她是自杀，就叫了天香阁里的人来。”

　　“可还有其它记得的地方？”

　　宋莺看着游有方的方向，他提着灯笼，站在一边低头思索着，“还有什么我就没有细看了，只觉得海棠姑娘死时看着虽然安详，但是脸上却有悲伤之色。”

　　悲伤？海棠在欢场多年，见多了悲欢离合，怕是没几个真的能让她感到悲伤的人了吧。

　　想到这里，她眼眸亮了亮，扬起脸盘问道，“那雪柳呢？她当时在做什么？”

　　“嗯？雪柳姑娘？”他一愣。

　　“对，游兄，你方才说是她最先发现的尸体。”

　　“是，但是她没有什么不妥，当时我过来的时候……她就站在那，”游有方指着宋莺，“就在你站着这块。我进来的时候雪柳姑娘就如同你这般站在这里，看着海棠姑娘，满脸都是泪。等她们拖走海棠之后，雪柳姑娘悲伤得很，走都要走不动了。”

　　宋莺挑了挑眉，挪开了步子。这跟胭脂说得可就对不上了，胭脂说的是看到雪柳从里头跑了出来，并不是走不动路。

　　有人在撒谎？

　　还是中间少了些什么？宋莺抬了抬头，“游兄，当日你可一直都在这等着人来抬尸体？”

　　游有方摇头，“我发现事情不对之后，叫小厮守着，然后去前院将夜宴散了。”

　　“那雪柳姑娘离开这条巷子的时候，游兄在这吗？”

　　对方想了想，然后笑道，“不在，我离开的时候，雪柳姑娘还在这。”

　　“哦。”宋莺点点头，那倒也是说得通。雪柳起先走不动路，休息之后有了些许力气，后来碰到了什么事，或者想起了什么，就往外跑了去，恰好被胭脂看到。

　　“那这三位，游大哥可见到过？”辛不怒将三名死者的画像拿出来。

　　游有方一个一个看了过去，“我见过牡丹姑娘。她与海棠姑娘一道，是府上的常客。”

　　“她与海棠的关系如何？”

　　“这个……我不太清楚，表面上牡丹姑娘脾气性子是不太随和，但是相处得应该也算是过得去的。毕竟海棠姑娘性子好。”

　　“那她与雪柳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对方有些为难，“我只见过雪柳姑娘一次，但是我知道的是雪柳姑娘与海棠姑娘的关系是极好的。”

　　“极好的？”宋莺愣了愣，听天香阁的姑娘说，好像这两人的关系不能太融洽。

　　“对。”游有方点头，十分肯定，“海棠姑娘很护着这个妹妹，不是非去不可的场合是不会让她去的。这个很多人都知道。海棠是个非常好的姐姐。”

　　姐姐是非常好的姐姐，却不能证明妹妹是非常好的妹妹，“绿玉呢？她同那些姑娘们关系如何，可有告诉过游兄？”

　　游有方略显悲伤，“绿玉常同我说，楼里的日子不好过，但是她性子平和，素来不喜与人争抢，与她们的关系都还不错。”

　　宋莺思忖半晌，最后问道，“当真没有什么其它线索了？”

　　“当真。”游有方认真道，“当日的宴会名单我待会便让人送来。”

　　“知道了。游大哥，今日辛苦，你还有宴会要办，我们也不方便叨扰，就此告辞了。”

　　“谈何辛苦？”游有方轻笑了一声，“我也希望这案子早日了结，毕竟是在我这出的事。日后若是被问起，我也好应对。哦，对了，下回公麟先生的画到了，三位也定记得来，游某给你们留好位置。”

　　“好，一定到。”辛不怒拱手笑道。

　　等游有方消失在尽头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赵琮从阴影里头走出来，眼里噙着幽幽的光辉，“这个人倒是挺厉害。”

　　“那是，我小时候就喜欢看他的诗了，那个时候他才十七岁，写得东西脍炙人口，文采飞扬……”辛不怒开始夸起对方来。

　　宋莺一把将手放在辛不怒的脑袋上，叹了口气，“一般呢，有问题的人都是挺厉害的人。”

　　辛不怒愣住，“有问题，什么有问题？”

　　宋莺没有回答，将辛不怒的脑袋转向赵琮，“你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赵琮嘴角一勾，看着宋莺的眼睛，“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就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诶，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么卖关子？”辛不怒皱着眉头。

　　“是他拦住你三哥的时候发现的。”宋莺解释道。

　　“哪里不对劲吗？”

　　“不怒，我问你，你三哥是谁？”她挑了挑眉。

　　“我三哥？我三哥是我三哥，是新国公府上的三公子。这人人都知道啊。”

　　“这不就对了？人人都知道信国公的子嗣，女子除外，各个都是文武双全。三公子更是个中翘楚。别说夜里跨湖追贼难，就是把他扔在水里，怕是都能把那贼追上。游有方下意识第一反应，却是把他拦了下来。明显是不愿意让我们见到那个白面人。此其一。其二，他说雪柳见到她姐姐尸体之后浑身无力，站立困难。可是胭脂却说她见到雪柳从那巷子里头跑了出来，两相矛盾。”

　　“还有，”宋莺顿了顿，看着游有方离开的方向，“他看着，好像喜欢海棠。”

　　“嗯？”赵琮也来了兴致，他可没想到这一点，“为何是海棠？”

　　“对啊，宋姐姐，游兄不是喜欢绿玉姑娘吗？”

　　宋莺咬了咬嘴唇，咝了一声，“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绿玉姑娘，想必他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你们还记不记得他是怎么说绿玉的？”

　　辛不怒想了想，“性子平和，素来不喜与人争抢，与他人的关系都不错。”

　　“一个人若是喜欢另一个人，虽然对那人的品性可能有误解，但是不可能误解这么深。绿玉长了一张稍微和平一些的脸，但是却绝对不是一个性子和平的人。在青楼里我们才匆匆见了一面，便能看出这个，他却看不出，可见平时关注不够。第二，不管绿玉和牡丹相处如何。她和雪柳还有胭脂的关系是绝对不能好的。这个我们在天香阁里已经知道了。”

　　“他也可能因为要保绿玉故意撒谎。”赵琮看了一眼游有方离开的方向。

　　“这倒是，可是要保绿玉，他为什么不直接把她从天香阁里赎出来？作为越州最大的盐商，他的钱财怕是比官府差不了多少。现在天香阁里各种传言说海棠要来索命，索了牡丹，下一个就是绿玉。若是真关心，早应把她接出来。”宋莺眯了眯眼睛，“还有游有方的眼神。”

　　“眼神怎么了？”

　　“他在说到绿玉的时候，面上是带着微笑的，眼神却和看着我们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但是说海棠的时候，明显地镇定了很多。即使镇定了很多，但是他眼神始终没有认真看过我。”

　　“他在看我和三哥，难道不是一样的？”辛不怒十分不理解。

　　“不一样，因为我站着的方向，能让他看见海棠挂着的地方。而且，这巷子里这么黑，打着灯笼虽然能见情形，但是也不是多清楚，他居然能将海棠的穿着细节记下来，没有一丝停顿。若不是过目不忘，便是过于关心。”

　　赵琮心中一沉，“走吧，我们回府再说。明天去验一下海棠的尸体。”

　　“嗯，”宋莺应声，“对了清之，我兴许需要回一趟义庄。”

　　“怎么了？”

　　“唔，”宋莺微微皱了皱眉，“我想想，我似乎还有些东西没有带过来。”她可不好意思说前些天出门的时候，她吃坏的点心还撒了一床，得回去收拾一下，不然蛇虫鼠蚁估计得一窝了。

　　“好，那正好顺路。”赵琮毫不犹豫答道。

　　“三哥，”辛不怒在旁边小声提醒，“你顺路？你不是还答应了陆大人明日去……”

　　然后马上被赵琮止住，“我说顺路便顺路。”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