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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
“哪来的酒?”
“蔺乐亲手酿的。”
“以后少喝些。”
“不行!”谢涵予眨巴眨巴眼睛,想起了蔺乐送酒时,同绿问打过的嘴仗。
“我们小姐跟酒可算是冤家,之前在军中的时候,别人想着法子的喝酒,我们小姐就要想着法子的禁酒。”
“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当时的蔺乐转动着手中的酒坛子,“酒可是个好东西,要不军中为何屡禁不止呢?阿予,你真不尝尝?”
绿问叉着腰反驳道:“你胡说,军中那些喝过酒的人,浑身臭乎乎的,个个醉的不省人事。”
蔺乐挑眉问道:“知道什么叫一醉解千愁吗?你仔细想想古往今来的那些圣人,有几个不喝酒的?”
蔺乐还跟以前一样,嘴里没一句正经话,却依旧能自圆其说,让人觉得有几分道理。
谢涵予回忆着那坛酒的味道,有些苦,又有些辣,还混杂着一丝清甜,最后真心实意地朝面前的章冶策说道:“长这么大没喝过酒,亏了。”
说话时,谢涵予越走越近,最终的距离逼得章冶策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陛下,你看!”
指尖突然触碰,片刻的不知所措后,章冶策已经由着谢涵予将他拉到门外。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
门坏了,就还挺方便的。
章冶策略感失落地望向被松开的手,谢涵予却浑然不知,正兴冲冲地指向天上圆圆的月亮。
等不到人应声,谢涵予正欲回头,她指向月亮的那只手便被章冶策收入掌心。
“话本子里,英雄救美的下半段,一般都是美人以身相许。”
柔和的月光下,谢涵予的双眼也带上了些许迷离,她的手从章冶策的掌心穿过,顺势勾起眼前人的下巴。
“陛下这是得知了登城旧事,也想着以身相许吗?”
章冶策没有半分闪避的意思,反而弯下身子,离谢涵予更近了些。
幽暗的夜色,近在咫尺的距离,再伴上若有若无的风声,引得谢涵予的心怦怦直跳。
这是谢涵予头一次将一个男子的轮廓看得如此清晰,那是一张俊逸洒脱的脸,意气风发中还带着几分从战场朝堂上练就的沉稳从容,除去这些后天成就的气度,他那俊朗的五官同样让人着迷。
“不知在下的相貌,能否入了谢姑娘的眼?”
谢涵予鬼使神差地点点头,被风一吹,意识稍有回笼后,她又忙找补般地摇了摇头。
章冶策轻笑一声,“就算担不起这‘美人’之名,谢姑娘可否看在朕一片真心的份上,应下这以身相许的请求?”
“那我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谢涵予嘴角带上几分玩味的笑意,她慢慢松开托住章冶策脸颊的手。
“可惜啊,我还有很多旧事未了,实在不敢随便糟践陛下的真心。更何况陛下不过是知恩图报,又不是真对我动了心。”
章冶策当然确定他是真动了心。
至于起因,可能是自战场开始的惺惺相惜,也可能是自雄州开始的并肩同行,甚至更可能是自谢府开始的遥遥一望……
只是,就算他将这些宣之于口,醉酒的谢涵予又能听进去多少呢?
罢了,这次还是不趁人之危,步步紧逼了,等将谢涵予心头的顾虑一一扫除,他们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
***
宿醉醒来,谢涵予看着与她房中截然不同的布置,缓了半天神儿,才接受了她在章冶策的主殿睡了一夜的事实。
被喊来守着的绿问见她醒了,透过窗子指着隔壁正被修缮的大门,十分淡定地解释道:“陛下弄坏了小姐的房门,就把主殿赔给你了。”
谢涵予用手抵住额头,零星的记起她醉酒后发生的荒唐事。
不对啊,为何是章冶策说要以身相许?难道他也喝酒了?
然后呢?
她分明记得被风吹得意识回笼,她是想让章冶策知难而退来着。
为什么一大早醒来,她居然睡在了章冶策的主殿。
谢涵予最终悬着一颗心问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就是陛下以为小姐发生了危险,破门去救你啊。”绿问接着又补充道,“陛下后来说了,他能去御书房凑合一段时间,让小姐等门修好了再搬回去。”
“你去找扇新的门过来,争取今日就把门修好。”谢涵予松了一口气,穿好衣服就往外面走,却是正好在正殿门口,与来找她的忆安郡主撞了个正着。
“阿予,你这是?”
忆安郡主微掐手心,尽力将差点表露的情绪掩盖,略带询问地看向谢涵予。
“我的房门坏了,陛下仁厚,将主殿暂且让给了我。”
“这样啊。”忆安郡主将手中的茶盒交给绿问后,又凑近谢涵予的耳朵说道,“阿予,我听说了一件关于你的事。”
见谢涵予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忆安郡主便又说道:“韩丞相似乎是看中了你的才能,有意向陛下求得同你的婚事,但最后却被陛下硬生生挡了回去。”
说着,忆安郡主拿手在谢涵予面前晃了晃,“阿予,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可是相府公子欸,难道你一点都不动心?”
“清媛公主与相府公子情投意合这事,难道没有郡主的手笔?”谢涵予扬唇一笑,她掌管着部分宫务,又怎会闭目塞听到不知道忆安郡主同张太妃之间的往来。
忆安郡主笑着解释道:“哎呀,阿予,你可别介意,我当时不也是乱点鸳鸯谱嘛。”
谢涵予招招手,示意绿问继续奉茶,口中似是浑不在意地说道:“这么说,宁王前几日拜访丞相府也是巧合了?”
“你什么都知道?”忆安郡主接茶的手一滞,但很快神情又放松下来,“阿予,你既然这么有本事,那可知道章期磊最近做了什么?”
谢涵予默然,当初的她处事周密,却唯独没有对先太子章期磊设防,以至于最后,她手中的亲信被尽数剿灭。
如今,纵使她手眼通天,也打探不到章期磊那边的一点消息。
也正是为了方便打探消息,她才在京城耽搁了这一段时日。
“看来此事,陛下并未跟你透露啊。过了这么久的安生日子,不知道你可否记得那个为你仗义执言的孙尚书?”
此刻的忆安郡主丝毫没有被拆穿后的局促,她脸上挂着始终与一的微笑,正一面摩挲着桌子,一面观察谢涵予的神色。
察觉到谢涵予稍显异色,忆安郡主便不紧不慢地说道,“本来呢,他还有个儿子。但是前几日,他这儿子携家眷出逃,又被章期磊抓了回去,听说将在十日之后被斩首示众呢。”
见谢涵予还没说话的意思,忆安郡主轻笑一声,转身欲走,但走出两步后,她又突然回过头,“阿予,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坏人。我心里清楚你不会同韩诚安成亲,所以才去更需要这门亲事的张太妃那里做媒。
我这么大费周章,不过是想试试陛下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结果我试出来了,他为了你,连三朝元老的面子都肯驳,所以阿予,
如果你要离京,我便为你准备几匹快马,但希望你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
***
韩诚安虽是放浪形骸的性子,但也因经常混迹在风月场上,学得了很多哄人的手段。
在张太妃失势后,清媛公主过了几天憋屈日子,好不容易又遇到个“温和识礼”的贵家公子,相处没几日,她便含羞带怯地跟她母妃默许了这门亲事。
丞相府自知求不来谢涵予那样的儿媳,又听说自己儿子有了心仪之人,便诚意十足带着韩诚安去求见了张太妃。
不日,在张太妃的操持下,宫中为清媛公主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甬路上,大红的喜绸一眼望不到尽头,宫门外同样锣鼓喧天,井然有序的队伍从街头排到了街尾。
在一派热闹声中,谢涵予悄然穿过人群,骑上一匹快马,只身赶往漠北。
呵,漠北,当真是熟悉又陌生。
年少时,她曾豪气干云,一口气收复了漠北十二座城池。
后来,却因没有对章期磊设防,让手中亲信被尽数剿灭,以至她后来再也打探不到漠北城内的任何消息。
但谢涵予清楚,如今的漠北,再没有了追着她叫“姐姐”的谢盛之,也没有了在章期磊面前为她慷慨陈词的孙尚书……
孙尚书啊,那位为了帮她讨个公道,连命都赔上的老者,他的遗嗣,自己怎么可能不救?
宁王府那位巧言善辩的忆安郡主,当真善于抓人软肋。
不过,野心勃勃的宁王,自然不会培养出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儿。
临别前,忆安郡主终于跟她说出了心里话,“阿予,你太过聪明,挡了我的路,希望你离开京城,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听到这话,谢涵予就知道,这世上又多了个盼着她死的人。
那章冶策呢?
脑中骤然生出这样一个想法,谢涵予自己直接被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想他做什么?
谢涵予一夹马腹,打乱所有思绪,专心赶起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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