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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女蔺乐
古往今来,乐人歌女地位低下,受人轻视,在达官贵人遍地的京城更是如此。
偏一位叫蔺乐的女子,自称名伶,从一入京城起,就每月雷打不动的只唱五支曲儿,却硬是凭着一副好嗓子,把自己场上的座位,唱成了权贵们身份的象征。
快近年关,赶上蔺乐唱年前最后几支曲儿的时候,场中更是人满为患,一席难求。
荆卓初入京城,就借着“应酬”的光,在这紧俏的座位中,占了最前边一席。
“荆兄,你别看这里不如酒楼茶馆清雅,但听到的曲儿定是京城里独一份的。”
请客的同僚说了话,当即有人笑道:“我们也是沾了贺兄的光,蔺乐姑娘场中的坐席,可一向是千金难求的。”
荆卓他们这桌聊天聊得尚算和谐,邻桌却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区区一个歌女,装什么清高?你!去把台上的帘子撤了,让那个什么蔺乐赶紧出来唱曲儿。”那男子吩咐完,抬手捏了捏身边女人的脸颊,“我给你出了气,今晚准备怎么报答我啊?”
“那对区区一个歌女挟恩图报,公子家中没落成什么样了?”
荆卓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抬眼望去,正看见谢涵予踹倒去掀帘子的小厮,又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谢姑娘!”
荆卓正欲起身,就被贺大人拉住了,“荆兄,你别冲动,那是韩丞相府的大公子,京中出了名的纨绔,你这时候替人出头,怕是会惹来一身麻烦。”
韩诚安脸上闪过一抹愠色,继而将谢涵予上下打量一遭,“你就是蔺乐?还真有几分姿色,开间厢房给我唱一晚上曲儿,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否则,别怪爷我把你这里砸干净了。”
“福嫂,去开间厢房。”谢涵予吩咐完,走了两步后,发现身后的韩诚安没动静,便回头冷声说道:“走啊!”
见谢涵予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边,韩诚安自觉气势矮了一截,便挺了挺胸,极没风度地将谢涵予挤到了后面。
谢涵予这时注意到了一旁坐着的荆卓,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蔺乐姑娘也不过如此。”韩诚安注意到谢涵予的动作,颇为得意地嘲讽一声,接着迈着大步朝前走去。
在座的人多半知道蔺乐长什么模样,但都默契的没多嘴,只是等着闹事的人走了,就又把目光移到了台子上。
到了时辰,台上的帘幕掀开,蔺乐刚站出来,就在台下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蔺乐的声音又灵又脆,将一曲伤感的乐府诗,唱出了几分颇合意境的力度与潇洒。
荆卓觉得听曲儿绝对没有看谢涵予有意思,正想着中途找个借口抽身,就听到了蔺乐的歌声。
这曲抨击战争的乐府诗,荆卓之前也听人唱过,不过伶人歌者多依照范式,去迎合曲子中悲凉的氛围,偏这个蔺乐姑娘一反常态,将这曲子唱出了几分颇合意境的激昂与潇洒。
荆卓闻声抬起头,因为坐在前排,正将台上的景象收入眼底。
经过一番巧妙布置,台上的蜡烛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再经由几面镜子的作用,形成奇妙的光影。
那位蔺乐姑娘眉眼深邃,是个长相颇为英气的女子,她穿着件缀银丝的黑色衣袍站在光影间,一面唱曲儿,一面舞剑。
不过,曲子也好,舞剑也罢,到了蔺乐那里,都不过是恰如其分的陪衬,正合了佛家那句“不拘古法,我心为法。”
“匈奴以杀戮为耕作,古来唯见白骨黄沙田~”
“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鸟鸢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
蔺乐唱到这里,贺大人面露激动地说道:“以诗题串汉唐两代,蔺乐姑娘这曲子妙啊。”
“蔺乐姑娘的曲子唱得出神入化,贺大人要是不说,我还真没听出这不是同一首诗。”
贺大人看着正在舞剑的蔺乐,由衷说道:“凭着一首反战的曲子,唱出了杀敌的壮志,蔺乐姑娘真乃奇女子也。”
荆卓说道:“厌战和杀敌并不违和,上阵杀敌,为的就是太平盛世。”
女人们却显然更关注另一个问题,一曲终了,一个坐在前桌的女人问道:“蔺乐姑娘,你今天看起来比从前漂亮了不少,快说说,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是啊是啊,这身衣服也很别致。看着简单,但你穿到身上,却比仙女都好看,而且它还不想我们平常的衣服那么繁冗,舞起剑来也方便。”
趁宾客说话的功夫,杂役们正好将台上的灯熄了,又打开窗户让外面的光照进来。
蔺乐故意往光源充足的地方挪了挪,确认众人都能把她这一身妆容打扮看清楚后,突然神秘一笑,“请各位容许蔺乐卖个关子,明天这个时候,蔺乐还在此处,将今日所化妆容给各位演示一遍。至于这些脂粉和衣服,明日也会在城北的胡掌柜、刘掌柜、王掌柜的铺子里售卖。”
跟荆卓坐一起的几位同僚对视一眼,“城北那几间铺子……那不是景小侯爷名下的产业吗?这蔺乐什么来头?”
荆卓将“景小侯爷”听入耳中,在跟几位同僚辞别后,又重新折了回来,恰好看见谢涵予跟蔺乐一起走出来。
“我就说嘛,阿予送来的定是好东西,福嫂,你说你瞎担心什么呢?”蔺乐说着将一只手臂搭在谢涵予肩上,“阿予,你放心,不出两日,你送来的东西就能风靡整个京城。”
“借你吉言。”谢涵予说着看向荆卓藏身的方向,“荆大人,出来吧。”
荆卓走出来,左右看了看,“被你带走的那个人呢?”
谢涵予摊摊手,“我关了他一会儿,等蔺乐把曲子唱完了,他人也老实了,我就把他放了。”
***
在人们的观念里,胭脂水粉无外乎红、白、粉几种颜色,所以当蔺乐拿出五颜六色的粉啊膏的在脸上涂涂画画时,围观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偏偏一番折腾下来,蔺乐的眉眼更加有神,鼻子更加挺翘,就连那个近乎橘色的口脂涂到嘴上,也没显得不伦不类,反而出乎意料的好看。
经由蔺乐的演示,城北铺子所卖脂粉能帮人改头换面、堪比易容之术的言论,就在街头巷尾传开了。
“蔺乐姑娘穿的衣服好看,没想到用的脂粉跟我们也不一样。”
刚从胡掌柜那里买过成衣的人脚步一停,商量过后,就纷纷折了回去。
刘掌柜和王掌柜先是按照谢涵予交代的,请了几个女伙计,分别教客人脂粉的使用方法,并明确说明,这些五颜六色的脂粉都是由宫人用剩的脂粉改造来的。
“这有什么?宫里的脂粉都是好东西,平日我们想买还买不到呢。”
“只要能变美,什么法子,我都愿意试试。”
脂粉的来路并未削减人们购买的热情,加上店家不厌其烦的讲解,没过七日,店中的脂粉就兜售一空。
景裕听到消息,又让伙计按照谢涵予的方法,赶制了一批新的脂粉,接着拿着这些天赚到的银钱,去了宫里。
“谢姑娘,你真不开一家自己的店面?”
“有景小侯爷这样的奇才相助,我何必多此一举?”谢涵予说得坦荡,还将刚接到手的银子分出去了一部分,“我们的脂粉在宫里也颇受欢迎,与其让她们自己出宫去买,不如我们顺水推舟,直接将之纳入各宫的份例。”
景裕笑了笑:“能将宫务交到谢姑娘手上,陛下可真是好福气。”
***
有了能帮人“易容”的脂粉,原来的脂粉自然显得平平无奇,不再那么受人追捧。
差人出宫买过新式脂粉的人都知道,这些脂粉每日只售五百盒,很多时候出高价都买不到。
所以当谢涵予用这些新式脂粉,将各宫的规制减半的时候,没听到反对的声音,反而收到了几道崇拜的目光。
张太妃前阵子失了权,清媛公主这当女儿的,日子也跟着越过越不顺心。她本来想借着改制一事给谢涵予和章清离使绊子,帮她母妃把权力收回来,偏偏别宫的主子对改制之事一片叫好,清媛公主孤掌难鸣,气得病了一场。
在生病这段时间,清媛公主听说,太后下了道懿旨,要将先皇留下的太妃都请出宫。
别的太妃或者跟着子女去了封地,或者接了一笔安置银子,去了宫外安置她们的府邸。
只有她母妃,跪到太后面前,以她养病为由,好说歹说,才让太后把她们母女出宫的时间又宽限了半个月。
听到这消息的清媛公主随手拿起旁边的剪刀,也没心思听旁边的嬷嬷说了些什么,只是心情烦闷地对着眼前的玫瑰花一通乱剪。
“公主天姿国色,何人舍得让殿下动这么大怒气啊?”
在章清媛发怒间,一位气质温雅的男子缓步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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