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争宠记

　　谢家祖祖辈辈去疆场上建功立业，久而久之就有了“谢家无败笔”的传说。

　　当年，亲自上战场拼杀出个功名的谢韦州备受世人吹捧，而谢涵予的母亲也是个名噪一时的才女。

　　所以，当年两个人成双成对地从边疆回来，就立即被说书的、唱曲儿的编成了各式各样英雄美人的故事。

　　谢涵予的母亲当年被夸成了神，结果到了现在的谢夫人这里，世人的评价就剩了一个“温良贤淑”。

　　这个评价本来也不错，但这位谢夫人生性好强，非觉得世人把谢涵予的母亲夸得天花乱坠，到了她这里就这么敷衍，摆明了是认为她配不上谢韦州。

　　正因为如此，谢夫人不仅暗中苛待谢涵予姐弟，更是怂恿自己的亲儿子谢浩，明里暗里地跟谢涵予姐弟较劲儿。

　　谢涵予刚开始觉得自己受点欺负没什么，直到有一回，谢浩在谢盛之的课业上泼满了墨，赶过来的谢夫人除了一味纵容她儿子，还对仆从说了句，“什么东西，脏兮兮的，还不快丢出去！”

　　见自己弟弟在一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谢涵予终于被逼急了，寻来谢韦州放在家里的刀，就架到了谢浩的脖子上。

　　谢夫人平日里最会笼络人心，表面应允谢涵予的要求，救下谢浩后，就带着仆从在谢韦州回府之前编好了一套说辞。

　　所以这件事的结果就是，谢韦州以“不服教养，残害幼弟”为名，罚谢涵予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

　　谢夫人费尽心思搞坏了谢涵予姐弟的名声，刚得意没几天，谢国公就把谢涵予姐弟带到了身边亲自教养。

　　有谢国公亲自教养，再加上谢涵予姐弟天资本来就不错，没过几年，谢浩的风头就被盖了过去。

　　偏偏谢浩没什么大能耐，却被谢夫人养成了过于争强好胜的性子，在之后的几年越来越惹得谢韦州不快。

　　父子间的冲突，也渐渐消磨掉了谢夫人对谢韦州的感情，所以她现在把“谢浩承袭谢家的爵位”一事看得格外重要。

　　但是呢，谢涵予跟着先太子造了一波反，回京后却借着谢家的光，一下子变成了陛下身边的女官。

　　反观她正儿八经在谢府养大的儿子，没个一官半职不说，还因为谢涵予的事在宫里丢了脸。

　　谢夫人越想越不痛快，这时候她又听说，谢涵予回京几日，不仅跟宁王府的忆安郡主攀上了关系，还跟那位颇受陛下器重的荆卓有些交情。

　　一番比较下来，谢夫人终于坐不住了，所以正在书房练字的谢韦州就听到了这样一番言论。

　　“那位荆大人是明个儿就去上早朝吗？他也太不懂事了，都进宫去见过大小姐了，也不知道来咱们谢府坐坐，亏老爷前几日还那么费心费力地保他呢。”

　　谢韦州将最后一个字手笔，说道：“荆卓是陛下赏识的人才，我在朝堂上替他说几句话，也不过是遵从了圣意，人家没必要对着咱们感恩戴德。”

　　“话虽这么说，可是老爷您这几年可没怎么替人说过话，荆大人那么聪明，怎么可能连这种小事都想不到。”谢夫人给谢韦州续上一杯茶，“老爷，您说，荆大人不来咱们谢府，是因为大小姐吗？”

　　谢韦州伸向茶杯的手一停，“关阿予什么事？”

　　谢夫人假意抹了抹眼泪，“妾身就是在想，大小姐一直不肯回家里看看，是不是还在为了当年的事怨妾身啊？”

　　在谢韦州的观念里，相夫教子是女人的事，所以他当年要娶谢夫人，也是觉得谢涵予和谢盛之年纪小，身边不能没个母亲教导。

　　成亲之后，谢夫人把谢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在世人口中博了个“温良贤淑”的名声，谢韦州也就安心当起了他的甩手掌柜。

　　那回谢涵予把刀架到谢浩的脖子上，谢韦州一听谢夫人和下人的话，想都没想就当起了“严父”，直接让谢涵予跪到想明白了为止。

　　谁知那孩子跪到晕过去也不肯认错，这件事后，他父亲谢国公就把亡妻留下的两个孩子带到了国公府教养。

　　这么多年也证明了，谢夫人根本不会教孩子。谢涵予虽然一天到晚尽会闯祸，但骨子里没长歪。真正被谢夫人养在身边的谢浩却狂妄自大，身上没半点他谢家的影子。

　　想到这里，谢韦州把茶杯往边上一推，也不喝茶了，“阿予没那么小气，有着胡思乱想的功夫，你好好去教教浩儿。”

　　谢夫人自然听出谢韦州话里对谢浩的不满，忙说道：“浩儿的资质虽然不比老爷当年，但好在读书和习武都算刻苦，他现在年纪也还小，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妾身以后慢慢教他。”

　　“你别总惯着他，这是年纪和资质的事吗？”谢韦州说道，“阿予一个女孩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自己去漠北了。倒是浩儿，被养成了个金尊玉贵的少爷，一点苦都吃不得。”

　　“老爷说的是。”谢夫人又提议道，“要不老爷带着浩儿去兵部好好历练历练？”

　　谢韦州听到这里，气得一捶桌子，“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捷径？他既然做了我谢韦州的儿子，就得凭真本事让天下人信服！”

　　谢夫人知道谢韦州的脾气，所以她心里虽然不认同，但仍软和着语气说道，“老爷跟浩儿真不愧是亲父子，在这事儿上都能想到一块儿去。但妾身毕竟是个妇道人家，总想着老爷雄才盖世，浩儿跟着老爷定能学到不少东西，所以当时还指责浩儿年少轻狂来呢。”

　　谢夫人年少时骄纵，但等她从“小姐”变为“夫人”之后才发现，有些问题，不是她哭一顿、闹一顿就能解决的。

　　倒是语言是一种艺术，今天她说的话，任凭谢韦州怎么听，也只会觉得有道理。

　　她先服个软，说自己儿子谢浩跟谢韦州看法一致，一来是为了告诉谢韦州，她虽在“让谢浩进兵部”一事上“不对”，但到底没把孩子养歪；二来呢，谢夫人从谢韦州前边的话里，听出了对谢涵予有意无意的偏向，便想找个机会，营造一种谢浩才真正像他这个父亲的感觉。

　　等压住谢韦州的火气，她先通过自嘲，让谢韦州意识到他把话说重了，又“真情实感”地将谢韦州夸上一顿。

　　最后谢夫人才说出自己的想法，既然群臣中没人能比得过你，那只有让谢浩跟着你这当爹的，她才放心。

　　谢夫人算计得挺好，却不料谢韦州直接说道：“知道自己见识不够就好，兵部不是过家家的地方，想要浩儿历练，我过两天就把他送到军中去。”

　　？？？

　　谢夫人这回彻底慌了：“老爷，浩儿他才刚满十五岁。”

　　谢韦州：“刚好到了从军的年纪。”

　　谢夫人见以前的伎俩不好用，便带着哭腔说道：“老爷，浩儿他毕竟是妾身的亲骨肉，妾身舍不得。”

　　“你总爱跟我说，你是把阿予和盛之当亲骨肉看的。”谢韦州皱了皱眉，“阿予当年离家去漠北，也不过十五岁。后来，阿予回来要把盛之接走，也是夫人劝我说，孩子长大了，不能总活在我们的庇护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年的盛之，比现在的浩儿还要小上一岁。”

　　***

　　谢韦州脑子能清醒一回，这种事，谢涵予就算真亲眼看见了，也一定会觉得在做梦。

　　不过，谢涵予现在才懒得想谢韦州那点破事，此时的她刚做好当摆设的准备，就被章冶策交代了件差事。

　　“如今民生萧条，宫里却仍沿袭父皇时的旧制，开销却过大。明日朕下道圣旨，你带着清离，从朕宫里开始，将宫务好好整顿整顿。”章冶策说着，递给谢涵予一本册子，“这是宫里近几个月的账目，你先看看。”

　　谢涵予接过账册，粗略看了中间几页后说道，“现在的宫务不归太后娘娘管吗？”

　　“母后当上太后那年，朝中局势紧张，为了避嫌，她就把宫务交给了几位太妃管。”章冶策似乎猜到了谢涵予想说什么，便先她一步说道，“账目的问题，你明日去跟清离商讨，朕还想问问，以你对章期磊的了解，他会去西羌人那里，还是匈奴人那里？”

　　“我猜他两边都不会去。”谢涵予玩儿着手中的账目册子，“章期磊生性狂傲，不喜欢受制于人，所以他不会把自己送到匈奴人手里。跟西羌人合作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驻守塞北的是我外祖父，没有十足的把握，章期磊也不会以身犯险。”

　　“好，那朕在漠北再加派些人手。”

　　章冶策问完了想问的，刚想让谢涵予退下，便听谢涵予带着几分试探问道：“以后再改革旧制，都是从陛下宫里开始吗？这也就是陛下让我当女官的理由？”

　　章冶策没想到，进宫快半个月了，谢涵予居然还在想被带进宫的理由。

　　于是，他也就跟着想了想。当初带谢涵予进宫，好像一方面是因为惜才，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谢国公孙女的身份。反正不管怎样，他就是想保住谢涵予一条性命。

　　现在看嘛，逗这傻丫头玩儿也挺有意思的。

　　“因为你救了荆卓。”章冶策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荆卓是朕看中的人才，当时你为救他受了伤，朕觉得没有把个受伤的小姑娘扔下的道理，也没多想就把你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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