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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温和的嗓音响在耳畔，像是故意撩拨，庄以念一抬眼，就对上他幽深的眸子，登时越发紧张了。
她紧贴着座椅，僵硬地摇摇头：“没有。”
停顿片刻，言斐终于直起身，坐了回去。
直到车子启动，庄以念才稍稍缓过神，但人还处于紧绷状态，呼吸不稳。
她偏头，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言斐，男人挺直背脊坐着，神情专注，轮廓流畅，剪影如同她手下精修出的照片，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合她心意。
祸水啊……
庄以念忽然有点后悔，不该答应他过来吃这顿饭的，哪怕四年多过去，她对他，还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年少天真的时候在他这棵树上吊死过一次就算了，好容易抽身远离，现在又糊里糊涂地栽了进来。
真是不长记性。
怀着纠结懊恼的情绪，庄以念摸出手机，点开了和褚南容的聊天框——
庄以念：【容容~】
褚南容几乎是秒回：【在！】
庄以念：【潜规则犯法不？】
褚南容八卦之魂熊熊燃烧，飞快打着字：【嗷嗷嗷！真下手了？进行到哪一步了？开房没？】
庄以念：【……】
庄以念：【没，在他车上。】
褚南容：【卧槽！第一次就在车上，这么刺激的吗？】
庄以念：【……】
庄以念：【收起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我是跟他去吃晚饭。】
褚南容十分遗憾地扔了个【失望】的表情包过来。
随后问：【他请你还是你请他？】
庄以念：【他请我。】
褚南容：【那就是他追你咯？公主殿下你终于翻身做主了，棒棒哒！】
庄以念：【就是普通地吃个饭，你别想太多。】
褚南容：【我想不想太多不重要，就怕你想太多。】
……好吧，想太多的确实是她。
庄以念在心底暗叹了口气，回道：【容容，我觉得，我越来越不想跟池家联姻了。】
没和言斐重逢之前，她还勉强能说服自己将就，可现在……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蠢蠢欲动，恨不得立马来一场“为爱情为自由”奋不顾身的反抗大战。
褚南容：【[白眼]我就知道，言斐他丫就是个祸水，你一碰上他准玩完！】
褚南容：【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庄以念垂下眼眸。
【不知道。】
褚南容：【我建议你别管那么多，先把他给睡了再说。】
庄以念：【……】
褚南容：【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你早一点把他给睡了，就能早一点放下，对你联姻也有好处。不然，万一你以后结婚了还把持不住，婚内出轨怎么办？】
庄以念：【……】
……逻辑真是无懈可击。
褚南容又道：【实在不行，你就直接跟你爷爷他们说，说你拒绝包办婚姻，要自由恋爱。】
褚南容：【不过，你要真为了他不肯联姻，你爷爷他们估计得气疯，你最好考虑清楚。】
看到这条消息，庄以念手指微顿，忍不住抬头，又瞄了驾驶座上侧颜如玉的男人一眼。
是啊，她想要走到他身边，太难了。
庄以念刚认识言斐那会儿，才十八岁，年少天真，揣着一腔赤忱，不管不顾地往他身边凑，以为他们之间隔的只是女追男那一层纱，却不知隔的还有许多现实问题。
现在想想，即便当初她不犯怂，死缠烂打把他追到了手，只怕爷爷他们那一关也难过。
……
想着联姻的事，一路上庄以念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下了车，言斐见她闷声不哼，问道：“有心事？”
庄以念摇摇头，挤出一个笑：“没有。”
“那怎么都不说话？”
他记得，大学那时候，小姑娘跟他在一起，每回话都不少。
“在想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庄以念敷衍地答道，心里却想，假如告诉他自己很快就要结婚的事，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应该就是淡淡地说一声“恭喜”吧，印象中就没见他有过太大的情绪起伏，清心寡欲得像是纸上的美人。
大概看出了她的敷衍，言斐眼神微闪，没再多问。
餐馆内人来人往，上楼的时候，庄以念因为心不在焉，差点撞上一个过路的中年男人。
言斐适时伸手，将她揽过一旁。
庄以念脚下趔趄，下意识揪住了他腰间衣衫。
干净清冽的气息拂过鼻尖，她抬起头，唇险些擦过他下颌，不由怔了怔。
言斐低眸看她，眸光清润，薄唇抿出好看的弧度。
“小心些。”他温声提醒。
肩头的手松开，庄以念这才回神，也松开了他的衣服。
她跟着他继续往楼上走，感觉心里越发乱了。
跟他在一起，真是分分钟把持不住，想犯花痴。
两人上二楼，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下。
庄以念平复下心绪，翻开菜单，低头点菜。
餐厅里的灯光昏黄，笼在她脸上，有种温柔的感觉，像栀子开在夕阳里。言斐坐在对面，静静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神情有些怔忡。
点完菜，庄以念抬头，恰好对上他的目光，不由愣了愣。
她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妥，不自在地拢了下头发，言斐收回视线，将菜单接过来，扫了一眼，问：“就这些？”
“嗯。”
点完菜，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庄以念尝试着挑起话题：“你怎么会突然想着请我吃饭？”
“我记得，以前你几乎从来不主动请人吃饭。”她弯出一个俏皮的笑，尽量让气氛变得活跃，“不对，应该说是请我吃饭。”
言斐抬眸，看着她，唇角也浮开一点笑意：“那就当以前亏欠你的，现在补上。”
他眼底沉沉，倒映着她的模样，庄以念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微微一怔，心底仿佛落下一颗石子，泛起涟漪。
若换做从前，他笑着同她说出这样的话，她必定会心猿意马，联想许多，可如今……她已经不会再自作多情。
有些事，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她笑笑道：“那我可要抓紧机会多吃点。”
服务生开始上菜，庄以念想起一事，问道：“你不是在跟我二叔谈合作吗，怎么后面都没见你再去过了？是谈妥了吗？”
言斐拿筷子的动作一顿，抬头道：“还没，B轮投资，涉及资金比较大，你二叔那边还在考虑。”
听见这话，庄以念忽然有些怀疑，他今天主动请她吃饭的真实目的，是不是想从她这里探听点消息。
可惜，她这个宛如废柴一样的董事长助理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看来下周去公司，得好好问一问二叔。
“二叔大概在和董事会的人商议，回头我帮你问问。”
言斐却好像并不太在意，微微一笑，转而言其他：“你学的摄影，现在给你二叔当助理，还适应吗？”
提到这个，庄以念就想吐槽，可又不想给他留下自己很废柴的印象，只能道：“暂时还行，二叔也没让我参与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打打杂。”
言斐看着她，忽然道：“有没有考虑过，自己接一个项目试试？”
庄以念左手托在碗边，笑笑道：“这个恐怕得过一段时间再看，我现在还没那能力，天赋值都点在摄影上了。”
言斐也跟着莞尔：“既然这么喜欢摄影，为什么不自己开个工作室？”
提到这个，庄以念就心累：“回国之前有计划过，可爷爷不赞成。”
言斐道：“你才刚回国，先锻炼一下也好，工作室可以等以后再开。”
庄以念垂眸，喝了一口汤，没说话。
如果联姻的事顺利，她说不定很快就要跟池余结婚了，到时候只怕更不自由。
工作室什么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开。
言斐注视着眼前眉目干净的小姑娘，动了动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停顿半晌，却终究没有开口。
……
这一顿饭，吃得比庄以念想象中要平和，好似他们只是久别重逢的旧友，并没有那些欲说还休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
吃完饭，两人从餐厅出来，慢悠悠往停车的地方走。
夜幕下，灯火点点。
不远处走过几个人影，庄以念看清其中一人的模样，猛然一惊，躲到了言斐身后。
言斐被她这番举动弄得有些莫名：“怎么了？”
庄以念躲在他身后，探头又瞄了一眼，心虚地摇摇头：“没什么。”
言斐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一个二三十岁模样的男人，西装革履，透着一股豪门范儿。
等那人走远，庄以念才小心翼翼地出来，正要松一口气，忽听言斐道：“胜天娱乐的少东家，池余，你躲他干什么？”
“……”
庄以念没想到他竟然认识池余，呆了呆。
言斐看着她，背对着光，眸子沉沉，深不见底。
庄以念无端有些紧张，仿佛成了个脚踏两条船的渣女，而且还不慎翻了船。
她不太想让言斐知道自己即将联姻的事，于是胡诌了个借口：“他不是池野的大哥么？我以前跟他结过梁子，不想跟他碰上。”
言斐盯着她，默然不语，似乎看穿了什么。
庄以念避开他的注视，慌乱道：“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言斐深深望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脸色明显比之前冷了许多。
走到停车处，庄以念弯腰上车，在副驾驶上坐下，这回她没等言斐帮忙，自己拉过安全带系好。
言斐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眸底晦暗莫测。
车子飞快拐入主道，灯影斑驳晃过。
庄以念静默片刻，偏头看向身侧，明灭的光落在男人清隽如玉的脸上，恍惚不定。
心口涌起一阵怅然，她强迫自己挪开目光，心想，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他了。
容容说得对，她一碰上他，就全乱套了。
夜色深浓，车子通过门禁，驶入一片豪华别墅区。
镂花大铁门旁，挂着写有“庄园”二字的木牌，空气中隐隐浮着花香。
言斐在铁门外停了车，半晌没动静。
庄以念握着安全带，抿了抿唇，须臾后，轻声说了句：“再见。”
她没有看他，推开车门下车。
谁知，言斐却突然跟着下了车，冲她道：“我也很久没来探望过你爷爷了，进去同他问个好。”
庄以念一愣，有点摸不透他的心思，但还是礼貌地应道：“好啊。”
言斐绕过车头，同她一起往里走。
没走几步，前方就传来脚步声，一个人影从别墅里面出来。
庄以念顿足，心底莫名一虚——
“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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