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心计

　　正院里站了一票人。

　　皇后将煦阳宫从里到外查看了一遍，傅雅柔几次想找机会跟璟煌说话，都被他看也不看地避开了。

　　皇后从后园缓步走出来，身上的首饰叮当作响，想到傅雅柔说的那件让她愤然的事情，便急于向璟煌求证，奈何身上累赘太多，偏偏走不快，只能恨恨地看着璟源和璟翊，又瞪了一眼满脸不羁的璟煌。

　　“煌儿，你过来！”

　　璟煌向前一步，对上母亲凌厉的丹凤眼：“母后怒气冲冲地来煦阳宫，可是听到儿臣的什么事情了？”

　　傅雅柔的脸红了，眼神不自然地看向皇后。

　　皇后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这么直截了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母后听说你最近跟白骏的女儿走得很近，可有此事？”

　　“是。”

　　璟煌想也不想地承认了：“母后，儿臣想等白将军班师回朝，就正式迎娶白糖，近日也会向父皇请旨。”

　　“荒唐！”

　　皇后气得向后倒了一步，被眼疾手快的璟煌扶住，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

　　“你和雅柔青梅竹马，雅柔漂亮又懂事，是哀家心中完美的儿媳人选，你却想娶那无人教养的粗鄙之女，哀家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母后！”璟煌急切地打断皇后，他的寝殿就在身后，他担心白糖听到他们说的话。

　　“儿臣心意已决，白糖，我是娶定了！母后的反对与否，对儿臣构不成影响。”

　　皇后被面前一脸骄傲的儿子气得直打颤，语气里带了鱼死网破的凌厉，染着豆蔻的长指指着璟翊：

　　“这白骏的女儿是沈青依给她自己儿子选的王妃，你跟着掺和什么？”

　　璟煌冷笑着，酒气再次涌上胸口，令他十分地难受。

　　“只要她还没嫁人，就自然有选择的权利，但无论她选我或是不选我，我都要定了她。”

　　璟翊眉头一皱，身边的璟源感受到璟煌与皇后之间的针锋相对，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母后，六弟是堂堂的炽阳王，自然有选择王妃的权利，您就别生气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顺其自然吧。”

　　“呵！”皇后气得快要骂人了，指着璟源的鼻子：“哀家还没说到你，你倒是自己站出来了，都是你把煌儿带坏的，你府上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县令之女，丁点能耐没有，倒是一身的狐媚功夫，这下好，煌儿急不可待地效仿你，也要娶个狐媚子进门，你可真是煌儿的好哥哥！”

　　璟源大窘。

　　璟煌连忙向前，凤眸里闪现出愤怒：

　　“二嫂是二哥明媒正娶的北晋王侧妃，白糖将是儿臣名正言顺的炽阳王妃，母后对儿臣不满，教训儿臣便是，不要迁怒他人。”

　　“好，既然你已经把话挑明了，那哀家也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若私下解决了那狐媚子，哀家还会放她一马，你既然对哀家的话视若无睹，那也休怪哀家心狠手毒，即便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璟煌闻言，直视着母亲，凤眸中的寒光竟比皇后还要冷了几分。

　　“母后若是真心祝福，儿臣自然会顾念母子之情，如若一意孤行，哪怕伤了她分毫，也休怪儿臣六亲不认。”

　　说完，凤眸的余光瞥向傅雅柔，看得她心下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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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糖在房间里听得真切，她睡了一小会儿，皇后尖锐的呵斥声就传入了耳中，她不得不起身，站在靠近窗户的位置，静静地听着院里发生的一切。

　　直到最后皇后尖刻的指责声传来。

　　“璟煌，你认沈青依做母就罢了，现在居然要娶白骏的女儿，那么我就给你个明白，那白忆棠的娘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是白骏不在乾城的时候，同家厮苟且才怀了她，她本就不是白骏的亲子，现在居然敢来勾引你，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母后！”

　　“母后！”

　　“皇后娘娘！”

　　同一时间，除璟煌外，璟翊和寻策也被震惊地同时发声。

　　皇后对着神色痛恼的儿子冷笑道：“看来还不只勾引了你一个，你看，这还有人排着队等着为她鞍前马后呢。”

　　璟煌闭了闭眼，知子莫若母，即使他和母后感情并不亲厚，她也知道那锋利的刀该往哪里捅，才能令他难受。

　　逼自己上前一步，用只有自己和皇后听得到的音量，冷冷地说道：

　　“母后身为一国之母，莫要信口雌黄，白糖的娘亲当年与白将军是什么样的感情，究竟是怎么过世的，母后又在他们二人的关系里扮演了什么角色，需要以如此龌龊的理由掩盖和搪塞么？还是真的以为儿臣会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情。”

　　皇后大惊：“你究竟听谁说的，是不是沈青依告诉你的？那个挑拨离间的贱人！”

　　“母后是前朝宰相之女，是乾国尊贵的皇后，居然以‘贱人’直呼贵妃和将军夫人，真是令儿臣汗颜！”

　　璟煌感觉牙齿都快要被自己咬碎了，可心底里又禁不住生出了惧怕。

　　母后的话太过恶毒，而他又急于澄清，他担心她真的听到了什么。

　　无论是母后的诳语，还是他的脱口而出，他都不愿意让她触及到分毫。

　　他小心翼翼地护她，逼迫自己放手，都只想让她开心地笑，即使在没有他的生命里，只要她不卷入这些是非，他宁愿痛彻心扉的只有自己。

　　可她却远比他想象的勇敢，他那样伤她，说了那么多言不由衷的话。

　　那晚，他在将军府外，听里面的人哭得那么伤心。

　　他的心也跟着碎了啊。

　　他把自己囚在这煦阳宫，他不敢回炽阳王府，那里有她的影子，他怕看到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

　　他以为她被自己伤的彻底，他以为她终于放弃了他，在他痛得只能靠酒精自我麻痹的时候，她偏偏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几日，每当他酩酊大醉，他都能看到她笑意盈盈地向他走来，欢快地拉着他的手：太阳，累不累？我陪你坐一会儿吧。

　　他想像往常一样，摸摸她的脸，可是他一伸手，她就不见了。

　　一室的冷寂。

　　白糖……

　　他喃喃地唤她，再也没有娇俏的回应。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对她用情如此之深，但他却笃定地知道，从他见到她的那一刻，她就在他的心里生了根，他喜欢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无忧无虑的轻松和快活，喜欢看她的笑，喜欢府里有她的声音和气息……

　　直到那根蔓发出盎然的枝芽，他才知道，他已经离不开她了。

　　是酒后的幻觉也好，是现实的渴望也罢，怀中真实的触感都让他决定不再放手。

　　他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炽阳王，怎么会连心爱的姑娘都护不了。

　　璟煌嗤笑，他明明怕她知道关于她母亲的真相，即使是猜测的真相，他也怕。

　　怕到他宁可用分离去掩盖那所谓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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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糖趴在窗户旁，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皇后对母亲的诋毁。

　　她不信。

　　她自小在王府众人的宠爱下长大，爹爹虽常年不在乾城，但是每次回来都会倾尽最大努力陪伴她，而且爹爹为了娘亲，至今没有续弦。

　　如若娘亲是皇后口中那种□□不知检点的女子，爹爹和管家他们怎么可能对她思念感怀至今。

　　她只是单纯，但不傻。

　　只是皇后是太阳的亲生母亲，她为什么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难道仅仅是为了自己傅家的势力和傅雅柔这个侄女？

　　白糖困惑了，手还在不住地颤抖，璟煌说了什么，她没有听到，后来璟翊也说了什么，却都像是怕别人听到什么般地小心翼翼。

　　她只能听到皇后火冒三丈的尖锐诅咒：“璟煌，哀家告诉你，你如若执意要跟她在一起，除非你能将她日日绑在你身边，否则哀家自有办法对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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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怒气冲冲地走了，傅雅柔看到璟煌青紫的脸色，想起方才他口中对白糖的志在必得，心里极度地不是滋味。

　　“殿下，莫要跟姑姑起争执，为了一个外人，不值得，她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

　　璟煌冷笑一声，侧目看着她，眸子里的寒意令人胆战心惊。

　　“母后怎么知道我和白糖的事？”

　　傅雅柔娇媚的脸闪过一丝慌乱，竟一时语塞。

　　“你好自为之。”

　　璟煌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寝殿走去，傅雅柔望着那挺拔的背影，心里的妒恨又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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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璟煌进来的时候，白糖的手还在抖。

　　他的心一沉，小心翼翼地揽过她，见她没有抵触，便放心了几分，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对不起。”

　　他吻着她的额头，声音里夹杂着不安，在她耳边低低地道着歉。

　　白糖知道他向来是多么傲慢的人。

　　“太阳，我们是不被祝福的，对吗？”

　　“别乱想，母后向来是那样子的。”

　　他的下颚抵着她的发，语气里虽带着疲惫，但却异常坚定：

　　“你既已经来了，我便不可能再放手了。”

　　璟煌将怀抱收紧，抱着她的熟悉感觉让自己空了几日的心瞬间归位。

　　白糖沉默着。

　　方才她在房间里一边听院里皇后的指责，一边回想，为什么太阳突然斩钉截铁地要同自己分手。

　　或许他也是在意过自己母亲的意见的。

　　——“我们之间不合适！”

　　前日他定定地看着她，句句不合适，近日来她竟没有深究里面真正的含义。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她或许真的太过天真了。

　　“不许瞎想！”

　　璟煌捧起白糖的脸，盯着她越发苍白的脸，心里发急。

　　他竟出奇的懂她。

　　寻策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看着屋里的人，敛去眸子中的情绪：“方才听说皇后娘娘和愉贵妃同时差人去将军府送了帖子，请白糖明日来宫里参加除夕宫宴。”

　　白糖苦笑，对着寻策点了点头。

　　璟煌略微不满地将她的身子扳向自己，胸腔被酒精顶上来的不适感又来了，他强忍着，耐心地对着白糖：

　　“不要怕，明天你只管像寻常一样就好，无论发生什么，都由我来应付。”

　　白糖退了一步，低着头没有看他。

　　“那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欲走，璟煌猛地上前拉着白糖的手，小声地试探：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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