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神祇

　　第1章

　　颜匪这一觉是被手机震动声吵醒的。

　　她皱了皱眉，没睁开眼，烦躁地伸脚把手机翻了个面。手机自带翻面即挂机的功能，咚一下，果然，世界安静了。

　　从上午九点开始，她苟了两个公号的推文，笼统计算两万字。此时此刻，她的眼皮有千斤重，不想说话，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开口。

　　“嗡——嗡——”手机再次震动。

　　颜匪依旧没掀开眼皮，惯性地把手机又翻了个面，而这次她没再听到手机与桌面碰撞的那一声“咚”？

　　几乎刹那间她一个激灵从转椅弹起，纵身飞扑，在手机落地的之前稳稳接住。

　　好险。

　　她长舒了一口气，正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身手不错。”

　　颜匪的眼皮跳了跳。

　　不过她并没有急于回头，她的注意力先被脚边的绿萝吸引住了。这盆房间里唯一的绿色植物，今天早上看还是大家闺秀模样长在花盆里，此刻已然顺着墙壁，攀升到吊顶——有一支甚至顶破纱窗钻到外面去了——爬到吊顶的绿萝并没停止，在雪白的吊顶上撒欢似的成块连片。

　　而在这片绿荫下，坐着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全副武装的男人。

　　啪，啪，啪。

　　“哇哦！好强的异能！”

　　颜匪欣喜鼓掌，笑意却没到达眼底：“不过我没叫外卖，大哥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话语仅能维持表面的和谐，虽然当下没动手，颜匪内心却早已绷成一把满弓。眼前这个男人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她家，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蒙面人正要回应，手机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响起来，颜匪反应很快，几乎在刚有苗头的时候就挂断了：“真烦是不是……大哥你继续。”

　　“没走错，我也不是送外卖的，”蒙面人继续说，“我来请你做杀手。”

　　“杀手……杀猪吗？抱歉啊，我晕血，不接。”颜匪笑着拒绝。

　　蒙面人闷声笑了笑：“是杀人。”

　　“拒绝得好干脆，怎么不先了解一下报酬？我查过你的资料，你叫颜匪，现年26岁，大学毕业三年多，未婚死宅，没有正式工作，目前靠兼职写文章谋生。赚的不多吧？你帮我杀一个人，订金50万，完成任务后……”

　　颜匪保持微笑：“真不接。”

　　蒙面人非常有耐心地把话讲完了：“再给150万。如果做得好，没烂尾，另有奖赏。括弧，单位美金。”

　　颜匪也很坚定：“不接。”

　　蒙面人始终低垂着头，这会抬了抬，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睛：“如果我要你杀的是周邕呢？”

　　周邕？颜匪一怔，她已经好多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与暴发户出生的颜匪不同，周邕真正出生于上流社会，家族从太爷爷那辈在大上海呼风唤雨，建国后举家北迁，如今他母亲做外交官，父亲是银行行长。周邕本人也极其出色，B大管理专业，毕业后出国到名校镀金。

　　他们同岁，算一算，周邕应该工作快两年了。

　　不过，再优秀，跟她也没关系。

　　颜匪迷茫地看向他：“周邕是谁？”

　　“你是真忘了，还是在骗自己？”

　　租的房子是复式的，一进门，穿过走廊就是小吧台。蒙面人背靠着墙，一只手臂搭在吧台上，一只脚踩着旁边的凳子：“忘了也不要紧，我提醒你。高中的时候，你对他一见钟情，追了好几年。为了他报考北京的学校，到大学里才把人追到手。”

　　颜匪干笑：“是嘛，真不像我能干出的事。”

　　“我也觉得。”蒙面人又道，“有情人终成眷属，只可惜，好景不长，临近毕业他把你给甩了。”

　　颜匪下意识纠正：“是我甩的他。”

　　蒙面人轻笑：“你不是不记得他了？”

　　“……”颜匪面不改色道，“医生说我患了短暂性选择失忆症，刚才你一提醒，我又想起来了。对，我记错了，确实是他甩的我。如果你调查过我家，应该知道，我爸是暴发户，他去世之前我家已经落魄了。我跟周邕，门不当户不对，分手是必然结果。只不过，他把时间提前了而已。”

　　“你不恨他？”

　　“不恨。”

　　说得她自己都快信了。

　　蒙面人沉默着，场面一度有些尴尬。颜匪重新打量眼前的男人，接近三十摄氏度的气温，他居然穿着夹克和工装裤，似乎想隐藏什么。刚才交谈的时候，听得出他声音嘶哑，嗓子大概被毁过，还没恢复。不知是不是周邕害他经历了一场惨痛的遭遇，以至于他想买凶-杀人。

　　出神的工夫，手机再次震动——平时三天没一个电话，今晚全赶到一块了。

　　颜匪正要挂断，却被沉默良久的蒙面人抢先一步。他驱使绿萝夺走手机，与此同时绑住了颜匪的手脚。

　　颜匪动弹不得，心中暗暗焦急。刚才没碰到手机，但她看到了来电显示，知道打来电话的是谁！

　　她干笑两声，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你这么有钱，为什么不找职业/杀手，或者自己上？”

　　“周邕身边护卫严密，目前大概只有你能接近他。”蒙面人看着手机屏幕，倏地一笑，“母上大人——是你母亲？”

　　颜匪心中骤然一凛，双眼杀气翻滚：“你想干什么？”

　　他调查过她的背景，自然清楚她家住址。颜匪心急，用力挣断绿萝，不料竟招来更多绿萝的缠绕，没多久，她就被捆成粽子，吊在半空。

　　蒙面人想了想，手机一扣：“我去请令堂劝劝你。”

　　颜匪咬牙：“劝、你、姥、姥！”

　　她一怒之下，集中异能，轰一声，挣断了所有的藤枝。弄得地上一片狼藉，到处是绿萝细碎的尸体。

　　然而终究晚了，蒙面人已经跳窗离开。

　　他能驱使绿萝，异能属性必定相近，从十五楼往下跳，对于别人无疑是自投死路，对他来说大概像跳了弹簧床。颜匪眼见人越跳越远，幽深的影子消失在夜色中。

　　嘭！她关了窗子，经过吧台，拿上对方忘记带走的手机，边给母亲打电话，边出了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打不通！颜匪挂断再试。

　　到了楼下，外面突然下起了雨，颜匪拦了好几辆车都不接。“操！”她在心里爆了句粗口，抬头看了看电闪雷鸣的夜空，心一横，大步冲进雨中。

　　夜深了，雨越下越大，天边闪电像龙一样飞腾游走，近处楼宇林立，庞大的压抑感从天而降。颜匪喜欢水，异能近水，可铺天盖地的雨却没能缓和她的情绪。

　　她没抱希望招手拦了拦快速驶来的出租车，唰一声，车辆缓缓停在她身边。从她的角度看去，能看到后座坐着一个人。很多出租车司机为了多赚钱，会同时带顺路的人。她等着司机开窗询问，结果后窗先开了。

　　“匪匪。”

　　颜匪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凑过去看：“妈，你怎么在这？”

　　颜母道：“我还想问你呢！打电话也不接。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吧。”

　　颜匪上车后第一反应便是观察司机——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比刚才那人壮硕一些——不是同一人。

　　当着外人的面，颜匪有再多疑问也不便开口。不过看母亲安然无事，估计没遇上蒙面人。蒙面人以为母亲在家，实则她在坐车来的路上，两人机缘巧合错开了。

　　车在颜匪住的小区门口停下，颜母带了伞，颜匪接过手，撑开伞搂着颜母快速往家走。

　　“你干嘛？我都快追不上你了。”

　　颜匪不吱声，直到进了家门，检查完房间内部及四周，确认没有可疑人物才说：“妈，你听我说，不是开玩笑！你最近就住这吧，别回去了，也别出门。我担心有坏人想绑架你！”

　　颜母眼神闪烁：“你怎么知道？”

　　颜匪把事情简要跟她说了一遍，唯独剔除了“周邕”的部分：“对方也是异能者，暂时不清楚是纯血还是混血。而且他态度坚定，非得找我，我不同意，就要拿你威胁！”

　　颜母静静听完，没表现出丝毫焦虑或者害怕的神色，反而有几分疑惑：“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讲话像鸭叫，声带好像在地板上摩擦过，大夏天穿个夹克？”

　　这种时候还管对方长什么样？不过……“你怎么知道？”她可没说。

　　颜母道：“我见过他了。”顿了顿，“还交了手，菜鸡！被我一脚踹跑了！”

　　“……”颜匪松了口气，一泄力，躺进沙发。

　　她忘了，她老妈是纯血异能者，基于属性加持，非常强悍。

　　说来，她家祖祖辈辈都能驱使水生物——水里有水草，也有鲨鱼——随着年龄增长，异能提升，驱使的水生物也就越厉害。老妈在她满月那天就能驱使蓝鲸，可想而知，对付一个玩绿萝的，不在话下。

　　“啧……起来，”颜母拿扫帚扫绿萝的工夫，转身看见颜匪浑身是水地躺在沙发上，瞬间炸毛，“快去洗澡，都十点半了还闹。”

　　颜匪点头，她平时睡得晚，洗完也不见得能睡着，不过身上黏糊糊的确实难受。她拿着睡衣走到卫生间，关门的一瞬间突然想起来：“十点半了？”

　　不等颜母回答，她匆忙走出来，打开手机，点进微信。

　　作为一个公号写手，她早已习惯在推送文章之后，查阅一小时内的阅读量，次日还要查看推送当天的数据。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生活只剩下“阅读量”和“增粉量”。

　　今天灵感泉涌，数据估摸还不错。

　　她点开第一个号，看着灰色的界面，却傻眼了。

　　【由用户投诉并经平台审核，涉嫌发布虚假内容，已被永久封禁。】

　　WT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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