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燃魂灯

作者:汐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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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谢


      近几年差使女徒弟差使得舒坦极了的掌灯使,面色难得凝重了起来。

      认认真真考虑了一遍这事儿,他觉得他得找虞夏谈谈。

      但是怎么谈呢……他一个纯情男仙,也才飞升五百年,从来没有教导过小姑娘。

      他还没成家呢,一直没有机会享受当爹教育闺女的美妙。

      没等他想好,自己那美名远扬的徒弟便提着两壶酒哼着小调回来了。

      他这些年为着男女大防,一直刻意和虞夏保持着距离,难得认真打量她一回。

      只见自己小徒弟晃着酒瓶而来,步伐轻快,长发拿根碧玉簪束了,有几绺乌墨似的发丝散在胸前,一身浅桃花色衣裙,腰间拴了一条白玉挂坠,嫣红的穗子垂着,行走间很是夺目,约莫又不知道是哪位倒霉公子送的。

      那张脸还是来的时候那么标致,只是渡给她百年的神仙修为能活死人肉白骨,自然也治好了她从前那些羸弱病根儿。

      如今瞧去,一双美目顾盼生姿,盈盈点点的眸光如同天上星子,薄唇微勾,双颊桃花色潋滟,甚过身上衣裙。

      只是这么好一个美人……不知道是不是跟他这个大男人待久了,举手抬足间颇有些公子哥儿们才有的风流气质。

      黎生头疼地扶住额角,对,就是这潇洒不羁的气质,让虞夏在斩获美男芳心这件事儿上,无往而不利。

      毕竟,大家闺秀看多了,小家碧玉也不少见,但是这么漂亮还能跟你一同喝酒赏月,流觞骑马的姑娘,实在不能不让人心折。

      他有些为难地开口,“夏夏啊……”

      虞夏一把把酒壶放在桌上,自然而然地抬起一条腿,屈膝踩在了凳子上,一撩前襟,拿手扇着风朝他笑,根本没给他苦口婆心的机会,“师父,这酒你可得趁现在尝——你在凡间找一圈儿都找不到都好酒,知州公子拿出来御赐的珍酿!”

      黎生咽了口口水,情不自禁往桌边走了两步,顺着话不自觉问了出来,“你怎么又跟什么知州公子对上眼了?”说完觉得不对劲,又硬生生停住,“不是……那什么,酒,一会儿再喝。”

      虞夏拔了酒封,直接倒在两个杯子里,一杯推给他,一杯自己拿起来陶醉地闻了闻,女子皓腕细白,眯着眼睛再次邀请他,“我再去煮两盘花生毛豆,咱们今晚两碟小菜配着酒,神仙来了也不走——”

      黎生实在忍不住了,坐在了桌边,瞟了两眼酒杯,一手倔强地搭在桌子上强撑道,“你知不知道,昨儿三清真人座下的那个徒弟找上门来了,跟我哭着说非你不娶,让我放人……”

      虞夏抿了口酒,神色还沉浸在小菜下酒的快活里,没什么变化地随口问,“三清真人弟子?叫什么?”

      黎生回忆了下,“好像叫冠瑭。”

      “什么糖?”

      她接得倒快,但一双眼睛盯着酒杯,丝毫没过心的模样,淡淡一呷道,“不记得了。”

      末了还摸着手腕笑了笑,“听着名字,这小神君怕不是长得挺甜?”

      黎生被她打岔,竟然也跟着想了下,眼睛挺大的,好像是挺甜,不甜当初她也看不上人家不是?

      他打了个哆嗦,被自个儿徒弟无所谓的态度愁到牙疼,皱眉瞧她,“你怎么打算?”

      虞夏诧异地挑眉,理所应当道,“打算什么?我连他样子都忘了,能怎么打算?”

      顿了顿,又问,“他怎么跟你说的?”

      黎生想起来就无语,眼角抽了抽,尽量面无表情地叙述,“说你们是真心相爱的,他都送过你一个玉坠子做信物了,让我不要拆散你们,成全有情人。”

      说完越想越忍不了,抬手敲了下桌面,“我说你出去浪荡能不能不把我塑造成一个棒打鸳鸯的狠心角色?啊?这天庭都知道我是个不许你嫁人的师父了,还以为我对你有什么呢,你这样等女君醒了以后我怎么解释?”

      虞夏跟他却不在一个频道,蹙眉重复了一遍,“信物?”

      说罢眼神往下看,看到腰间那个玉坠子,终于恍然“啊”了一声,“我说我怎么想不起来这是从哪儿来的了。”

      手指一拽,毫不犹豫将腰间那玉坠子拽了下来,搁在桌上推给黎生,如释重负道,“就这个,劳烦师父帮我还给他吧。”

      黎生皱着眉,想了想她五哥谢清池,到底叹口气点头收了起来,一边往怀里揣一边嘟囔道,“我说的你记住没有?”

      虞夏一饮而尽杯中酒,仍觉不过瘾似的,端着酒壶直接起了身,边走边仰头往嘴里灌,几步路走得摇摇晃晃的,一摆手敷衍他,“记住了记住了。”

      走到后厨,声音飘过来,“还给他的时候,还请您老人家尽职尽责演好棒打鸳鸯的恶人,务必告诉他,你不让我跟他见面,更不让我嫁给他,啊。”

      黎生听着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敷衍语气,默念了几遍“我教的,我教的”,企图平心静气。

      后头又响起她的声音,不忘嘱咐道,“以后再有人找上门,也直接这么说啊。”

      虞夏的亲恩师黎生,到底被气得笑出了声。

      随后这几天,虞夏明显感觉得到,黎生看她看得很紧。

      她往常做饭,师父他老人家最多在竹楼前对着沧澜江打坐或者打瞌睡,如今老大一个男人却天天靠在厨房门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明摆着是有事儿不让她出门。

      虞夏就这点好,黎生不说的事儿,她从来不去问。

      女人从不妄图掰开男人嘴巴抠话听,就显得迷人,这是她叱咤美男界的基本素养。

      然而她今天有事儿,必须出门,眼看着黎生一直没找她说什么十万火急的话,便也换了身和她师父款式相同的鸦青色长衫,把一头泼墨似的长发高高一束,一把雪色折扇抖开,好一个眉眼含情的俊俏郎君。

      俊俏郎君长腿一迈,眼看就要腾云过沧澜江,身后自家师父却匆匆赶来,一挥手就把她足下那朵祥云给消了。

      黎生鬓发有丝散乱,小师父瞧着有那么几分凌乱柔弱的美感,此刻气急败坏道,“为师刚睡了一会儿午觉,一眼没看住,你小祖宗又要浪去哪儿?”

      虞夏叹口气,收了扇子,轻点了点手心,“师父,我一早就和司织的神女姐姐说好了,今儿她那出新料子,给我裁了衣裳,要我头一个去试穿打打样子,织衣处好等着接新活儿——你知道的,你徒弟穿过的衣服,那就是众仙追捧的时兴样式。”

      黎生看着她这幅尾巴翘到天上的样子气结,一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你也不怕再这么招摇下去,天君捆了你给他去做继天后!”

      虞夏欣赏了一番自家师父的美色,神色也不恼,倒嘻嘻笑起来,颊边两个梨涡明艳漾开,说出的话却够黎生吐血三升,“不能吧?听说他二儿子和咱们女君有过一段情?我俩之间差了三四个辈分,天君不至于。”

      她俊俏柔弱的小师父站在对面磨了磨牙,耍嘴皮子怎么看也不是她的对手,只好窝火地扶住额头痛斥,“不孝孽徒!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以为你故意气我我就放你走了?谁知道你浪出去什么时候回来,你五哥可马上就要……”

      黎生说漏了嘴,蓦地停下来,虞夏却一蹙眉,“我五哥?”

      掌灯使认命叹口气,掐指一算,神色愈发凝重起来,“你要去几天?”

      虞夏知道他是说她去试衣服的事儿,如实回话,央道,“衣裳今儿去了就能试,试好了就回来,还不成吗?”

      黎生一摆手,瞧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试完了也不用回来了。”

      一向笑吟吟好说话的师父忽然严辞正色,确实瞧得出几分掌灯使的威严来,虞夏这么一听便蔫了,上前一步,“别啊师父,我就去试件新衣服,罪不至被逐出师门吧……”

      黎生倒被她委屈模样给气笑了,“你想得美!逐你出师门谁给我做饭跑腿儿?我是让你直接去凡间提个魂魄回沧澜,记好了啊——当朝参知政事,东京谢府,谢清池。”

      他说完仔细打量她神情,见她没有丝毫反应似的,不禁在心里感叹,这记忆之于人真是玄妙。

      若是前世的记忆还在她脑海中,怕是听见谢清池的名字,早已失了魂,哪还能这般无波无澜,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站在这里。

      怪不得人说一念断肠,他此刻无比庆幸当年没有丢失与千铃的过往记忆……

      黎生叹口气,天界时辰比凡间过得快些,他算准了,又仔仔细细嘱咐道,“明日之前必须去,耽搁不得,路上也不许出半点岔子。”

      虞夏办差这些年,还未见黎生如此郑重嘱咐过,她也不是个一味没正经的,是以点点头,也收敛神色应了,“是,师父放心,我办完了事儿便下界去,早早去谢府守着。”

      黎生点点头,复又紧张叮嘱,“早去也可,但你万万不能现身!”想了想,在自己精致的下巴上比划了下,又补了句,“你从织娘那儿讨个面纱戴上,再去!”

      虞夏被他前所未有的复杂要求弄得头大,耐着性子一一应下了,才又招了朵祥云来,“那我可去了,师父?”

      黎生负手点点头,再嘱咐了一遍,“去罢,带了人立刻回来,不许给我惹那些烂桃花误事!”

      小徒弟眉开眼笑,“得令!”

      忽地又凑近黎生,瞧了眼水流湍急的沧澜□□兮兮地挑眉,压低了声音问,“师父……女君,真和天君庶子好过啊?”

      掌灯使一张俊脸登时气得通红,一挥袖打在江面上,掀起丈高的水波,虞夏一闪身灵巧躲掉,腾高了祥云,悬在沧澜江上朝他利落抖开折扇,摇着笑得猖狂,“徒弟走了,师父自个儿做饭的时候,可不要太想我。”

      黎生背后的翠柳被女仙腾云而去带起的风拂动,飘摇在掌灯使身侧,成人之美好事做尽的黎生咬着牙笑骂出来,“小没良心的,早知道成天净惹我生气,当初就不该救你!”

      骂完却蓦地想起当年虞夏初到沧澜的时候,那样羸弱苍白的女子,与如今没个正形的活泼徒弟简直判若两人。

      他不知道他取走她的记忆到底对不对,可至少,虞夏能高高兴兴地重活一次,他也瞧着圆满。至于旁的,他想,等谢清池回到她身边以后,再作打算罢。

      掌灯使拂袖往竹楼走,边走边头疼着感叹,“救了一个还得再救一个,又一百年修为要打水飘……我这功德是不是得记到月老庙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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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序章完了,下面进夏夏和五哥的前世感情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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