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燃魂灯

作者:汐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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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乱


      当初黎生在虞夏的记忆里看到这一段,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唏嘘——

      虞夏爱上一个人,何止是为他留在这尘世受苦难。

      她为了他,死后又哪得过片刻安宁?

      一眼看起来这般冷情的人,却实在有颗最火热的心,燃起来灼热天地,烧尽了这世间的一切。

      更烧毁了自己。

      可彼时虞夏只是看着他沉默一瞬,她不是听不懂这话,却实在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更不知该如何答他。

      不过须臾,她便眯起眼笑道,“五哥的表妹可不止我一个,我不知你这话问的到底是谁。”

      他看她狡黠的样子,那梨涡分明动人,心中却难抑又酸了几分,随即是细细密密的疼。

      这样通透的人,究竟是如何失望惯了,才能得心应手地将自己一颗心藏起来。

      他自嘲着低笑了一声,笑自己认了命。

      下一瞬,虞夏眼睁睁看着谢清池拥紧了她,就这么俯下身子来寻她的唇。

      她双眸睁大,没料到他竟有胆子做这种事,未及反应,他便蜻蜓点水地在她唇角掠了一下。

      温软触感袭来,虞夏彻底怔住,双手偏还握着他腰带,是极暧昧的模样。

      长发披散的风流公子双目含情,看着她笑得温存,故意哄她开心,“奇怪,夏夏经年累月受苦吃着药……尝起来,竟是甜的。”

      她被他的直白撩拨到面庞发热,一时失了反应,咬着唇,半晌才看着他挤出一个字来,“你……”

      他倒施施然点头,揽着她的手没有松半分,仍冲她清朗一笑,“我什么?”

      末了,她听见他缠绵唤她的名,真切地问与她,“你要与我说什么,夏夏?”

      她既插科打诨说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个表妹,他便明明白白地唤给她听。

      虞夏心中一颤,一时竟不知是怒还是怎么,看着他抿了抿唇,只得逼迫自己找话道,“我家好心收留五哥避难,我好心收留五哥换衣裳,不想五哥竟是这样轻薄恩人的伪君子。”

      “伪君子?”他不恼,反倒觉得极有趣儿似的,再次凑近她低声道,“夏夏这话从何说起?我心慕佳人,从第一眼便心慕,若是伪君子,合该那日在桥上相遇,便这般做了。”

      虞夏被他这般直白的一席话说到头脑发热,也不知是不是方才他问她的那番话让她真正活泛了心思,总归在思绪理清之前不愿在他面前输下阵来。大着胆子先一步勾唇笑起来,双手将他腰间的结系好,缓缓从他腰上游弋至他脖颈间,环住他曼声道——

      “这么说来,五哥忍了这许久,在这府里同我痴心相望了月余,今日又帮了我的忙,才从我这儿寻得一点儿回报,实在是真君子咯?”

      他看着她弯起来的眉眼,几分缱绻柔情,倒也像是十足十的真心。

      一时心中颤动,喉结上下滚动,他再度靠近她的朱唇,危险地压低了声音道,“夏夏,你若这般,可别怪我……”

      她不肯罢休,勾着他,逼他再靠近他一分,眼角挑起来,盈盈笑着问他,“怪五哥什么?嗯?”

      美人言笑晏晏当前,谢清池再难自抑,闭上眼去寻她的唇。

      虞夏眼前是他动情的眉眼,脑海中不知为何,却浮现他那日桥下端坐马上一笑的模样。

      她知道她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一身的病痛之下,却有颗向来离经叛道的心。

      她是有了今日没明日的人,想到什么便去做了,没有那些寻常女子恪守的条条框框。

      从遇上他,到与他势均力敌试探几个回合,此刻他的种种在她心里过上一回,却都是让她钦佩仰慕的好。

      今日谢清池在此,几番言语来回令她心动,他说她心悦她,尽管这心悦不知会否转瞬即逝,可这一刻,她觉得冷,他身上又是这样的暖——

      暖得她不由自主忘记片刻的凡尘琐事,只愿随着他的动作闭上眼,放任自己与他纠缠。

      虞夏在他的吻中迷失,眯起眼,急促轻喘着换气,嗓音生出几分软和腻来,央他似的,“五哥……”

      他听不得她这样唤她,却怎么都觉得不够,再度抱紧她,强迫自己从她香甜醉人的温柔乡中抽身,看着她的眼睛,低声哄着要她说个明白,“夏夏,说给我听,说你心悦我……”

      虞夏心中无力轻叹一声,看着他如画的眉目,顿了顿,方轻声道,“我心悦五哥……可又如何呢?我不知道五哥说的心慕我究竟是怎样,倘若是我想的那般,你也瞧见了,我这几个妹妹都要纠缠着你……我是个没了母亲的,断不可能和她们抢。要我说,男女彼此心悦,偶尔放纵一回也没什么,五哥出了这个门,我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往后还和你做相敬如宾的兄妹……”

      他却不能听她说这些,再度去寻她的唇,堵住她的话,颤着睫毛闭上眼笃定承诺,“你不用和她们抢。”

      她在他的话里晃了神,又听他温柔贴着她的唇道,“你不用和任何人抢。谁要与你做兄妹?夏夏,我不是那种人……既与你说了清楚,我这颗心都是你的。”

      午后风荷院寂寂无声,一切喧嚣都远得朦胧,只有他的话语清晰响在她耳边,郑重得令她心惊,“只是你的。”

      ***

      望愈送晚膳的时候,虞夏已在屋里坐了许久。

      一室只一盏孤灯如豆,她放轻了脚步,将饭菜摆好,坐在虞夏身边唤她,“小姐……吃饭吧?”

      小厨房里,祈安已经在煎她饭后要喝的药了,药味儿清苦,丝丝飘进屋里来,虞夏眼珠缓缓动了动,应了一声,“一会儿又该喝药了罢?”

      望愈点点头,窗子开着,几缕风飘进来,虞夏坐在那里,似乎想了好一会儿,方下了决心似的拉起了袖子,给望愈看——

      白皙的手臂上,几道明晃晃的红痕突兀地翻了起来,呈棱柱的形状,像几条难看的细白虫子,跗在她身上,往手臂更深处蜿蜒过去。

      望愈惊了一跳,忙起身去关窗子,急得哭腔都出来了,“这怎么好……可是下午一冷一热地吹着风了?奴婢这就去叫祈安赶紧把药端上来……!”

      她一面往外走,却听见身后虞夏坐在那里,轻声说了句,“我也是有过婚约的人。”

      望愈脚步顿在那里,身后虞夏低低自嘲一声,“你记得么,望愈,我娘还在的时候,替我指腹为婚过。后来我这副身子骨越来越差,黄家便也绝口不提这件事儿了。”

      “我如今这个年岁,阖府里却都在张罗虞桃她们的婚事,却没人提起我的。毕竟有哪个夫家愿意娶个药罐子回去,下了朝就瞧着我日日请郎中,整日里一屋子的药味儿……连孩子都不能生。”

      望愈心像被人狠狠一拽,转身要对她说什么,虞夏缓缓抬眸看她,眼睛在灯下有几分红,却还浅淡一笑。

      她声音极轻,像只是说给她自己听,“我这样没有明日的人,还是不要祸害谁的好。”

      望愈再也听不下去,扑过去跪在她腿边,压低声音哽咽着哭道,“小姐喜欢表少爷,他今日也定是与你说了什么的……奴婢不知道表少爷心中作何想,可是小姐,你向来告诉我们,人活一世要跟着自个儿的心走,高高兴兴的才最紧要,如今换到自己身上,怎么就想不通呢?”

      虞夏看着她,眸光弱得像屋里那明灭的烛火,“你是知道的……先生说我……”

      “先生先生!什么狗屁先生!他说的就当真么?!奴婢不是眼瞎,奴婢瞧得真切,小姐跟表少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既然彼此有情,又为何要管那许多?”

      望愈哭着吼出来,满面都是不甘,虞夏静静看着她,眼神染着柔,爱怜地抚了抚她的面庞笑道,“望愈,我不能这么自私……若是我同五哥一起,有朝一日我先撇下他走了,他怎么好?”

      望愈拼了命摇头,不忍道,“小姐,你是瞧见了的,夫人去以后,难道老爷就没有再娶么?他们男人……向来是这般的,说句不该说的话,小姐只顾自己高兴就好,往后的事,又何须想那许多呢!”

      她起身,扶起望愈,垂下眼,站在窗前缓缓叹了一声,“可我做不到。”

      她做不到看谢清池离了她肝肠寸断,更做不到看他离了她,还能像没事儿人一般。

      “就是因为见过太多,我若要他爱我,绝不容许他将我视作等闲,随便什么人就能后来替代了我。”

      “就算用尽万般手段,我也要我生我死都在他心尖上。”

      “你明白么。”

      望愈没能答她,她这些话,本也除了谢清池外,没人能明白。

      黎生始终没有告诉过虞夏,当初决定要留她一命,便是因为她这番话,与谢清池日后的选择。

      他感叹虞夏一语成谶,却也更想到了自己,他们这些为情疯魔的人,旁人总会问一句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的,连他们自己都很难说,只是确信一点——若是这辈子遇不上最懂自己的那人,实在如同太过寡淡的一碗清水,一眼望到头,喝下去,聊以解渴罢了。

      有朝一日想起,没尝过那一遭酸甜苦辣咸滋味儿,却总觉得白活一世似的,终究蹉跎。

      她这样较真儿的性子,这样不留余地的情意,若是换了旁人约莫也没几个遭得住,总归是要错付的。

      可谢清池做到了。

      她生她死,都是他心尖上日夜辗转的意难忘。

      尽管她最后,宁愿从不曾被他这样惦念过。

      ***

      往后几日,虞夏却仍固执地顾着自个儿的身子,在风荷院的这个午后过去,便处处小心远离着谢清池,连门口的石桥小亭都不再去了。

      转眼小半个月过去,这日谢清池与虞从广休沐在家,阖府要开家宴。

      虞夏得了信,只缓缓摇着扇子倚在榻上,吩咐望愈推拒,“说我身子不适,免得过了病气给妹妹们,今儿就不去正院了。”

      望愈欲言又止,祈安却挠了挠头,没心眼儿地说了句,“小姐近些日子身上不服,表少爷差人来问了好些遍了,还送了药,瞧着是真担忧。我看小姐今日气色尚好,真的不过去正院让人安安心么?”

      虞夏闻言,面色又白了几分,垂下头去不再作声,望愈气得瞪了他一眼,祈安仍旧不知道哪儿说错了,犹自担忧道,“小姐若是不去,二房三房又得借机编排咱们了,什么‘成天病歪歪的,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家宴也不能出席,礼数向来不周全’,这种难听话又该都招呼上了……”

      望愈再也忍不下去,出言呵斥道,“小姐心里有数,说了不去就是不去!熬你的药去,要你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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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涨收是我更新的动力……虽然缓慢,但是新宝贝你们好啊,你们都是我的宝,偶尔可以出来冒冒泡的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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