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

作者:苏未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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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不凡2


      周梨惊讶地盯着江重雪看了几眼,犹豫片刻,跑出山洞去打野味。

      江重雪极少对一个人这样恭敬,说是恭敬,不如说,是给足了面子。

      这实在不是江重雪的做事风格,周梨与他在一起这么久,知道江重雪脾气火爆,看不过眼的人他懒得搭理,若对方惹着了他,他一定加倍奉还。

      周梨可算得是性子宽裕,极少生气的,但是那聂不凡连她都看不顺眼。

      江重雪必有所图。

      山中有江重雪布下的猎洞,她拂开掩人耳目的杂草,看到洞底已有猎物掉进了陷阱,低低嗷叫。

      在谷底待久了,她现在手法已十分利落,把猎物取出后洗净,再剥皮拆骨烤熟,香气扑鼻,撕下来一尝,味道也是一流,不比外面酒楼里的差。

      这套烤肉的本事她现在越发熟练,即便是将来她和江重雪从这里出去了,也能开家店铺支个炉子,自给自足的同时还能生意兴隆,也不怕会饿死了。

      周梨胡思乱想,把烤肉和那一壶清酒拿在手里,三步并做两步,走得飞快,期间还试着让身子飞起,竟也能给她飞出一小段距离了,骄傲感油然而生。

      若非是想到要给山洞里那个怪人送食物,她早就笑了出来。

      天色已晚,山坳上最后一丝光亮消散,一轮硕大的月亮挂在崇山峻岭之上,山顶被月光漫漫地压着。

      周梨带来了一小根蜡烛,进山洞后用火折子点亮了,先烧出几滴蜡油来,再把蜡烛放上去。

      凉风嗖嗖地往洞里穿梭,这深秋时节,山里已较外面冷了许多。

      火光亮起后,总算把这个山洞看清。

      四周是黑褐色的陈年石壁,布着绿藓,也不知历了多少岁月。

      用玄铁制成的链条就深嵌在石壁里,扣住了聂不凡的手脚和琵琶骨,不止如此,铁链上还生出一寸长的倒钩,用以封住他的奇经八脉,稍微一动都是刺骨钻心的疼。

      换了常人,想必早已昏死过去。

      不过聂不凡像是习惯了,抢过周梨手里的食物,沾了满嘴的油光,吃的时候喉咙里发出嗬哧嗬哧的声响,野兽一样。

      其实不能怪他,求醉城的弟子隔三差五才下来一趟,给他送些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他恐怕都记不清楚有多久没有尝到肉味了。

      求醉城的人明显是想饿死他,可是他照样活得好好的,多年来内力不减反增。

      “他莫不是妖怪吧。”周梨对江重雪说,什么人能两三个月只靠这么点食物就活的。

      “是龟息术。”江重雪道,“你忘了我们进来时他在做什么吗?”

      聂不凡在睡觉。

      可是,便是睡着了也会饿啊,她就时常被饿醒。

      江重雪白她一眼,脸上写了“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吃那么多睡着了还想着吃”。

      周梨做个鬼脸。她以前流浪的时候是吃不好,现在有的吃了当然是胃口大开,况且她还在长身体,现在又开始练功,所以常常觉得肚中饥馁,经常喊饿。

      江重雪道:“龟息术这门武功可让身体如冬眠一般,即便少食少饮也不会死,不过这门功夫须得有强大的内力为底子,所以练成的人不多。”

      聂不凡已消灭了他手中那一大块烤肉,把零星的骨头吐在地上。

      周梨和江重雪连半口都没分着,只能啃野果。她好几次想从他手中夺过那只烤肉,但被他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心下很是愤懑,不过看到肉上已沾了许多他的口水,她顿觉恶心,对那肉也没了食欲。

      江重雪手里的野果只啃了一口,抬头凝视。

      周梨随他的目光看去,才发觉周围的石壁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虫子。

      前次被哥舒似情的毒虫吓得不轻,她忍不住抖了抖,努力眯起眼睛,才看清了原来不是虫子,是图形。

      那图形画的是简易的小人,姿态不尽相同,她看了好久,发现那小人或躺或卧,或是打坐姿态,旁边还写了很多周天运气的法门。

      这里只有聂不凡一人,这些画想来是他用铁链刻上去的。

      “真奇怪。”周梨听到江重雪低头喃喃,她不明就里:“怎么?”

      江重雪没有理她,他正照石壁上所写的字运气,眉头深皱,忍不住抬头看一眼聂不凡,不成想聂不凡大口咀嚼着嘴巴里的食物,也在看着他,他连忙敛眉正坐。

      “我聂不凡创出来的武功,也是你个奶娃娃能懂的?”聂不凡嗤笑。

      “不敢。”江重雪微微垂首,火光跳在他眉眼上,外面夜色更浓了,他的声音和山风一样清清凉凉,“只不过……”

      “什么?”聂不凡最不耐有人说话说一半的,没想到周梨也和聂不凡一样,两人异口同声地发出这句诘问,问完各自嫌弃地瞪对方一眼。

      江重雪看他这么容易就上勾了,也是好骗,“这运功的方法不对,若这样来,恐怕没伤到对手,先把自己给伤了,尤其是这里,”他边说边指,“若从足三阴经走气,就该走向手三阴经,但这心法却绕向了其他地方,这么运气,岂不自伤么?”

      聂不凡冷笑一声:“我这套武功变幻无穷,你只看到表面,看不到它的变化,也是个睁眼瞎子。”

      江重雪马上问:“如何变化?”

      聂不凡提起一只油光精亮的手,以手指代表运气的方向,向他无声无息地拆解了一下。

      周梨看不懂,只觉得被他大手一扇,满鼻子都是烤肉香味,但她默默把他的动作记在了心里。

      江重雪眼睛里亮起了神采,“那么,这里也不对,若是……”

      他话都未说完,聂不凡已向他再次演示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

      如此一问一答,等江重雪一个不慎露出急切的表情想再往下看时,聂不凡忽然收住了手,江重雪始料未及地愣了愣。

      “你想骗我教你武功吗?”聂不凡嘴角扯出阴郁的笑,“你这娃娃倒有心机,我平生最厌与我耍心机的人。”

      他把酒壶一甩,蹦出一个字:“滚!”

      周梨把酒壶摇了摇,一滴酒都不剩了。

      真是过河拆桥,吃完就扔。

      江重雪向他揖了一拳,还想再说什么,聂不凡已闭起了眼睛,一头栽下去,再度成了个倒立的姿势。江重雪只好把想说的话咽下。

      出洞时,聂不凡叫住他们:“明天我要吃山鸡,与我打两只来。”

      这人到底哪来的脸命令他们,脸皮厚的简直可以砌墙。周梨气不打一处来,心道,饿死你这怪人,等我们出去了,还怕你不成?

      江重雪不发一言。

      踏着星光归去,夜已深沉。

      周梨打坐了一会儿,直接坐着睡着了。

      江重雪叹口气,把这丫头的姿势摆平。她猫儿般蹭了蹭江重雪的手,睡得沉了。

      江重雪低头凝视了她一会儿,随即如一头

      孤狼,悄无声息地跃出了洞外。

      在谷中漫无目的地施展着轻功,飞了大半刻,听到水流声响,他停在了一棵大树上,不远处便是他们掉下来的那片湖泊。

      湖中有鹤渡尽寒潭,风从湖面吹来,弯了弯他脚下的树梢,拓出一个柔软的弧度,人也随之摆了摆。

      月光下,江重雪面容如压了层霜。

      他早已做好了准备,在复仇的漫长道路上,告诉自己无论要花尽多少时间多少精力,也在所不惜。

      只是这世上总有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他的心也是肉做,不可能无动于衷,所以他怕。

      怕有了不必要的牵绊裹住了一味向前的心,怕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最怕有朝一日时间终会洗掉那层烧在他心头的恨火,让金刀堂的仇怨在他心里偃旗息鼓。

      这才是他真正惧怕的。

      半晌,树下的周梨轻轻出声:“重雪。”

      她第一次叫他重雪,嗓音清润得不含一丝杂质。

      江重雪慢慢低下头。

      周梨怕惊着了什么似的,问的很轻,“你是不是想学聂不凡的武功,然后去找那个人报仇?”

      过了很久,江重雪才说:“阿梨,我一直以为爹的武功天下第一。金刀堂纵横江北,鲜有敌手,许是这样,才让我觉得金刀堂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门派,可到了江南,见着了那些曾经为我所不屑的名门正派,又遇到了谢天枢和哥舒似情,才教我明白,我的眼界,不过就是江北那一片天而已。”他吸了口气,望向凝了细碎白银的湖面,“我从未觉得,江北原来那么小。”

      周梨想了想,马上就有了对策,“没关系,等我学成了轻功,我们就一起离开梅山,到各个地方去看一看,到处开一下眼界,这样不就好了?”

      江重雪笑了。

      他的本意是感慨金刀堂的武学在江湖上其实只算得上二流的,从前的自己是坐井观天的青蛙,他如果只依靠金刀堂的功夫,永远也报仇无望。

      没想到周梨的思维如此的单线条,连与她说两句感性的话,都能被她带偏了话头,变成了十分接地气的油盐酱醋。

      江重雪唇角有了笑意,心头的阴霾也散去了些,居高临下地向她招手:“阿梨,上来。”

      “啊?”周梨抓头。

      这树忒高,凭她三脚猫的轻功,怎么上的去。

      江重雪也不焦急,耐心地等她。

      她把心一横,闭起眼睛运气凝神,人飘飘然地往上,还未站稳,江重雪伸出手来扶住了她。她慢慢睁开眼睛,树梢承载了两人的重量,拓得更弯。

      人站在了高处,顿觉心旷神怡。

      周梨被江重雪裹在臂弯里,少年的胸膛很热,不像她,一年四季四肢都是冷冷的,火气不旺。

      周梨抬头,看到少年纤长的眼睫,脸色淡淡,眼睛极其清亮,一看之下,觉得这暗夜也骤亮了一瞬。

      重雪真是好看。周梨想,发出了痴笑。

      这边的江重雪皱眉,周梨笑得太诡异。

      他颇为嫌弃地推她一把,可惜他高估了周梨的轻功,没了他的护持,周梨几乎是以一个倒头葱的姿势狼狈地摔了下去,他只能把她抱在怀里,飞下了树梢。

      大概是他抱得紧了些,气息如兰,周梨耳尖通红。

      一落地,周梨立马从他怀里跳出来,转身就走,然后犹如睁眼瞎般地撞上了大树。

      咚的一声,江重雪嘴巴里嘶了一下,看着都疼。

      周梨晕了一晕,还在胡说八道地讲:“我没事!我没事!”

      江重雪替她揉了揉额头,手下的动作温柔,“疼吗?”

      她茫然地摇头。

      他把脸一板,“不疼还不回去睡觉?”

      她答应着:“哦……”

      两人回到洞里,可惜周梨睡不着。

      她在石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嘿嘿嘿地傻笑,一会儿嘻嘻嘻地憨笑,一会儿又哎哎哎地叹气,偶尔还扭过头来偷看江重雪,十足脑子进了水的征兆。连累了江重雪一晚上也没睡着。

      他翻个身,在脑子里研究起聂不凡的那套武功来,准备翌日按聂不凡的吩咐,去打一只山鸡给他。

      他要去那洞里,再看看那套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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