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

作者:苏未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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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习武


      周梨面露喜色,“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如果你想学,我便教你,不过你须得好好的学,我金刀堂的轻功仅次于刀法,你不可败坏了我金刀堂的功夫。”

      “可是,”她偷觑他,“学轻功很难的吧。”

      她虽未习过武,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想来这武功也非一朝一夕所能成的。

      江重雪一指头弹在她脑门,“还没学就先喊难,那我不教了。”

      她忙道:“我学、我学。”

      江重雪看她,缓缓道:“阿梨,等你学好,我们一起出去。”

      她心中如春雨初生,向他郑重点头。

      江重雪比周梨更清楚学武所要耗费的时间,他愿意教周梨实际上是一半一半的心情。一半的确是不忍撇下她,另一半是意气消沉。试问即便他现在出去了,又能做什么?

      去找楚墨白报仇?他非他对手。回金刀堂?那里早已人死楼空。

      人说落叶归根,可惜他连根都没有了,就连金刀堂百年传承下来的金错刀都不知此刻落在何处。

      他需要理清头脑里太过繁杂的思绪以及看清面前所需面对的荆棘,也许在这僻静的山谷中教周梨习武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不过很快江重雪就在周梨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惊讶。

      这丫头比他想象的聪明的多。

      习武先习气。周梨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不可能直接把轻功教给她,她须得先把周身大穴以及全身经络认清,懂得如何周天运气。

      他粗略地给周梨讲了一遍,要她记住。没想到周梨琢磨了一晚上,翌日他问她时,她竟一个也没答错,且懂得融会贯通,就连他只是一句带过等着日后再细说的“足三阴经从足沿腿内侧走向腹交于手三阴经”都被她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还解释的头头是道。

      聪明这个优点总是叫人喜欢的,尤其是作为师父的他就格外满意,还颇有几分自得,看来他做人师父也是不错的。

      实际上金刀堂的武功路数偏于刚猛,不适女子去学。好在周梨只是修习轻功,不学刀法,要她去拎几十来斤的长刀她恐怕还没拎起来就先被刀压死了。

      她把这想法告诉江重雪,江重雪十分生气,觉得她竟敢小瞧重刀这一兵器:“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周梨想了半天,说:“长长的,要好看,要漂亮,要轻一点。”

      “华而不实。”江重雪讥笑她,“果然还是个小丫头。”

      周梨不服,“这样的兵器,难道世上就没有吗?”

      江重雪看了看她娇小的身材,大约也觉得她实在不适合去握重刀,“照你的描述,也就只有百兵之君符合了。”

      “百兵之君?”

      “是剑,”江重雪告诉她:“长剑。剑乃百兵之首,兵中君子。”

      周梨眼睛里闪起夺目光彩,开始心心念念地想着自己要是能有把剑就好了。

      如此三月之后,周梨已熟练掌握了吐息运气的法门。

      这是一个很神奇的过程,她觉得身体比从前轻便了,好像许多积存在体内的污秽渐渐消散,走起崎岖的山路来也不觉得劳累,脑袋都灵光了,思绪变得清明,呼吸变得绵长。她惊讶于这些改变,也越来越认真地对待每日的打坐,不再把它当做枯燥的事情。直到江重雪也满意了她的进步,抱着双臂道:“明天开始教你轻功。”

      周梨连声道好。

      山中空气清爽,万籁幽静,是习武的好地方,但却不是生存的好地方。虽然这里不乏食物,清水野果都是现成的,江重雪时常还能从山里打回两只猎物来一祭五脏庙,但却少了换洗衣衫与一些日常的必用品。

      所以江重雪时常会踏着玄铁桩飞上去,到外面采购一些必用品回来。

      梅山上到处是求醉城布下的岗哨与陷阱,江重雪一开始上去的时候不敢轻举妄动,他慢慢摸索,把每一处岗哨的人数以及换岗时间都摸清了方敢下山,而这就花费了他大半个月的时间,以至于第一次下山的时候他快意非常,忍不住要长啸一声。

      梅山下的城镇笼在霞光中,瓢泼的烟火气是山中所没有的。

      江重雪对这小镇的印象停留在那天不小心误入时的阴森氛围里,今日一看,居然换了副面貌,人头攒动,车马潇潇。

      江重雪兜转一番,踏入一家门面朴素的药铺,埋首在一排排药柜前的学徒童子探出脑袋。

      铺子里药香氤氲。

      江重雪在案台上打开包袱,把从山中采摘来的几株珍贵药材折算给药铺,以此换些银钱。童子一面检查草药的完好性,一面右手飞快的拨动算盘。江重雪看到他十指苍劲,拨动算盘的手仿佛在使一套上好的掌法。

      年纪比他还小,功夫却不错。

      江重雪收回目光,有意无意地套起他的话来。

      相谈了几句,童子看他一眼,“你是七月十五那天进城来的?”

      江重雪点头。

      “你那是什么亲戚,怎么也不警告你千万别在那天进城来。”童子声音稚嫩,口气老城。

      江重雪放低了声音:“哦,我也听说过,哥舒城主每到七月十五这一夜都会狂性大发,胡乱杀人。”

      童子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什么江湖上的臭谣言,也敢来这里说!”

      江重雪住了口。

      童子哼了一声,告诉他,“每年的七月十五在这城里就是禁忌,但不是因为什么城主会狂性大发,而是因为每到那天,都会有一人远道而来,这人是城主最大的仇人,城主为了杀这人必会设下重重埋伏。所以这一日家家闭户,绝没有一人敢出门蹚这浑水,不然被殃及池鱼,有冤都没处诉。”说着看江重雪一眼,“你倒是命大,竟然没死。”

      这人当然就是谢天枢无疑了。

      江重雪嗅着浓重的药味,着实想不明白,谢天枢到底是怎么得罪哥舒似情了,而既然哥舒似情要杀他,他又为什么每逢七月十五都要跑来送死呢,就为了祭奠那座无谢园里的故人吗?那人到底是谁?

      他也想过再探无谢园,只不过怕遇到那只黑熊。

      童子也不明白,只一味地抱怨那天铺子不能开张,损失了一天的收入。

      江重雪从他手里接过银子,步出药铺后去添置了一些日常用品。

      见城中有镖局,他写了一封信,给了一锭银子,请他们将此信送到一个叫小金刀堂的地方,交给一对姓叶的兄妹。

      折返回谷时又想起什么,走到一间铁铺子里叫铁匠打一柄剑来,付下定金,几日后来取。

      回到谷中,周梨不在。山洞被她清扫得干净,洞里有一张石床,是给周梨睡的,江重雪走惯了江湖,并不讲究这些,随意在角落的草垛上一卧便可入眠。他还在想着如何对她说他给她打了柄剑的事情,一心想看她惊喜的表情。

      一个时辰后,周梨仍未归来。江重雪到她常去打坐的地方寻了一遭,不见她身影,正起了担忧,草丛中传来异响,他身子一低,借了大树做掩体,探头窥视。

      来人有二,姿态样貌都是熟悉的,紫衫在微风中轻拂。

      是那一男一女。

      这对男女已有两三个月不见,今日又下来了吗?

      不知道他们下来究竟是做什么。江重雪忖度着,悄悄跟了上去。

      已是深秋,谷中清寒,百花大多凋敝,枝头光秃秃的。江重雪随他们来到一处草木荒芜之地,期间过了一座吊桥,桥下是万丈深渊,云雾缭绕,犹如仙境。过桥之后又行了一段路,面前显出一条孤零零的羊肠夹道,再往前走是一座山洞。

      那对男女停在山洞前说了一阵话,这才走了进去。

      江重雪尾随而上,身后却蓦地多了一人的呼吸吐纳声,即便微弱到细不可闻,但仍被他察觉。他眼中起了戾气,迅速回掌。

      在这谷中光景虽不长,但却修养得耳目愈发聪灵。

      掌风刚烈,切断扬起的发。

      周梨叫了一声:“是我!”

      江重雪乍听声音,已收不住凌厉的掌势,他心道不好立时把这一掌向外偏斜。没想到周梨的反应也很快,知他收不住,连忙闪避。江重雪一掌呼啸而过,周梨一缕头发应声而断。

      “你到哪里去了?”他深皱着眉头拎起周梨的肩膀检查有没有把她伤着,像拎一只待宰的小鸡,“我到处找你都找不着。”

      周梨蹦跶了几下,以示她好得很:“我早就看到你了,也看到了他们,”她向山洞一指,“我看你在跟踪他们,所以就没有出声叫你。重雪哥哥,你说他们在干什么?”

      江重雪摇头,对视一眼,两人蹑手蹑脚地前行,来到洞外。

      洞口溢出寒气,异常森冷,有寥寥数语从洞口漏出来。

      那男子说:“他是死了吗?”

      那女子大约是走了几步,过了片刻才哼了声,“活得好好的,哪里就死了。我看他是百足之虫,要死也难得很。”

      “我瞧他的样子像是死了。”

      “他是在睡觉。”

      “睡觉?我可没见过这幅模样睡觉的。”

      “他本就是个怪物,再怪些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男的不知做了什么,只听到内力相撞继而被弹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慌乱后退的脚步声,厉声骂道:“这老家伙!”

      江重雪一听,知他内力受挫,声音不如方才浑厚。

      女的咯咯笑起来,“你说你,越来越蠢笨了。他就是睡着了你也不该去惹他,因为他即便是睡着的时候也比你清醒的时候厉害许多。”

      男的心有不甘,却不敢再上前,畏惧道:“这怪物……”

      女子柔情似水地安慰了他两声,话语亲昵,再接着响起一阵衣料的摩挲声,以及各种不能名状的喘息。

      看来这两个求醉城弟子有苟且关系。

      周梨听他们说的好好的,怎么忽然没了声音,偷偷问江重雪:“他们在干什么?”

      江重雪面色青白一阵,绷紧了身体回她:“在练功。”

      周梨表现出了在武学上孜孜不倦的劲头:“什么功,我也要练。”

      江重雪嫌弃地一把推开她的脸。

      “别在这儿……”女子收住了杂乱的呼吸,“这老家伙还在,你也不嫌瘆得慌。”

      两人收拾妥当后步出山洞,等他们走远了,周梨方敢蹿出来,第一眼先看到洞口的石壁上刻了一行铁画银钩的大字:聂不凡死终之地。

      字槽深刻,刀头燕尾,笔下有铁。

      在这行字旁,是一柄嵌在石壁中的剑。剑柄釉以黑漆,上镌大流水断纹,张扬外露。剑身全部没入石中,只露出剑柄。

      江重雪伸手一摸,知道这字定是用这剑刻下的。他试着拔出这剑,可内力不够,拔不出来。他盯着聂不凡这个名字看了几遍,总觉熟悉。

      江重雪身上带着方从山下买回来的火折,吹了一口,亮起一丛并不亮堂的火光。

      洞中很黯,这火光也能照清前路了。

      通过一条不长不短的甬道,空气纠结晦涩,火光流泻之地,显出一个人形来。

      两人停下步子,江重雪把火折子往前晃了晃,不知是不是里面太过潮湿,火焰灭了。

      周遭顿时漆黑一片。

      好在周梨如今已能在黑暗中轻松视物,一眼看过去,她终于知道为何方才那男子说“没见过这幅模样睡觉的”。

      黑暗中那人脚朝天头朝下,是一个倒立的姿势,一头蓬乱脏污的发全铺在地上。这人脸色晦暗如痨病鬼,也不知多久没洗过澡了,浑身一股酸臭味,形态猥琐落拓,干枯得像一具死尸。可他倒立得极稳,双目紧闭,岿然不动。

      他手脚被粗重的铁链锁住,其中两根穿透琵琶骨。

      周梨心想那一定很痛,她浮起一丝怜悯,低声道:“他真可怜。”

      话音未落,黑暗中,那双紧闭的眼睛毫无征兆地大开,那么暗的地方,他目光如雷如电,蓄满阴怖的冷意,而死过去般的躯体寸寸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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