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吃不厌

　　上台前，立默面无表情地把他的手推开的时候，陆慕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会故意跟他说反话。
　　“我才不会看你表演呢。”
　　“会弹钢琴了不起啊，哼，我才不听呢。”
　　诸如此类。

　　可是她没有。
　　连看他一眼的动作没有。
　　肯定是生气了，但是他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她在气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舞台上弹完曲子的，也不知道其他人到底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整颗心都盼望着元旦晚会赶快结束，然后去找立默。
　　和她一起回家。

　　晚会结束后，他回教室拿了包就去八班找立默，正好碰到要出教室的苏沅然。
　　他拦住苏沅然，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问她：“请问立默还在里面吗？”

　　苏沅然怔了下，吞吞吐吐道：“她……她刚走。”
　　陆慕溢飞快地说了声谢谢就往校门口跑，留下苏沅然在原地愣怔。

　　回宿舍的路上，苏沅然的内心一直在感叹：立默好幸福啊。

　　出校门也会经过那条长长的小路。
　　小路旁边有昏暗的灯光映照着，人头攒动，根本看不清人。
　　陆慕溢索性跑到了门卫室旁边站着，观察着每个出校门的人，寻找着立默的身影。

　　没过一会儿，他就看见了一个人走着的立默。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有些空洞，低着头却没看路，似乎在思考什么。

　　陆慕溢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立默。
　　她毫无察觉，快要经过他身旁时，他才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

　　温热的触感从手腕处传来，立默的思绪瞬间断了，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来人。

　　看见陆慕溢的那一瞬间，她陡然醒过神来，瞳孔猛地张大，而后又归于平静。
　　他眼里的墨色太过浓烈。
　　立默僵硬地别开了视线。

　　陆慕溢烦躁地拨了下头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为什么不等我？”

　　立默的视线飘了飘，有点不自然地回答道：“这段时间我都是一个人回家的啊。”
　　陆慕溢拉着她往校外走，不满地用舌头顶了下后槽牙后才说：“晚会都结束了，我还排练个屁啊，当然要和你一起回家啊。”

　　闻言，立默强压下想要翘起的唇角，故作冷淡地问：“你没去找夏悟之？”
　　陆慕溢想也没想就说：“我找他干嘛。”

　　话音一落，陆慕溢的手机就开始振动，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看，居然正好是夏悟之打来的电话。

　　他接通电话，“喂？”
　　夏悟之语气里满是埋怨：“陆哥，你和默姐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你们啊？”
　　陆慕溢不耐烦地说：“我们已经出校门了，今晚不和你一起了。”
　　夏悟之反应了一会儿，无奈道：“行吧。”

　　挂了电话，陆慕溢看了眼立默，见她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这才暧昧地碰了碰她的胳膊，问道：“今晚弹的曲子好听吧？”

　　他不提这一茬还好，他一提，立默的嘴角又绷直了。
　　她做作地笑了几声，很是捧场：“是很好听呢，和宋菁的小提琴配合起来，更好听了。”
　　颇有些挖苦的意味。

　　陆慕溢认真思考了下她的话，“我问你我弹得好不好听，没问她。”

　　立默怔了下，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心里隐隐有些兴奋，“你好像挺不待见她？”
　　陆慕溢想了想，答：“没有啊。”
　　“哦。”立默心里猛地升起一股失落感。

　　陆慕溢又说：“我就觉得她话太多了。老是有事没事问我这问我那的，有时候确实有点烦，但是也不至于不待见。”

　　也不知怎的，立默心里的失落感又散去了。
　　虽然不至于不待见，但是他说有点烦。
　　和他认识这六年来，他俩也出现了很多矛盾，但他从来没有说过她烦。
　　这就够了。

　　-
　　年级元旦晚会结束的第二天晚上，各班又分别举行元旦晚会。
　　学校的老师也到图书馆的某一层楼去举办晚会，郭文实和王杨妍因为高颜值被选为晚会的主持人。
　　而立默也因为高颜值被选为了八班元旦晚会的主持人。
　　整个学校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悦气氛。

　　每个宿舍都排练了一个节目，按照抽签的顺序上台表演，但是后来表演着表演着，就成了一群人在教室中间唱情歌王。
　　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胡乱嚎。

　　苏沅然坐在靠近门口的小角落里吃着瓜子和零食，静静地听着那群疯狂的人吼叫。
　　立默无事可做，也干脆站在她旁边嗑瓜子。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下。
　　转头望去，陆慕溢站在她的身后，笑得……傻兮兮的。

　　“出来。”他说。
　　立默给苏沅然说了声，就跟着他到了走廊上去。

　　虽然只是班级晚会的主持人，并不正式，但是立默还是特意打扮了一下。
　　她化了粉嫩的日系妆容，梳了双马尾，上衣虽然是长袖，但是下面穿了条膝盖以上的短裙，都印着红配黑的格格，脚上配了双黑色的靴子，衣服很洋气，但又不失学生感。
　　她身高一米七，上下身的比例极好，腿笔直修长，这样一穿，更是显示出了她身材的曼妙。
　　唯一的缺点就是……胸还不够大。

　　借着楼道里昏暗的灯光，陆慕溢把立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莫名地，心神开始紊乱。

　　他故作模样地拿手背掩着鼻子咳了两声，忽视脸上发热的感觉，说：“要不要去校外玩啊？”
　　立默略微思索了下，“不行啊，我还要主持呢。”

　　陆慕溢指着八班的教室。
　　里面鬼哭狼嚎的歌声还没停止。
　　他说：“就按这趋势下去，你觉得他们还需要你上台主持？”
　　没等立默回答，他又说：“你不担心你耳朵，我都替你担心。”

　　“……”
　　所言极是。
　　立默点点头，“那走啊，出去玩。”

　　走到校门口时，立默摸了摸肚子，“我好像有点饿。”
　　陆慕溢：“去吃烧烤吧？”
　　“好啊。”立默应道。

　　陆慕溢和立默在学校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家烧烤摊，生意很红火。
　　立默点了她最爱吃的苕皮、小馒头，又随便点了几串其他的，把它们放在一起递给了在一旁算账的老板娘。
　　老板娘数了数，笑着说：“一共二十二。”

　　立默正要掏钱出来，陆慕溢却抢在她前面付了钱，还不忘吐槽道：“人傻就是这样，吃个烧烤价格都是二十二。”

　　立默：“……”
　　看在他主动请她吃烧烤的份上，暂且饶过他。

　　付完钱后，立默和陆慕溢找了个小桌子坐下等着。
　　旁边坐了一桌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小混混，正喝着啤酒，聊得火热。

　　“度哥，为什么我们要跑这么远来吃烧烤啊？”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问。
　　被称为度哥的人笑了几声，“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声音听上去也很年轻，顶多不过十五六岁。
　　顿了顿，他又说：“我去上个厕所，顺便买包烟，你们先吃着，把大鲨给我看好。”
　　问话的少年应下，“嗯。”

　　过了会儿，立默心想烧烤应该好了，就去烧烤摊那边看。
　　老板娘把盒子递给她，笑着说：“慢慢吃，不够再来。”
　　立默笑着，“好嘞。”

　　立默拿着装着烧烤的白色塑料盒往陆慕溢那边走，半路却杀出个人来。
　　浓厚的酒味扑面而来，立默嫌弃地抬手遮住鼻子。
　　她正要绕过他，却没想那个人又挡在了她的面前，伸出手摸她拿着塑料盒的手，声音含糊不清：“烟烟，烟烟你不要抛弃我啊……”

　　立默连忙把他的肥手甩开，冷着声音道：“我不是烟烟，你别挡着我。”
　　那个人不依不饶，嘴里念念有词：“烟烟，你别抛弃我啊，下个月我妈又会给我钱了，到时候……到时候我都拿给你。”
　　立默完全不想理这个人，正要往旁边走，可旁边又走来一个人。

　　陆慕溢把挡在她面前的胖子一把推开，语气凶狠：“发什么酒疯？”
　　居然敢动他的人。

　　立默从未听过陆慕溢用这么凶狠的语气说话。
　　她拉着他的手腕，小声道：“我们走吧。”
　　陆慕溢没动，又看了喝醉的胖子一眼，目露凶意。

　　旁边几个男的走上前来，除了边上最小的少年，其他个个都沉着一张脸。
　　虽然天色已经黑了，但是借着烧烤摊旁昏暗的灯光，立默还是能看出他们头顶的发色各不相同。

　　“……”
　　来自杀马特理发店的代言团要开始表演了吗？

　　其中一个身材壮硕的上前一步，狠狠地推了陆慕溢一下，语气也很凶：“你再推我兄弟试试？”
　　陆慕溢退后一步，气场却丝毫不弱，他对上壮硕男的目光，“是你兄弟先招惹我的人。”

　　立默偏头，看向陆慕溢，缓缓地眨了眨眼。
　　我的人……
　　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壮硕男嗤笑一声，看了看自己周围的兄弟，似乎是为自己身后强大的理发店代言团感到自豪，他说：“同学，你太不知好歹了吧。”
　　说完，他又把立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眼里色眯眯的，“女朋友倒是挺漂亮。”
　　说话间，他嘴里的酒味也散发了出来。

　　闻言，陆慕溢和立默皆是一怔。
　　在和小混混发生争执的时候，他俩居然因为“女朋友”三个字，不约而同地翘了翘嘴角。
　　不同的是，立默很快就强压下翘起的嘴角，故作平静，陆慕溢却一直漫不经心地笑着。

　　“笑什么笑？要哥哥教你做人？”壮硕男觉得陆慕溢脸上的笑很刺眼，“不对，要不要哥哥教你怎么让女朋友爽？”

　　下一秒，陆慕溢直接伸出手揍了壮硕男的脸一拳，“滚吧，傻逼。”

　　壮硕男似乎没想到陆慕溢胆子这么大，捂着被揍的半边脸，有点没反应过来。
　　倒是他身旁的几个小混混，全都涌上来想要打陆慕溢。

　　见状，立默把手里的塑料盒往旁边的小桌上一扔，横踢一脚搞定一个，一拳出去又撂倒一个，速度之快，位置之准。
　　作为跆拳道黑带的立默，对付这些手无寸铁的小混混，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旁边正要上来打人的两三个小混混看得目瞪口呆，瑟瑟发抖，完全不敢再上前一步。
　　壮硕男很不甘心，伸出手要来打立默，哪料立默眼疾手快，直接抬腿攻击他的要害部位，痛得他呱呱叫。

　　把场面控制住后，立默拿起旁边装着烧烤的塑料盒，看向陆慕溢，语气轻松：“走吧，烧烤都要冷了。”
　　陆慕溢看着立默那副轻松自在的样子，怀疑地眨了眨眼，问：“你怎么都不给我出手的机会？”
　　立默白他一眼，“得了吧，就你那小身板。”

　　说完，立默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虽然他没有她这么爱运动，但是他也有腹肌……

　　壮硕男似乎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吼道：“我还会来找你们算账的！”
　　立默看向他，疑惑道：“你不是理发店代言团的吗？怎么又成青青草原的灰太狼了？”
　　顿了顿，她又问：“光线这么黑，你这么傻，记得住我们的脸？再说了，你还想再被揍？”

　　壮硕男：“……”

　　立默又对着他们吐了吐舌头，拖腔拖调道：“傻——逼——”
　　壮硕男：操。

　　陆慕溢拉着立默转身要走，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们在搞什么？”

　　没听错的话，就是刚才那个去上厕所顺便买烟的度哥。

　　立默觉得，他的声音还挺有磁性的，而且莫名地有点熟悉。
　　她回过头看去，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度哥的脸部轮廓后，她停下了脚步。
　　“林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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