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吃不厌

　　随着进入高中生活的时间增长，大家都慢慢适应了这样忙碌却又充实的学习生活，熟悉了班主任的管理方式和科任老师的教学方式，也习惯了和周围同学的相处模式。

　　生活总是这样。
　　当所有新鲜的事物都变成日常，人们开始习惯某种生活模式时，日子就会如指尖的沙，流失得极快。

　　一转眼，已临近元旦。
　　C中每年都会举办元旦晚会，年级一起举办一次，各班分开举办一次。
　　从十二月中旬起，各班都在准备年级元旦晚会的表演节目。

　　有的班级演小品，有的班级组织男生跳《青春修炼手册》，还有的班级跳街舞……
　　八班有女生改编了《皇帝的新衣》，使其变成了一个有点沙雕的故事。
　　喻知越扮演一个有点傻兮兮的皇帝，立默只被安排上台撒花——准确地说是撒提前准备好的碎纸片。
　　立默没想通，为什么就他们班的表演节目这么奇葩呢？

　　年级元旦晚会举办当天。
　　所有的班级都在大礼堂集合，按照之前分好的位置就坐。

　　立默和苏沅然、顾榆榆坐在一起。
　　因为元旦节过后，很快就会迎来期末考试，她们三个人都带了陆慕溢整理的复习资料来。晚会开始前，三个人都乖乖地坐在位置上看资料，完全不被周围的热闹所影响。
　　过了会儿，大礼堂的光暗了下来，三人才收起资料，开始乖乖欣赏节目。

　　八班的表演顺序靠前，没过一会儿，立默就跟着班上的表演队伍去了后台。
　　其他同学要么是这部戏的小导演和小编剧，要么是穿着沙雕戏服还在努力背台词的小演员，只有她，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买来的装着不知名人物的草稿本碎纸屑的小篮子，站在小角落里不知所措。

　　待会儿喻知越饰演的皇帝在舞台中央召唤花朵时，她就要上台去扔这些碎纸屑。
　　立默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污染舞台环境被罚款……

　　正在她低着头玩弄篮子里的碎纸屑时，一个清澈的少年音在耳旁响起：“你要演捡破烂的？”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一听就知道陆慕溢又要来嘲讽她了。

　　她愤愤地抬起头，“你才演捡破烂呢，我明明只是个……”
　　只是个去舞台上撒花的。
　　没有角色可演。

　　说到一半，她就停住了，缓缓地眨了眨眼。
　　张开的双唇依旧没有合上。

　　陆慕溢穿着贴身的黑色西服，身姿修长，背挺得笔直，下巴的线条干净清晰，气质俊朗清隽。
　　他垂着好看的双眸，对着她笑得明亮而惬意，眼里是自信的光彩。
　　阳光，彩虹，夜晚的星辰，都不及此刻的他那般让人动容。
　　让人一不小心就沦陷了进去。

　　立默的脸莫名地开始发烫。
　　她低下头，努力忽视脸上发热的感觉，却不小心看见了他脚上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

　　“怎么？被男神的帅气迷得神魂颠倒了？”陆慕溢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
　　嗓音被压得很低，更是增添了几分诱惑。

　　立默：“……”
　　要死了，又不是没见过他穿西装。
　　不行不行，立默，你快给我缓过神来。

　　一个女生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男神？谁是男神呀？”

　　立默循声望去，是宋菁。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中长裙，长发松松地挽起，化了偏粉嫩系的妆容，在后台晕黄的灯光中仿若仙子。
　　不可否认的是，她是漂亮的。
　　但也是刺眼的。

　　立默不自然地移回了视线，心底渐渐浮起紧张感。
　　不用想也知道待会他们两人会同台表演。

　　陆慕溢心情似乎很好，转过头看着宋菁，笑着回答她：“男神就是帅郭啊。”
　　宋菁脸上的表情有几分难堪，她疑惑地点点头，“哦。”
　　她准备再说点什么，旁边一个女生把她拉走，“菁菁，你再来看看小提琴。”

　　立默抿了抿唇，心里有点难受。
　　他弹钢琴，她拉小提琴。
　　真般配啊。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碎纸屑，苦笑一声。

　　陆慕溢走近一步，声音里带着种悠闲的愉悦：“你真演捡破烂的啊？”
　　他这一问，立默心里的酸泡泡更是膨胀得快。
　　她真想把篮子里的碎纸屑往他身上倒。
　　可是不行，这是道具……

　　她抬起头，看着陆慕溢，嘴角带着一丝讽笑，“你怎么不给她说你是男神啊？”
　　陆慕溢似是想了想，回答道：“因为我只想当立猪的男神啊。”

　　说完，还没等立默反应过来，他又凑近了些，认真而专注地看着立默的眼睛，微挑了眉，语气却很轻松：“今天这套西服帅吧？”

　　立默点点头，语气平淡：“西服是挺好看的。”
　　陆慕溢不满地白她一眼，略显傲娇地说：“请你重新组织一下你的语言。”

　　八班的班长在一边吼道：“八班的同学准备好，马上要上场了！”

　　立默一听，推开陆慕溢，红着脸避开他的视线，说：“你走开，我们班要上场了。”
　　陆慕溢却又凑了过来，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急什么，你不是最后才去撒花吗？”
　　立默惊讶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陆慕溢轻笑一声，得意洋洋的：“我什么不知道？”

　　立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勾起了唇，“陆狗，你这么关注我啊？”
　　陆慕溢怔了怔，随后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时刻关注家猪的动向，是身为主人的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
　　家猪？主人？
　　立默抬起腿，用膝盖顶了下陆慕溢的腿，“你再说一遍试试？”

　　正在这时，班长走过来，喊道：“立默，准备好，马上就要上去撒花了。”
　　立默立马收回腿，认真地注视着舞台上的动静。

　　喻知越伸开双手，仰望着大礼堂的天花板，脸上露出一副欣慰至极的表情，“神啊，让我们的国家永远地开满鲜花吧。”
　　语气做作，头上的皇帝帽摇摇欲坠。

　　陆慕溢嗤笑一声，“这沙雕。”
　　立默白他一眼，而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舞台上去，围着喻知越转了一圈，边转边撒花，撒完一圈后又原路返回撤退了下来。

　　陆慕溢忍不住又笑了声，两道浓浓的眉毛间泛起细微的涟漪，“太沙雕了。”
　　立默听见了。
　　心里无端一沉。
　　她不想再和陆慕溢说话，直接越过他，准备和八班的同学一起离开后台。

　　陆慕溢却拉住她的手腕，笑着对她说：“待会好好看我表演啊。”
　　语气里是少年人独有的欢快。

　　主持人在台上念串讲词，台下的同学们在欢呼、鼓掌，走在前面的班长回头让大家跟上。
　　那么那么多吵闹的、喧杂的声音里，她唯独只听见了他的。
　　可是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作怪，她转过头，用另一只手把他的手推开，又转过身往外走。
　　整个过程都避免了和他的对视。

　　直到回到观众席上，立默的脑里都还是乱糟糟的。
　　他好像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的，又好像还是在笑着。

　　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那么好。
　　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礼堂里响起了美妙的音乐。
　　舞台的灯光照耀在陆慕溢和宋菁的身上。
　　他着一身西服，坐在钢琴旁，低着头，专注地弹奏着，像王子，她穿一条白色长裙，站在舞台的中央，认真地拉小提琴，像公主。

　　所有的人都陶醉在这美妙的音乐里。
　　除了立默。

　　音乐好听吗？好听的。
　　他们配合得好吗？很好。
　　喜欢这个节目吗？一点都不喜欢。

　　立默整个人被茫然的烦躁笼罩着。
　　她耷拉着眼皮子看着舞台上的陆慕溢，黑眸匿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

　　一曲完毕，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苏沅然凑到立默耳边，小声地说：“陆慕溢太厉害了吧，成绩好，长得帅，还会弹钢琴。”
　　顾榆榆也赞同道：“立默，你竹马真牛逼。”
　　立默没有一点与有荣焉的感觉。

　　不过她俩这么一说，她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她们都在夸赞陆慕溢，对宋菁的表演只字不提。
　　她知道的，不是宋菁表演得不好，而是她们本能地觉得不应该提这个人。

　　晚会结束时已是晚上九点多，全年级直接放学。
　　虽然立默只是个在节目末尾撒花的，但是她也陪着大家一起排练，所以这段时间并未和陆慕溢、夏悟之一起回家。
　　她回教室拿了书包就往校门外走，像是有意躲着陆慕溢。

　　夜晚的微风带着几分凉意，拂面而来，让立默脑海里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些。
　　为什么看见他和宋菁一起表演节目，会这么难受呢？
　　他以前也会在舞台上弹钢琴，和别的女孩子合作，可是这一次为什么就……就这么酸呢？

　　她从九岁那年起，就把陆慕溢当做了自己阴暗世界里唯一的光亮。
　　他永远朝气蓬勃，永远神采飞扬，也永远闪闪发光。
　　他是她的月亮。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让他只当自己的月亮呢？
　　立默不知道。
　　整个人都处于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

　　她觉得自己很奇怪，心里好像有了一种可怕的占有欲。
　　那种能让她不再是她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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