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

　　林染道：“我本说人死入土为安，但听了姑娘讲述，倒不急着安葬阿玉了。眼下要紧的事，是让杨员外知道事情的真相，于他于阿玉都好，这样一来，他也自会处理阿玉的后事。”
　　裴紫夏踌躇道：“告诉杨员外真相，他便知道了自己是二郎神转世，今后他的日子还怎过呢？而且泄漏天机，可是修真界大忌，一个不好是要遭天谴的，你不怕么？”
　　林染笑道：“你和那阿玉一样，也是实心人啊。我说的真相，可以只是部分的真相，让他知道桃儿是狐狸精就行了。狐狸精魅惑男人，再正常不过的事，战神转世一节咱们略过不提，又有什么打紧？”
　　裴紫夏道：“也是，我真是死脑筋。桃儿不是狐狸精，可我们也可以说她是的。如此，咱们这就走吧。”
　　林染道：“还有一节。我大约猜到那神秘人是谁了，这人你不但见过，还认定他不是好人，只是没多加留意。”
　　“啊，”裴紫夏小嘴微张：“你，你是说……”
　　“对，就是那姓白的公子，白公子！”林染断然道：“如果我猜错了，情愿当你的面吃草，当牲口！”
　　裴紫夏连忙摆手道：“不要不要，我干么要让你吃草当牲口！你身为名门大派的弟子，怎的说话有时却跟市井无赖一般。你且说清楚，为何怀疑到白公子身上，也便是了。”
　　林染笑道：“从前我们师兄妹众多，常在一起顽皮胡闹，打赌吵架什么的那是家常便饭，打赌么，可不就尽是粗口了。”
　　他神色一整，清了清喉咙，道：“好吧，咱们说正事。姑娘你助阿玉之心太切，却忽略了一个小节——阿玉偷偷翻看白公子的行李，在其中发现了半撇假胡子，也正因为如此，她被白公子陷害，说她想谋财害命杀了他，撺掇得我师妹将阿玉捉了拷打。”
　　裴紫夏道：“对对对，你一说我便想了起来！白公子说阿玉是觊觎他的金叶子，阿玉却觉得他若粘上那胡子，便是一年多以前，在杨府中替她看相的阴阳先生。嗯，此节我确实没有深想，现在一品味，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林染道：“我们不妨这样推想。本来一切都风平浪静，杨员外不知自己是战神转世，过着他富家子弟的逍遥日子，与阿玉相亲相爱，和和美美，虽一时没有子嗣，却也无伤大雅。
　　白公子或许只是扮着游方术士好玩，也或者不知从哪里泄露出的天机得知，战神大约在此转世，总之他得到了杨员外的邀请，替他小产的夫人看相。这一看，他才真正确定了杨员外便是战神转世！
　　此时阿玉珠胎已堕，无法挽回，所以他从杨府出来后，便在客栈中住了下来，一盘桓便是一年！你曾判断那神秘人的出现，是在阿玉小产之后，这看法和我的判断，也就不谋而合。”
　　裴紫夏拍掌道：“是啊。而且一年之前，铜山镇周围村庄便开始出现鬼食人脸事件，这时间和白公子逗留铜山相吻合。若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些。”
　　林染道：“以此推测，桃儿自身确实不大可能是狐狸。她本是伺候杨员外父母的丫鬟，相貌也并不娇美，是知道阿玉不能生育之后，杨员外迫于无奈才临时起意纳的小妾。而且他故意娶这个并不漂亮的丫头，一方面也是向阿玉明志，他并没有变心。”
　　他思忖着道：“这一点，白公子事先是不知道的，不可能预先准备个狐狸精在那里等着。我猜想，真正的桃儿，在嫁给杨员外之后不久便即遇害，后来逐渐变美的桃儿，乃是狐狸精借尸还魂。”
　　裴紫夏道：“也不一定。狐狸精还有门本事，就是吸人魂魄，然后以己代之。商周之际的苏妲己，便是遭了狐狸精这一招儿。唔，不过这和借尸还魂，貌似也没什么两样，总之受害之人都是身体发肤还是自己的，魂魄却被狐狸精取代。”
　　林染道：“肉身还是人的肉身，只是魂魄被狐狸精替换，你那乌木桃钉还有现形的作用么？”
　　裴紫夏摇头道：“既然肉身是人，现形出来仍旧是人，那还有什么用。所以，桃儿被钉，并没显出是狐狸，这样解释也是说得通的。”
　　林染道：“便算她是狐狸吧，这狐狸精和白公子是一路人，但也只是白公子的棋子。她或许不知道，她在白公子眼中，仅仅是战神珠胎的载体吧？到头来，会有剖腹取胎的惨事发生在她身上。又或者她本就是白公子的下属死士，白公子的命令，她不敢不听。若如此的话，这白公子的来头必然不小。”
　　裴紫夏道：“可是还有一点不通。若白公子就是那神秘人，则他的修为和我比起来只高不低。在树林之中我与你师妹动手时，他若从旁相助，很容易就能将我打败，甚至取我性命，为何却要装作毫无武功，任由我将阿玉救下来呢？”
　　林染皱眉道：“或者，便是因为有我师妹在场，他不肯暴露出他的本来面目。他这般欺瞒我师妹，心中又怀着什么阴谋诡计呢？如此一想，我又不能相信他和我师妹真就分道扬镳，各走各路了。唉，我那傻师妹啊！”
　　裴紫夏道：“现下那白公子和你师妹的下落都暂不知情，在此多说也是无益，我眼下要赶去铜山杨府，少侠打算作何行止？”
　　林染道：“我姓林名山，今后直接以名字称呼就好了，少侠少侠的多不自在。当然，我年纪比你大，你要叫我林大哥，也无不可。”
　　他的本名如今早已传遍江湖，人人都道是个大坏蛋，所以他不敢以真名相告。“山”字与“三”同音，取他在凤鸣谷中的排行第三之意。
　　裴紫夏笑道：“呸，谁来叫你林大哥！林字有双木，一根木头已经无趣得很了，何况两根木头？但你又能说会道，木上加张嘴就是呆，双木就是呆呆，我看叫你做呆呆就挺好！”
　　林染哈哈大笑道：“我不是能说会道，而是很贪嘴能吃，所以木上加口大有道理。呆呆便呆呆，呆呆左右无事，便陪你走一遭吧，要知若那白公子真要存心与你为敌，只怕你一个人要吃大亏！
　　裴紫夏嫣然一笑，道：“哈哈，呆子又是傻瓜，我看叫你大傻瓜……唔，不好听，叫大西瓜吧，那便挺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若那姓白的与你师妹一同来夹攻我，我非输不可，最好有你将你师妹拉开，所以你不去都不成呢。大西瓜，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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