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病入膏肓

　　两人一路畅通出了神武门，窦府家丁和侍卫都围了过来，窦君莫勒令他们等着护送明然小公子回府，众人虽觉不妥却也不敢违背。

　　窦君莫亲自赶着马车渐渐驶离皇宫，叶无絮回过头看着渐行渐远巍峨庄严的宫门还有几分不可思议，好像做梦一样。

　　她就这么出来了？什么都没看见，御花园，澜庭轩，碧水亭，空中楼阁，还有…无缘得见圣颜。

　　算了算了，一个皇后都这么可怕了，可想而知一国之君，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她叶无絮这一辈子能进去一次皇宫，以前连想都没想过。

　　看着身旁在宫里也可以横着走的窦君莫，她此时越发感觉到两人其实相差甚远。

　　“君莫…”

　　“嗯”窦君莫闲散的赶着马车，手臂上还挂着叶无絮的手指，生怕他突然消失一样。

　　唤了他却不说话窦君莫知道她肯定在胡思乱想。

　　叶无絮撅着嘴不无感伤道：
　　“君莫，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呀。我一无是处，长得又不好看，门不当户不对的。”

　　窦君莫闻言一笑，知道她是在宫里受了刺激，伸出空闲的右手揉了揉叶无絮并不太齐整的头发，微弯了眼温和道：“絮儿不要妄自菲薄，夫妻之间没有这么多为什么，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反而觉得絮儿简单、细腻、有趣、善解人意，不像旁的人那么复杂，与你在一起非常轻松。”

　　对着她温柔似水的窦君莫简直帅的一塌糊涂，如镶嵌在墙上的明珠，捧在手心的润玉，倜傥而专情，浪漫又真挚，叶无絮感动的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看周遭来来往往的人群。

　　“就知道只有你会欣赏我，其他人都是鱼目混珠，不知道本姑娘是珠玉蒙尘绝非池中物。”

　　窦君莫宠溺的听她自说自话，自卖自夸，女人便是如此，只要喜欢的人在意的人一句赞美，便会振作自信起来，早已经摸清她路数的窦君莫都会恰到好处的给予肯定。

　　因为没有家丁和侍卫的簇拥，虽然马车过分奢贵华丽却也没有太引人注目，叶无絮突然想起皇后提起的德宁公主，心里有些泛酸。

　　今日在宫里走一遭，让她明白了一个将来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若是君莫真的娶了别人为妻，扪心自问，自己能接受吗。

　　叶无絮心里一抽一抽的疼，答案太过分明，她接受不了，连想一下都觉得热气上涌，酸了鼻尖，不管是妻，不管是妾，她都无法眼睁睁看着君莫的怀抱拥入别的女人，他的唇贴紧别的女人。

　　可是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儿女成群，何况是窦家三郎，不知已是多少名门闺秀的佳缘良婿。

　　叶无絮早便想好，如果真有这一天，她便离开得远远的，把完完整整的君莫放在心底，成全别人，祸害自己。

　　叶无絮越想越悲沧，此时此刻她反倒觉得窦昭那个毛病真是真真的好，想到他不过轻轻碰触了自己唇一下便吐得昏天暗地，不禁嘴角勾起一丝坏坏的笑容。

　　病的好，病的秒，窦昭啊窦昭，你要继续发扬。

　　又赶了几里路，再拐两个弯便到了窦府所在的清河街，窦君莫见她久久不语，指不定那脑袋瓜子又想什么呢，想不透就生闷气，他若假装不知道，这气能把她憋出病来。

　　“你到底在气什么？如果是皇后说你是妾的事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叶无絮猛的回过头，眼神阴阳怪气的扫在他侧脸，倏的近了几分。

　　“窦君莫，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这你也知道。”

　　窦君莫失笑得摇摇头，把马车转了个头开到仁和药铺旁边的小巷里，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一个东西后才说道：

　　“你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只要你相公我不愿意，谁也插不进来，就算絮儿是小妾，那也是独一无二的小妾。”

　　叶无絮被他说得心花怒放，但还是说出自己心里的隐忧，“老夫人不喜欢我，这次，好像是想借皇后娘娘的手把我撵出府去。”

　　窦君莫脸色沉了沉，嘴上却安慰道：“絮儿你想太多了，为夫可以保证，老夫人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这你怎么保证，这次我莫名其妙进了宫，除了老夫人，谁有这本事。”
　　叶无絮半信半疑，却见窦君莫下了马车笔直的站在巷口。

　　叶无絮原本以为他把马车停在这里是想与自己细诉衷肠，却见他好像在等什么人，才后知后觉问道：“你刚刚放的什么？”

　　窦君莫淡定道：“讯号。”

　　“给谁的？”

　　窦君莫怔了怔，正要开口却已经听到婉转悠扬的声音带着怒气杀将过来。

　　“君莫，真的是你。”

　　窦宛如突然的出现和莫名的怒气让叶无絮有些摸不着头脑，敢情刚才窦君莫放的信号是给窦宛如的？

　　叶无絮心情有些复杂不解的看着两姐弟。
　　窦宛如似乎担忧依在，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快言快语的说出来，甚至和窦昭顶嘴。

　　那蕴含着怒气的眼底仿佛含着一丝温柔和羞怯。

　　叶无絮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当然是自己看错了。叶无絮掐了掐自己，看来进一趟宫真的受了不小刺激。

　　窦宛如抬起头专注的打量他片刻，待确认眼前的人就是窦君莫无疑后脸色又难看几分，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欣喜。

　　窦宛如走进巷口至今都没有看过叶无絮一眼，仿佛她是根本不存在的。

　　两人面对面站着，旁若无人的聊天。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样有多危险你不知道？这次肯定会让三弟怀疑。”

　　叶无絮全身一激灵，像是刚从水底频死游出水面的旱鸭子，连呼吸都是紧促的。

　　如果她理解能力没有出现偏差的话，窦宛如是知道窦君莫的病和秘密的。

　　可是又是谁把她抱在怀中，轻言蜜语的说，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秘密能与他分享承担的人。

　　叶无絮心中突然有了股怒气，即使那人是他亲阿姐，是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亲人，那也不能骗她。叶无絮并不介意多一个人替他分担压力和痛苦，但她介意谎言。

　　叶无絮下了马车，脸上带着平淡无奇的笑容，自己给自己找着存在感。

　　“大小姐，怎么在这儿碰见你。”

　　窦宛如有些迟疑的转过头，迎上叶无絮奇特还带着探寻的眼神，高贵大方的笑了。

　　“无絮妹子，今日在宫中可好。”

　　窦宛如一般都不怎么搭理无絮，今天能关心问一下已是很给面子。叶无絮想着前面几次窦宛如对自己的帮助都一直对她彬彬有礼,包括现在，她气得也只是在她面前撒谎的窦君莫而非窦宛如。

　　窦宛如问什么她便答什么，神态热情有礼，又多聊了几句自己实相的往外走，说去街上透透气，窦君莫也未阻拦，只是让她多加小心，快去快回。

　　走过他身旁之时，叶无絮狠狠剜了窦君莫一眼，接收到叶无絮的眼神窦君莫也只是苦笑了一下。

　　叶无絮一走，巷子里的氛围便陡然变得诡异和暧昧。

　　“君莫，你怎么总是这么不让人放心，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形同于暴露自己，把自己置身在随时有人对付的危险之中。”

　　见他不说话，窦宛如顿时了然于胸，气愤道：
　　“你不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是叶无絮自作主张的吧。”

　　窦宛如说的痛心疾首，自己一心想保护的人却被一个不知轻重的女人肆意霸占着，享受他的爱护和宠溺。窦君莫见她都有些红了眼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口气有些疏离道：

　　“此事怪不了无絮，你不是不知道，吃这个药，窦昭迟早都会发现我的存在，只是时间问题。”

　　窦君莫越发阴沉，他最担心的莫过于就是此事影响到叶无絮，更怕她被利用，所以他并不想这么快让窦昭知道，他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

　　窦宛如知道他忧心什么，宽慰道：“还好你没直接进府，勉强还能压住，今天这事我来处理，你不用担心。”

　　窦君莫终于与她对上视线，坦然道：“多谢家姐。”

　　窦宛如艳丽的面庞一疆，“不许这样叫我。”

　　窦君莫长叹口气，依然道：“今天你帮我这份情我会记住，以后我定会还你，两不拖欠。”

　　顿了顿，“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和窦昭都是你弟弟，你不一定非要帮我，所以你以后想明白了想帮他，我也不怪你。”

　　说到这个话题，窦宛如没有像往常一般能言善道，只是半合着眼默默看着某处，窦君莫继续道：
　　“这事对你太残忍，我们两个，总会消失一个。”

　　窦宛如终于落下了泪，一粒粒如断线的珍珠，张开雾气弥漫的眸子，连声音都在颤抖。

　　“我爱窦昭，我爱我三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可是你，细细算来，你只拥有他四分之一的生命，太短了，君莫，真的太短了，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你用这么短的时间活得比我们都透彻，我想永远能看见你，我想你们两个都在。”

　　因为身体这个特殊的原因，即便他窦君莫有多出色，也会身不由己，也会需要人帮助。

　　窦君莫被这隐忍不舍的抽泣声也染上一层感伤，他是真心把窦宛如当作亲人，不忍让她如此难过，伸出手轻拍着她背脊：“家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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