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大人太妖孽

　　皇帝不可置信的探出脖子，弓着背半趴在椅子上，活像一只乌龟，他微歪着头眼神在珀英和谢谦身上扫了几遍，“嗬嗬”两声又缩回去。

　　“你倒是给朕说说，怎么个故意法！”
　　珀英方才便想好了说辞，伏地磕了个头，说道：“圣上有所不知，那刺客怀揣着火雷一心想着让咱们这些人有来无回，他们可不是什么现凑在一起的江湖流寇，而是密谋数年的刺客组织，这些人和活跃于江南边境一代的莲花教关系非常，他们下手狠毒，不惜杀死同伴也要保住秘密。”

　　“密谋数年？”
　　“是，那些人早在先皇在位时便曾暗袭，谢厂公之所以将人放走，就是想让他回去报信。”她紧了紧手指，小心的吞咽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周围的裕王等人，顺势推测道：“圣上，您不觉得大殿失火实在太过蹊跷么？大火过后诸位藩王便被急诏入京，紧接着便是祭天大典，这中间不过五六日的时间，可那些贼人不但逃过了重重盘查，还埋伏了刺客，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观内安插了细作！”

　　她说完指了指跪在一侧的那个假道士，说道：“卑职听闻这几个人半月前就来了，那时，正好是陛下炼制神丹的最后关头。”

　　珀英振振有词，说话时盯着皇帝的眼睛毫不退避，说着说着自己竟然也信了，似乎事情真是如此。

　　很显然她的这番推测皇帝和两位王爷也觉得有理，都陷入沉默，此时一旁的韩枫也出来说道：“陛下，臣有一事不得不报。”

　　“说。”
　　“谢陛下，事情与陆大人有关，他身体强健，平日连个头疼脑热的毛病都没有，可大约四五日前忽然食欲不振，身上乏力，起初只当是疲累，可三日前大人忽然上吐下泻，被折腾的脱了力，所以才无法前来护驾。”

　　皇帝眉心紧紧皱起，一双略微凹陷的眼，因为阴郁显得更加摄人，他看了看珀英又看了谢谦等人，随后面向方勇忠，说道：“勇忠，你有何看法？”

　　方勇忠出列，沉声道：“乔掌使所言甚是有理，如今朝野上下依旧隐藏着乱臣贼子，这些人明里忠诚背地里却一直盯着朝廷的举动，随时都会钻空子。咱们大靖国富民强，邻国还有边境那些零散的部族，都想与咱们交好开阜通商，还剩下半月，便是使臣来朝的日子。这次刺杀或许就是某些人想搅合了这次往来呢？”

　　珀英听罢点点头，不由得接了一句，说道：“陛下英明，请相信我等的忠诚之心。”

　　“谢谦，是他们说的这般么？”
　　“回禀陛下，卑职愚笨倒是不如两位大人思虑的长远，之所以放走那人实则是想借他行踪找到他们的老巢，眼下逃遁的刺客已经被缇骑跟上，只要他回去，缇骑必会将那些人连根拔起。”

　　皇帝点了点头，随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门外，忽然起身道：“吉时已到，不可再耽搁，藩王与老臣还在外头等着，来人，传令观内道长准备祭典吧。”
　　“遵旨！”

　　他走了几步回身指着地上的几个人，说道：“杀了祭天。”
　　“是。”

　　谢谦朝两侧护卫摆了摆手，那几个半口气的细作嘴巴张了张，挣扎了一下便无力的耷拉了手臂，被拖了出去。

　　珀英他们又在祭典开始前从四边立柱下挖出了不少火雷，仔细清除后，众位宗亲，大臣便随着皇帝盘坐在山顶空地上打坐祈福，这一坐便是一夜。

　　翌日，晨光初露，道士便开始颂唱祈福咒文，祭台上白袍道士挥舞着木剑，踏着神秘的步伐轻飘飘的移动，那一刻山林寂静，这些人宛若仙人般在晨曦之中跳跃、吟唱。

　　那古老而悠长的调子，击打在心上，伴着清凉的山风，珀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祥和。

　　就这样祭典分了三场，所有人跟着皇帝在此处整整坐了三日，唯有夜里能睡三个时辰吃一顿热乎的饭，其余时间全得直挺挺打坐。

　　珀英和谢谦倒是好一些，因要防着祭坛出事不停的四处检查，省的受那份罪，那些贵人们成天好吃好喝，坐在这里灌了一肚子冷风，不到一日便已经有人病了。

　　“倒是咱们这圣上，金刚罩体，刀枪不入，这都三日了还依旧神采奕奕。”

　　“天子受神明庇佑自然和旁人是不同的。”

　　珀英说完便看了谢谦一眼，微微一笑越过他朝观内走去，今日是最后一日，只要平安熬过这段时间，对所有人便是解脱了。

　　她带着黄蜂等人在观内各处巡查，走到一处院落发现有两人在树后正拉扯什么，便将其喊住。

　　“圣上有令，不许观内闲杂人等到处走动，你们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

　　其中一人脸上还带着气，说道：“他说要给里头的一清道长送药，贫道正拦着。”
　　另一个连忙解释道：“这位大人，贫道的师父被关在院子里，他先前便病着，这都三日没吃药了，圣上对道长们最是慈悲的，所以……”

　　珀英看了看那处紧闭的院子，淡声道：“圣上是慈悲没错，可有的人就是不知好歹，你们这道观一直受皇家供养本该处处谨慎才是，但你们倒好，养尊处优惯了，竟放了细作进来。”

　　“不关师父的事啊，那些人以流民的身份前来投靠，十分可怜，师父不忍才收留了几日。那些人一直都规矩的很，真没想到……”

　　珀英抬手打断他的话，“把药给我吧，正好我过去，顺带给他服下。”

　　“不不用了，这种事怎么能劳烦大人，贫道去就可以了。”

　　“不必客气，拿来吧。”
　　“是。”

　　珀英拿了药便让人下去，随后便嘱咐黄蜂派人跟去，“眼神闪烁必定有鬼，仔细查查这个人。”
　　“是。”

　　她进了那院子，只有三间草屋，正面那间里有微弱的呼吸声，进去后发现床榻上躺着一位白须道长，他无法动弹，身形消瘦，嘴角青紫，听到珀英脚步便睁眼朝她看过来。

　　“大人着实好眼力，若您再迟来半步，我此刻便已被人要了性命。”可见，他虽然躺着对外头的事却还是听的清楚。

　　珀英立在床边，说道：“这也是机缘，可见道长心性坚定，本官过来只想问一句，您知道谁下毒么？”

　　他虽然毒入骨髓，却面色淡然，闻言点点头，“贫道种下的因便要食这果，因私心作祟，违背观内规矩，因投奔之人是贫道家乡之人，便将人放进来，谁知竟被下毒控制，动弹不得。”

　　“何处？”
　　“苏州，桐乡县渝水村。”
　　“何人？”
　　“冯知白。”

　　珀英点点头，“本官会请圣上准许道长葬于观内。”
　　“多谢大人。”

　　她出来后，正碰上谢谦过来，他朝院内看了看说道：“大人莫不是又打算求情？”
　　“一清道长在观内修行二十多年，今告密有功，功过相抵，得个全尸不为过吧。”

　　“真是心善。”
　　“厂公大人谬赞……只是，你这会儿过来，是寻下官有事？”

　　谢谦走到竹林子旁边揪了几片叶子，手指灵活的卷了卷递给珀英，说道：“鲜花赠美人，恭贺乔掌使顺利完成使命。陆大人撑病来了，一会儿应该会向你道谢，到时候你不防拉拢拉拢，陆指挥使的人情还是极有用的。”

　　珀英捏着那几朵竹叶子编的花，清了清嗓子，说道：“厂公大人背上的伤可好了？与其操心别人还不如顾着自己，您也不必担心我攀了锦衣卫就会你们缇事厂作对。”

　　“乔掌使，其实……攀一个半截入土的糙老汉，还不如来攀我，我如今年轻力壮，正当壮年……”
　　“乔姐姐，你在这儿啊，可让我好找！”

　　珀英看了眼谢谦那副好似吞了苍蝇的样子憋着笑回身朝陆秀秀走过去。
　　“乔姐姐，你可小心那谢谦，你看那张脸，男生女相，嘴角含情一看就知道心术不正，我爹爹来了，你快跟我过去看看。”

　　珀英脸上的笑意收了收，拨开陆秀秀的手臂，说道：“谢厂公并非无情之徒，陆姑娘还是不要这么说的好。”
　　“乔姐姐，你可真是个好人，居然替他说话。”
　　“实话。”
　　陆秀秀回头看了看立在原地的谢谦，撇了撇嘴，妥协道：“你既喜欢他，我便也不厌他。”

　　珀英大惊，“你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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