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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潞王声音落罢便不怀好意的蹲到珀英跟前，用扇子抬起她的下巴，说道：“可怜乔掌使痴心一片却终究是抵不过门当户对四个字，你父亲乔县尉也只是个末流官员，那确实配不上方将军一门英烈，地位显赫。”
方忠勇在一旁坐着，闻言将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的搁在桌上，冷声道：“去年潞州遭灾，朝廷拨款十万银救济灾民，可是赈灾银却悉数入了州府库房，受灾的流民被官府赶至深山，焚山而死。可朝廷却一无所知，潞王，您需要下官将一些证据递到圣上跟前么？”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有份量，潞王或许也没想到自己如此隐蔽的手段会被远在边境的方勇忠发现，自己愣怔片刻后反驳道：“潞州灾情控制及时，流民借已返回居住地，人人都领着救济银，本王的折子都在圣上案头！岂容你胡说八道！潞州是本王封地，你却在千里之外，究竟事情如何你怎会知道！”
言罢忽然好想明白了什么，讽刺道：“方将军手上固然有权，可也得注意分寸，莫要越俎代庖插手别人封地上的事，若是圣上知道你拥兵自重，怕是对你心存不满。”
珀英抿唇看向方勇忠，他听到后也不以为然，侧头对上珀英的眼睛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随后移开却看着对面的谢谦说道：“潞王言重，下官只是说了事实而已，圣上英明，应当不会因此而猜疑下官忠心。”
他说罢，还不待潞王开口，一旁的谢谦便起身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说道：“潞王或许还不知道前两日宫城大火，主殿被烧后出了什么乱子吧！”
“本王……”
“三年前大殿修缮工程出现严重的贪墨，上千官员牵扯其中，圣上震怒，午门斩首百余人，诏狱里头现在还关着三百四十二名获罪官吏，王爷真的想将自己那笔烂账此时抖搂出来？”
珀英双腿被那蒲团里头的东西冰的没了知觉，身子微微打颤，硬是咬牙坚持跪的笔直，她呵出一口白气，手指紧紧攥着身侧衣袖，不让自己露出半分不妥。
她兀自逞强，余光瞧见谢谦朝她走过来，身子一轻，竟被一把拽起拉到身后。
“王爷，圣上老早就念叨您了，驿站简陋，请随下官移步寝殿。”
珀英此时总算缓过神，勉强撑着谢谦手臂才站稳。
她半边身子被谢谦挡着，越过他的肩膀便看到潞王正阴沉沉的盯着她，嗤笑一声后说道：“乔掌使果然是有手段的人，不但方将军在此为你撑面子，就连咱们的谢厂公也对你如此爱护，生怕本王将你伤了半分。”
他话音刚落，方勇忠便接话道：“听闻近来京中不宁，王爷身份尊贵，末将也要入宫觐见，恰好与王爷同路，王爷若是不弃，末将便与缇骑护送您入宫，请吧。”
他说罢便朝门外走去，打开房门便运气朗声道：“潞王车驾启程入宫！”
随后门外便是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训练有素，想必是方勇忠带着自己亲兵下了楼。
珀英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回身朝着潞王行了一礼，恭谨道：“下官随行车驾，王爷有吩咐召唤便是。”
潞王闻言冷哼一声，“京城到底是乔掌使的地盘，有人护着，底气十足，小王可不敢劳烦你，不然你身边的那些人可不会放过本王啊。”
“王爷言重。”
“本王说的可都是实话，乔掌使那身魅惑人的本事真是天下无双，就连本王……都为你倾倒呢！”
他说罢摇了摇扇子，复又看了谢谦一眼，“厂公大人今日倒是让本王开了眼，没曾想您也并非传言那般无情，反而如此爱护同僚。”
谢谦回身看了珀英一眼，淡淡的回道：“下官只是奉旨办事。”
“是吗？可本王觉得您这应该是……”潞王“唰”一下收了扇子，敲了敲手心，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指着珀英又指了指谢谦说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珀英见此人越说越过分，竟起了这般龌龊的心思，要给她和谢谦扣男女私情的黑锅！
她咬牙正要反驳被谢谦拦住，他依旧语气冷淡对潞王说道：“下官是阉人，哪有风花雪月的心思，王爷还是莫要取笑我了，时辰不早，王爷请吧，下官今早便听闻德王，庄王已经到了沧州境内，您若不快些，他们便好早一步入皇城了。”
潞王眉头逐渐蹙起，在听到沧州两个字后神情忽变，不再理会珀英，转身朝外走去。
他前脚一走，珀英便从谢谦身后走出来 ，恭谨的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厂公大人方才为下官说话，否则今日潞王定不会轻易罢休，国舅一家与潞王母族关系颇佳，自从圣上处置了国舅父子三人后，我便将潞王得罪惨了，每每遇上都会被折辱一通。”
谢谦看着她惨白的脸，神情阴沉的厉害，抬手拽过她的手臂，两指在脉门探了探后说道：“你一会儿坐马车回去，我的副手会给你送药，记得用热水顺服，再运气调理驱逐寒气，潞王那蒲团里放了至阴之物，对女子身体伤害极大。”
“大人还懂医术？”
“怎么？很奇怪？”
珀英摇摇头，搓了搓发寒的手指，“只是佩服大人什么都会。”
谢谦解下披风罩在她身上，抬手揽下她的挣扎，淡声道：“多一技傍身，便多一条活路，旁人以为我手中握权风光无限，只有我自己知晓每一日的如履薄冰，慎之又慎。”
他的手指擦过珀英下巴系好带子，朝她后背虚虚的推了一把，说道：“潞王蛮横自大皆来自皇帝宠爱，你与其让我与之周旋，还不如在圣上面前多煽风点火，反正也担了妖女的名号，不如做些实事。圣上钦点你为女官，定是对你有所不同，乔掌使……做人实不可太过刚直。”
珀英对上他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被黄蜂扶了手臂下了楼，行至大堂处又顿住脚回身朝那屋子看了一眼，却发现谢谦正双臂撑着栏杆正看着她。
两人遥遥一望，她连忙撇开视线出了门。
谢谦很守信，在回宫城的半道上派了下属给她送药，彼时珀英浑身发冷，勉强运气支撑着身子，接过药瓶只看了一眼便吞了下去。
黄蜂在侧还没来得及拦着她早下了肚，“老大！这……这谢谦送来的东西你也敢吃！”
珀英调息运气，闻言抬眼看着他说道：“此时我也只能信他，潞王给我下绊子，在蒲团里头放阴寒之物，就是打算伤我之后便向圣上谗言！谢谦与潞王也不是什么好交情，他没必要害我，而且我总觉此人……”
“乔掌使！”
话被打断，珀英撩起车窗帘朝外看了一眼，便看到督造司的一位下属面色焦急道：“圣上传召你即刻赶往西苑。”
“可知何事？”
那人道：“里头传信出来说，裕王、景王，及刚到的几位藩王被一同传召。”
珀英眉心紧蹙，摆了摆手让人退下，她靠在车壁上思索，一旁的黄蜂迟疑道：“那些王爷们议事，召你过去做什么？”
她摩挲着身上谢谦的披风，良久后忽然坐直身子，吩咐道：“你速回督造司将修缮大殿的开支账册取来，我猜……圣上已经等不及要和那些人伸手要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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