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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坠渊
灵气环绕的灵台上，一身白衣的男子阖着眸，静心打坐。
他的样貌年轻俊美，肤色却惨白如纸，若不是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定然会被人认为这是一座冰雕。
他身上环绕着的灵雾忽浓忽薄，忽聚忽散，若是让其他修仙之人来看看，定然会怔愣在原地，因为男子这是很明显的心神紊乱之状，若是不仔细安静调养，很容易滋生心魔，从而酿成大祸。
许久，男子睫毛一颤，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浅银色的眸中比前些日子多了几分疲惫和冷漠，那漠然使他眸子的颜色越发浅淡，几乎要接近白。
敲门声。
陌离道：“何事。”
陌姝站在门口，略略扬起了眉毛，意识到自家哥哥心情不太好，不过……在知道自己的信任被辜负之后，谁的心情还能好呢？
尤其是陌离这种，不会轻易信任别人的人。
陌姝道：“哥哥，我看你心情不太好啊。长老派人送信了，邀你去好生谈谈关于你那好徒儿的事情。”
陌离神色无波无澜：“我自会给个交代。”
陌姝故意道：“哥哥你想包庇么？”
下一瞬，陌姝隔着门，明白了什么叫数九寒天。
一把剑直接破门而出，冰冷的剑锋横在陌姝的脖子上，只差分毫便可以当场了结了他的性命。
陌离面无表情，身上却杀气漫天。
陌姝脸色微白，唇角的笑容越发艳丽：“哥哥，你伤又发作了，还是不要轻易动灵气比较好，我给你喂药。”
说着，他轻轻推了推剑锋，手指立刻流下一缕鲜艳的血痕。
陌离从灵台上缓步而下，门早已被凌厉的剑气砍得七零八落，陌姝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望着陌离的眼睛里是露骨的欲望。
陌离冷漠地与他擦肩而过，收了剑：“无需。”
陌姝回眸看他：“哥哥，你忘了戴面纱了。”
陌离却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得更快了一些。
戴面纱？那件面纱是一样法宝，他以前戴面纱是为了遮掩容貌，以及防止自己身上精粹的天地灵气被邪祟妖魔觑觎之用，但现在……
陌离慢慢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蓝、渊！
留在原地的陌姝，轻慢地舔了口自己手指上的伤口，一阵风吹过来，他衣袍上的蝴蝶栩栩如生，仿佛要活过来，纷飞于天地间。
他的笑容，绯丽不详至极：“传说中不可侵犯的仙尊，果然比魔界之人味道好得多呢。”
长老殿。
所有人都是神色肃穆，昏暗的殿里只有五名长老，其他人都被屏退，宗主的位子上并没有人，毕竟宗主闭关之事已有多年，大家也不甚在意，只是在静心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陌离走进来的时候，受到了所有人的瞩目。
尽管他面无表情，但那张脸还是让所有人一阵失神。
陌离无视了他们的失神，淡声道：“关于蓝渊一事，我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那清淡的声音响在耳边，所有人才勉强回神，大长老陆行首先站了起来，行礼道：“我等自是相信仙尊，只是我小儿惨死在那魔头手下，若只是这样便罢了，死去的那数十名弟子和被盗走的功法，您若是惩罚给的轻了，可就是有些……”
他欲言又止，像是想要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当面说出来，二长老李青向来与大长老交好，第一个应和道：“没错，判狱里面死去的大多数是我座下弟子，仙尊大人定要废了这孽徒的手，洗净他的罪孽。”
陌离浅银色的眸越发空澄，也越发接近白色，只有萧落才知道陌离这是心神不稳的征兆，心下一紧，开口道：“各位，那些弟子很明显是被魔族击杀，若是就这样妄下定论，可不好吧？”
陆行当即反驳道：“难道那小子之前杀害我儿和出任务的弟子就是假的？”
萧落折扇一展，轻悠悠道：“大长老，我自然知道你痛失爱子，心情悲伤，可我怎么听说……是你亲爱的儿子先去招惹的魔兽，又怂恿蓝渊去对付它呢？”
陆行眼底闪过一丝慌张，指着他道：“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儿对那孽徒这些日子的关照清墨门好些弟子可都看在眼里，可怜我儿尸骨未寒，却要受你这番污蔑！”
李青也道：“没错，并且，就算事实如此，蓝渊那厮杀了数十人盗走功法是真的吧？都杀人了，肯定心术不正，说不定还入魔……”
萧落眸子一凛，还未说话，陌离就打断了李青的话：“够了。”
李青连忙低头，谦卑地看着地面，好一副乖巧的样子。
陌离道：“萧师弟。”
萧落一怔，站起行礼道：“师兄，怎么了？”
其他人不免心中一阵不快，心想萧落这小子明明是后来顶替的四长老，却比他们亲近陌离，资源人脉比他们广得多，又要如何不让人嫉妒？
陌离道：“拿我的孤月剑。”
萧落抬头：“师兄你……”
其他人也是大惊失色，但在他们大惊失色的神情里还夹杂着狂喜、幸灾乐祸和贪婪。
世人皆知，陌离平日里佩戴在身上的是一把上等灵器，但他真正使用的孤月剑，却是一把真正的神兵利器。
上一次魔族来犯，战况堪忧时，孤月出鞘，夜空中的明月近乎要夺去天地间所有的光芒，那人白衣翩袂踏空而立，莲瓣纷飞间，魔族本来优势极大的战场，变为了他们的葬身之地。
陌离重复了一遍：“拿孤月。”
萧落垂下眼睫：“是。”
师兄这是，铁了心的要蓝渊的命啊。
可是……
他终究只能叹一声：“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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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瓢泼。
瘦弱的少年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地向前走着。
快到了。
就快到了。
一道闪电劈开了乌黑的云彩，哗啦啦的风雨声分明遮盖了一切，少年却还是细微地捕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他咬咬牙，抱紧怀中的东西大步向前跑去。
那脚步声有一瞬间的沉寂，而后不紧不慢地向前走来。
少年不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但他知道，他现在只能跑，不能停。
一旦停了，也许……也许……
他闷着头向前跑着，豆大的雨滴淹没了他的视线，朦朦胧胧中他终于看到了那漆黑的深渊，眼前一亮。
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身后的声音，透着寒凉：“蓝渊。”
蓝渊睁大了眼睛，转身惊喜道：“师……”
一把剑，直接贯入了他的心口
闪电破开夜空，照亮了陌离冰冷的面容，以及他手里的，一把锋利的长剑。
蓝渊怔愣地看着陌离。
陌离眉目沉静：“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蓝渊眼里满是迷茫：“我没有……”
陌离眼底一片霜雪冰寒：“蓝渊！”
蓝渊懵然地看着陌离，心口传来的痛意却不及他对眼前这人的心疼一分。
不信我？
为什么不信我？
为什么啊，师尊，之前不是说好的么？
难道是因为我逃了？所以师尊认为我杀了陆师弟他们而畏罪潜逃？
他慌忙解释道：“师尊，师尊不是的师尊，我逃出来是因为有一个人对我说你元神不稳，需要鬼劫渊的灵药……”
但是他发现，他越解释，陌离脸上的失望就越明显。
“蓝念尘……你够了吧。”
你还要想让我，像以前那样相信你吗？
蓝渊明白了，这一次，彻底回不去了。
他还是太过冲动，还是太过天真，听了那人的话，便不顾一切地逃了出来。
风雨摇曳中，他脸上的笑容凄凉又无助：“我明白了，无论我说什么，师尊都不会信我……”
陌离冷眸看他，攥住剑柄的手却越来越用力。
没入蓝渊心口的长剑隐隐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心跳，仿佛将他的痛，顺着这把剑传递到了陌离的心脏。
蓝渊后退了几步，他的身后是漆黑的深渊，再过半步，便会掉下去。
他的声音发着抖，望向陌离的双瞳，彻底变成了血红色，里面空洞洞的，好似失去了魂魄：“我让师尊失望了，是活该千刀万剐，魂飞魄散的罪人。但是……我宁愿自己跳下去粉身碎骨，也不愿师尊为我皱一下眉心。”
他犹如破碎的纸鸢一般，轻飘飘地坠了下去。
自始至终，他看向陌离的眼睛里，从未有过怨恨，有的，只有满满的信赖。
长剑锵然坠地，风夹着雨在天地哭嚎，陌离一双眸变为透亮的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空妄。
“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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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您，是否愿意再信我一次。
不信也没关系，我信您就够了。
我的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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