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守备大队

　　当晚，江轻寒和邢烟烟被强制留在了江景饭店，等待第二天一早，在基研所学长学姐的押送下，离开本市。
　　当然，这个强制和押送，只是邢烟烟的主观感受，江轻寒显然对此毫无异议也并不抗拒。
　　他们被安排在饭店顶层的套间里。
　　房间显然是此前学长学姐们在本市停留，住过的，茶几上折了几张前几天的旧报纸，几只统一样式的行李箱列在墙边。
　　江轻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看着茶几上的报纸，面色平静且安然。
　　邢烟烟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过她却像猴子被火烧了屁股，坐立不安，手在裤子上来回搓动，人也在座位上左右扭着。
　　学长斐远和另外两名还未自我介绍的学姐，也在套间里。
　　他们三个聚在一起，三张脸对着一个笔记本电子屏。
　　邢烟烟又扭动着，望了眼窗外繁华闪烁的霓虹灯，而后，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最后，她终于坐不住了。
　　“我要回去拿行李。”她说。
　　房间另一头，正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的三位基研所前辈都停住了。斐远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地看着邢烟烟。他身旁，饭局上一直未开口的那位学姐说：
　　“研究所会给每位学生配发统一的制式服装。”
　　而邢烟烟坚持。
　　“我要回去拿电脑。”
　　于是，学姐又说：
　　“包括电脑。”
　　“……”
　　邢烟烟沉默。
　　几秒后——
　　“我要拿牙刷。”
　　“包括全套洗漱用品。”
　　“我要拿面膜。”
　　“包括全套护肤用品。”
　　“我要拿口红！”
　　“包括全套化妆用品。”
　　……
　　最后，邢烟烟忍无可忍，十分任性道：
　　“我只用TF白管限量7号色！”
　　虽然……她自己并没有这只口红。
　　学姐一愣，随即，离开笔记本，大步向邢烟烟和江轻寒这条沙发走来。
　　邢烟烟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她以为学姐要过来打人了，但对方最终只是拍了张白纸在茶几上。
　　“还有什么品牌偏好，写，海外正版代购。”
　　“……”
　　邢烟烟看了看黑脸的学姐，又看了看下面的白纸，哑口无言。
　　一旁，竹马江轻寒适时发出一声嗤笑。
　　学姐扭过头去。
　　“还有什么叽叽歪歪的要求，一起写上来。”
　　江轻寒摊手笑笑：“没有。”
　　最终，邢烟烟在学姐的逼视下，完成了自己叽叽歪歪的要求表单。
　　学姐又回到他们那一伙里。但，邢烟烟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就在邢烟烟思索着，再找个什么理由时，主席斐远发话了：
　　“邢学妹，明天天亮的时候，整个事件都会结束，我们会光明正大地离开本市。”
　　斐远的声线很平稳，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邢烟烟看了他一眼，又立刻移开视线。他的眼神平静且坦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邢烟烟不敢过多与他对视，她怕被对方这副十拿九稳的样子蒙骗。
　　斐远见邢烟烟没有回应，也不介意。他将视线收回到电脑屏上，继续向身旁两人交待着什么。直到……许久之后，他听见客厅那头传来一声闷闷的发问。
　　“为什么？”
　　斐远动作一顿，随后，他再次抬起头，目光落在邢烟烟身上，勾勾唇角，微笑：
　　“学妹会知道的。”
　　邢烟烟也扯起嘴角，不过是声冷笑。她总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这句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夜里，邢烟烟在套房内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爬起来，走到客厅，发现江轻寒居然还在沙发上看报纸。
　　已经凌晨3点了，邢烟烟看了眼挂钟。
　　“你没睡？”她问。
　　“没。”江轻寒答，嗓音因熬夜而微微沙哑。
　　邢烟烟撇着嘴点点头，她把客厅打量了一遍，又问：“他们人呢？”
　　她在问基研所的那三个前辈。
　　“出去了。”
　　“大晚上的？”
　　江轻寒点头。
　　邢烟烟诧异。她本以为，这三人会看着他们以防他们溜走的。
　　既然如此——
　　邢烟烟迈步向大门走去。
　　“别想了。”
　　江轻寒虽然仍低头看着报纸，但却对邢烟烟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他出声打碎了邢烟烟的妄想。
　　“酒店有门禁。”
　　邢烟烟挫败，只好抬腿往回走。
　　她睡不着，所以此刻并不打算回房，而是一屁股坐到江轻寒身边，发问：
　　“怎么着？看来你之前试过？”
　　江轻寒没有说话。
　　邢烟烟撇嘴，因被忽视而感到气恼。她正准备动手去抢江轻寒手中的报纸，以逼迫对方陪她聊天，就猛然发现了江轻寒的秘密。
　　她顿时大笑出声。
　　“看来你确实出去试过了！我的妈，真太搞笑了！”
　　邢烟烟捧着腹，指着茶几。
　　原来，茶几上，原本只薄薄一两张的报纸摞，此时竟堆叠到了一尺多高。
　　昨天中午进饭店大门时，邢烟烟注意到，门口的报架上，插着一整排往期日报。现在看来，那个架子估计已经被扫荡空了……她甚至可以脑补出当时的画面：凌晨时分，江轻寒试图走出饭店，结果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发现根本出不去，尴尬之下，只好带了一堆旧报纸上来，假装自己只是下楼找个东西……
　　“我说，你是不是在人店门口溜达，被保安以为是困在里面出不去的小偷了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江轻寒冷冷道。
　　可邢烟烟完全不听。
　　“你说你，咋这么尬呢哈哈哈哈哈……出不去就出不去呗，背着手自个儿走回来就好了，还弄堆报纸回来，大半夜的出去找报纸人还当你梦游呢哈哈哈哈哈——”
　　江轻寒皱着眉，攥着报页边缘的手紧了紧，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卷起它敲向邢烟烟的天灵盖。
　　“哎！”邢烟烟鼓起眼抗议。
　　而江轻寒黑着脸，一字一顿道：“我！就！是！非！常！诚！恳！地！想！看！看！报！纸！而！已！”
　　邢烟烟睁大眼看着江轻寒，努力保持着一脸正经的表情并且极力忍笑，但她最终失败了。她先是小范围的噗嗤了一声，紧接着，就彻底崩不住了，仰头笑倒在沙发上。
　　“……”
　　江轻寒索性不管她了，报纸一抖，继续往下看。
　　过了一会儿，邢烟烟笑够了笑完了，从沙发上坐起来，凑到江轻寒身边，斜眼搂了下对方正在看的内容——
　　本市5A级景区青蜂山大雾迷眼持续一月有余，有关专家仍在调查原因，景区将继续处于关闭状态。
　　又看了看抬头。
　　昨天的。
　　她咂咂嘴。“您这可真有说服力，大晚上不睡觉，关注景点新闻？难道基研所是教旅游管理的？”
　　江轻寒没有理她。
　　邢烟烟再次被他彻底无视的态度惹恼了。
　　“你有三秒钟。”她说着，开始倒数。
　　“3——”
　　“2——”
　　江轻寒投降。“进房间的时候，这里连着两天的报纸都折在第三版，折在这起迷雾事件的报道上。”
　　“So？”
　　“So，”江轻寒揉了揉眉心，“我在查这段时间里，本地报纸对这件事的跟踪报道。”
　　邢烟烟这才满意。
　　“那……怎么说？”
　　江轻寒合上报纸，沉默了几秒：
　　“青蜂山有自己的旅游机场和动车高铁站，我们明天会从那里出发去T大。以及，我们离开后，雾会散。”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与邢烟烟对视，眼神里仿佛有着某种深意，但邢烟烟看得愣愣的，并没太懂。
　　邢烟烟没懂江轻寒的眼神，却不妨碍她直接发问。她皱着眉头，一脸复杂地看着江轻寒：
　　“你是不是……一直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江轻寒也很坦然：
　　“是。”
　　邢烟烟眼神立刻犀利起来，她一把抓住江轻寒的胳膊，人也坐正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录取我？为什么一定是T大？为什么是秦老头来串联这整件事？
　　……”
　　她一口气抛出一系列问题，并死死抓着江轻寒，以防他跑掉。
　　江轻寒倒没试图挣脱邢烟烟，但他同样也没回答她的问题。
　　他说：“我虽然知道，但我不会说。”
　　“是不会还是不能？”邢烟烟马上问。
　　对方选择避开这个问题，转而说道：
　　“你可以自己去找真相，就像我为什么能知道一样。虽然——过程和结果一样艰难。”
　　邢烟烟紧紧攥着江轻寒的胳膊，瞪眼与他对视。而他也不退不让，直直看进对方眼里。
　　这样沉默而低压的对峙持续了很久，久到邢烟烟眼酸到顶不住，双方才撤下来。
　　邢烟烟扔下江轻寒回了房。
　　她仍旧睡不着，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枉她和江轻寒一路青梅竹马，对方却不肯帮她！
　　正当她生着闷气，心里骂着江轻寒不够意思时，房门被敲了几下，紧接着，外面传来江轻寒的声音。
　　是个问句。
　　“你觉得，在什么情况下，这件事能一夜解决？”
　　除非全市人都傻掉。邢烟烟翻了个白眼，心说。
　　而对方又接着给出了答案。
　　“除非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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