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喜事

　　她来不及卷起的袖子被狗剩撕扯着扯开了一片，手背上还留着大大小小的淤青，加上她现在一瘸一拐的，满脸泪痕，瞧着就怪可怜见的。
　　狗剩已经习惯拿李环儿出气了，平常，他都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对李环儿拳打脚踢，他知道，那些来河边洗衣裳的邻居，不会这个时候过来。
　　所以，他不顾李环儿的求饶，就直接揪着李环儿的头发，抬脚要踹过去。
　　李环儿还不等狗剩踹过来，她“哎呦”一声倒在了地上，远远瞧着，像是狗剩将她踹倒在地上。
　　狗剩也不知道自己踢过去的腿怎得突然一麻，整个人就往前倒去，结果摔了个狗啃泥。
　　而他整个人爬在河边，李环儿吓得躺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那几个人连忙赶了过来，看着李环儿这模样，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啊。”李环儿急的跺脚，无助地看着已经顺着河流飘走，不见踪影的衣裳。
　　“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告诉娘。”狗剩原本要爬起来再去揍李环儿，不过自己摔倒了，疼的龇牙咧嘴的，抬头一瞧，有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连滚带爬地起来，冲着李环儿叫嚣着，跑走了。
　　李环儿泪眼汪汪地在河边打转。
　　“哎呦，可怜见的，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娘。”邻居吴家婶子放下木盆，将李环儿拽了过来。
　　低头看了一眼她被扯破的袖子，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碎布包，扯了针线，给她缝好了。
　　“听说，前几日，还寻了邻村的陈老汉，要将她嫁过去呢。”周家婶子瞧着李环儿那可怜模样，感慨了一声，“总归是命苦，摊上个好赌的爹不成，还有个这样的后娘。”
　　“呜呜……”李环儿似是受到了惊吓，哭的泣不成声。
　　她转头，就要往河里头跳。
　　“你这傻孩子，怎如此想不开？”吴家婶子见状，连忙拉住她，劝说着。
　　李环儿红着眼，身上瘦的连二两肉都没有。
　　“娘会打我的。”李环儿抽泣道，“我好几天没吃饭了，那天，爹还说要将我卖了呢，我今儿个又将洗的衣裳弄丢了，娘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的。”
　　“这什么话？”吴家婶子一听，顿时有些气结。
　　虽说女儿贱命，可也不是这样糟蹋的。
　　“我要赶紧把衣裳找回来。”李环儿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转身不顾一切地就往河里头跳。
　　只是腿脚还没有好利索，因走得急，脚下一滑，往前栽去。
　　幸好吴家婶子抓住了她，不然她真的直接摔到河里头了。
　　这时，张氏拎着狗剩气冲冲地赶过来了。
　　李环儿抬头看见了张氏，吓得不停地哆嗦，不住地向后退。
　　“娘，我不是故意的。”她还不住地低声喊着。
　　吴家婶子跟周家婶子看不过眼了，便护在了身后。
　　张氏看着这二人，倘若换作从前，早就呛起来了，只可惜，最近她手头紧，加上追债的，便舍了脸寻她们两家借了银两，如今自是不能惹恼了她们，免得被逼债。
　　“跟我回家再说。”张氏也知道不好在这里收拾李环儿，所以压住火气，冷声说道。
　　李环儿惊恐地摇着头，不肯过去。
　　毕竟这是人家家里头的事儿，吴家婶子就算有心护着，也是不好掺和的，只能任由着李环儿被张氏拽走了。
　　李环儿怯怯地跟在张氏的后头，可怜兮兮地转头看向吴家婶子跟周家婶子
　　“可怜见的。”吴家婶子忍不住地再次地叹着气。
　　周家婶子也可怜李环儿，可是终究不是自家的人，她也没法子管。
　　李环儿低着头跟在张氏的身后，手腕处被张氏抓着生疼，她皱着眉头，手中不知怎么多了一个小小的针头，她“哎呦”了一声，脚下打滑，朝着张氏扑了过去。
　　张氏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后背被撞得生疼，双腿一软，就直接倒在地上了。
　　远处的吴家婶子跟周家婶子一瞧，两个人丢下木盆，就朝着这边又跑了过来。
　　张氏摔疼了，也顾不得脸面了，抓起一旁的石头就朝着李环儿砸了过去。
　　可惜，打偏了，那石头顺着草地滚了过去，好巧不巧地砸在了吴家婶子的脚背上。
　　“哎呦。”吴家婶子疼的龇牙咧嘴，皱着眉头，低头看了一眼脚面，冲着张氏吼道，“作死的，你这是要干嘛？”
　　周家婶子也跟着帮腔，扶着吴家婶子起来，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骂起张氏来。
　　张氏被骂懵了，可是也只能忍受着，毕竟，拿人手短啊。
　　李环儿瑟缩在一旁，不敢出声，怯懦地看着。
　　这二人早看张氏不顺眼了，若不是邻居，加上她软磨硬泡，她们怎么可能给她佘银两，这不是白白地填了无底洞嘛。
　　想起她家的男人，周家婶子沉声道，“那银两，你答应的时日，可不能拖欠了。”
　　吴家婶子皱着眉头，一瘸一拐地附和着，然后二人又转身去了河边。
　　李环儿泪盈盈地看着张氏，不敢凑过去。
　　张氏刚才才被李喜推倒，后腰一大片淤青，这下子狠狠地摔了一跤，好巧不巧地又闪了腰，这下子，就算要打李环儿，也没有力气。
　　“还不扶我起来。”张氏冲着李环儿大声吼着。
　　李环儿怯生生地上前，费了劲扶张氏起来，不过在张氏要站稳的时候，李环儿没有了力气，紧接着两个人又再一次地倒在了地上。
　　张氏被当成了肉垫，李环儿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
　　李环儿骨瘦如柴，如今压在张氏的身上，张氏的后腰正好磕在了石头上，只听到“嘎嘣”一声，张氏哀嚎几声，就直接疼晕过去了。
　　李环儿见状，连忙从张氏的身上爬了起来，哭了起来。
　　吴家婶子一瞧，揉了揉脚背，然后看向周家婶子，“这李喜家的活该。”
　　“谁说不是呢。”周家婶子探着头看着，“好像晕了。”
　　“叫人先抬回去吧。”
　　毕竟街坊邻居，又是一个村的，瞧见了不帮把手，会被戳脊梁骨。
　　所以两个人又极不情愿地叫了两个人，把张氏给抬回去了。
　　李喜早早地就出去躲债了。
　　刚才狗剩带着张氏过来，看着周家婶子跟吴家婶子把张氏骂了个狗血淋头，狗剩早吓得跑回去叫大姐李巧了。
　　李巧赶过来的时候，张氏正被抬着回去。
　　她先是一愣，然后冲了过去，“娘，你这是怎么了？”
　　“你娘刚才摔了一跤，晕过去了。”吴家婶子生怕这李巧多嘴，白惹李环儿挨打，就直接开口。
　　李巧当然不信，可是周家婶子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的李环儿，然后跟着抬着张氏的人一起回家了。
　　“得请郎中了。”周家婶子看着昏迷不醒的张氏，那脸色白的吓人。
　　“可是……”李巧知道家里已经没有多少银两了，如果请了郎中，她乞巧节的新衣裳便没有了。
　　她犹豫不定，好半天也没有回答。
　　周家婶子看着，也只是摇头，然后跟吴家婶子带着抬着张氏回来的两个人离开了。
　　李环儿看着躺在木板床上的张氏，只是转身，坐在桌前，倒了一大碗水，猛灌了几口。
　　“你这个死丫头！”李巧叫唤了半天，张氏也不醒。
　　这个家里头，现在是李巧做主。
　　李环儿知道，如果不请郎中的话，张氏再这样拖下去，指不定就瘫了。
　　而张氏如果真的瘫了，那也是李巧的缘故，与她无关。
　　李巧以为张氏只是摔了一跤，左思右想之后，就没有请郎中。
　　她看着李环儿坐在那里，悠哉哉地喝水，她气得冲了过去，要揪她的头发。
　　李环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不是以往透着胆怯迷茫无助，而是宛若深潭般，冰冷刺骨。
　　李巧哪里见过这般冷厉的眼神，一时间愣在了当场，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连忙眨了眨眼，再次看去的时候，李环儿已经起身，一瘸一拐地出了屋子。
　　李巧几步冲了过去，抄起门闩要朝着李环儿的后背打了过去。
　　李环儿惊叫一声，哭着跑了出来。
　　李巧是气急了，所以也没有顾及外头还有人，就直接追了出去。
　　“大姐，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李环儿哀求着，在院子里头胡乱地跑着。
　　“死丫头，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李巧扬声吼着，“看我不打死你。”
　　周家婶子实在是看不过去了，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头，冲着李巧吼了一嗓子，“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你娘还躺着呢，你不想着给你娘请郎中看看，反倒胡乱打起人了。”
　　李巧一听，连忙将门闩一丢，六神无主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爹不在家，娘又这样了，二妹妹又是个不争气的，我也是气急了。”她哭的厉害，瞧着当真是一脸的委屈啊。
　　周家婶子是看不惯李巧的，只觉得这个丫头心眼忒多，在外头一副乖巧温顺的样子，其实不然，在家里头，就数她最会嚼舌根子，闹得家里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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