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下[古剑三]

　　“湛柳，等我！”缙云一救完集泷三邑的人就即刻奔赴西陵，不断在心里期盼着、祈求着。

　　残阳如血，将白云染得通红，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嫘祖用剑撑着身躯望着半空中摇摇欲坠的湛柳，明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却依旧在坚持，用她的血与灵力护住大家。

　　“杀！”不过一瞬，嫘祖又恢复了浑身的气力，挥剑直指零零散散游来的魔物。

　　倏地，阴恻恻的声音传来，没有袭击着嫘祖他们，而是伸出长爪贴近她的身体。

　　“这就样死了，你甘心嘛，心爱的人去救了其他无关的人，没先来救你，让你孤零零的撑着。”心魔开始不断引导着湛柳心中的负面情绪，来打破此刻的僵局。只要湛柳不倒，其余的人绝对不会倒下去，它们魔就只能死在西陵城中。

　　“强难道就是错，就得期待多撑片刻，你真的毫无怨恨么？”

　　嫘祖感受到了湛柳心绪波动想上前阻止，其余零散的魔在心魔操控下有序缠住了他们的动作。

　　心魔继续啧啧道：“他们抛弃了你们，来，和我一起，向他们复仇。”

　　浮在空中的湛柳眉头紧蹙，动弹了几分，她一双血眸猛地睁开：“恶心的东西，给我滚！”

　　方才话语间积蓄的灵力以身体为中心顷刻间往四周扩散，心魔被震飞撞向残垣断壁。

　　她的决定怎能由这种东西置喙，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为何要变强，不正是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么？如今，她做到了，不甚欣喜。即便真有那么一瞬，她是怨的，她是恨的，可那是所有人都会产生的情感。

　　可是她很清楚，最可恨的不是这些入侵的魔族嘛。

　　“额，”湛柳刚刚击退心魔已经耗尽了残余的一口气，几乎再也支持不住，她当机立断立即交道，“嫘祖！快动手！”

　　不除去心魔，她所做的一切一点儿意义都没。

　　大家还是会在鏖战中一个个死去，抑或被心魔侵蚀成为它的食物。

　　心魔恶狠狠看向湛柳，身形一闪来到湛柳身前，阴森可怖笑着：“来呀，杀了我呀，我死了她也活不了。”

　　再来一击湛柳做不到了，嫘祖手中的剑迟疑一下，最终直接掷出。

　　心魔根本没料想到这所谓的人那么多情却又如此绝情，连至亲之人都能下手，长剑直直穿透它的魔核，剑尖也刺入湛柳的体内。

　　好不容易清醒片刻的意识再次混沌，湛柳仿佛觉得自己如天地间的一颗尘埃，随风飘扬。

　　恍惚之间，看着嫘祖悲怆的面容，她好想说一句，不要为她伤心难过。

　　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湛柳！湛柳！”声音由远及近从灵魂深处将她唤醒。

　　太好了，她等到了，等到了。

　　缙云......

　　只是她连喊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下一刻天地寂然，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缙云狂奔不止，伸出手臂想要接住坠落的湛柳，然而就差那么一点，他摔倒在地使劲够着，却只能眼睁睁盯着她倒在地上。

　　此时，从乱羽山脱身的巫炤和司危等人也赶了回来。

　　浓重的魔气扑面而来，空气中夹杂着腥甜的气息，司危呆愣愣挪着沉重的步子朝着嫘祖他们走去。

　　巫炤无力走着，以往的欢声笑语变成魔咒一般在他心头萦绕。

　　“我们没事，湛柳她......”嫘祖即便遇到再困难的事都很坚强，这次眼角却不由自主滑下滚烫的泪水。

　　司危止不住哭泣着，迷蒙的世界中唯余血色。

　　“那是......”她跌跌撞撞跑了过去，在湛柳的尸体旁捡起那染满鲜血的玉梳和头绳。

　　她颤抖托着撕心裂肺哭着，蓦然双目圆睁狠戾看向缙云：“湛柳死了，你怎么不去死！”

　　缙云眼神空洞无比，心如死灰。

　　面对司危的质问，他毫无反抗，静静等待着她动手。

　　巫炤上前握住了司危的手腕：“死了未免太便宜他。”

　　“巫炤......”

　　缙云痛苦非常，心底渐渐燃起那么一丝希望：“湛柳，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

　　爬过去紧紧抱着她冰冷没有丝毫温度的尸体，他如此渴求着。

　　司危不解望着他们：“为什么不让我杀了缙云，为什么！”

　　巫炤阖眸道：“湛柳不会死。”之前的数次都能死而复生，这次一定也可以。

　　即使这样想，心底依旧没有底，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

　　“我们回家、回家。”缙云用手不断搓热她的身躯，那余温根本留存不了，片刻即散。

　　迷茫悲痛之中，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带她回家。

　　托着她的身体，真的好轻，轻得让他感觉抓不住。

　　嫘祖心头一阵阵钝痛，将责任揽于自己身上：“是我。”

　　假如她不刺出最后一剑，或许结果就会不同。

　　“不过我不后悔，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嫘祖难受得紧闭着流泪的眼眸。

　　巫炤静静看着嫘祖，清醒得什么都能猜到，可他不能接受。

　　只是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计较这些，而是安置好这些城中的活人，地上的尸体也不能随意曝置在外。

　　从危险中脱身的众人没有获救的喜悦，满是悲然。

　　不知疲倦收敛了那些尸身，每个人都痛得连哭都哭不出。城中的尸体远远没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多，只是鲜血遍地都是，砖石倒塌造成了些假象。在大家的坚持下，在嫘祖他们与巫之堂众人、鹰部护援下，很多人都还活着。

　　可很多人都清楚，如果不是湛柳以自己为祭，助他们恢复灵力与体力，他们根本撑不到最后。

　　比起他们从小就生活在西陵的人，湛柳在西陵的时间实在很短，但她的确是真真切切的西陵人。

　　满城缟素，痛不欲生，却依旧要带着死去人的意念继续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缙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轩辕丘的，醒来之时他多么希望那只是一场噩梦。

　　“这是梦么？”

　　姬轩辕黯然说道：“不是。”

　　“湛柳呢！”

　　姬轩辕心如刀绞：“我让律令帮她洗净身躯，将她安置在我的屋中睡着。”没人希望她死，姬轩辕也是极度不愿的，在他看来，也许不是死，只是睡着。然而他一想到律令出来后所说，几乎心死，身上累累伤痕，浑身的血液被抽干，体内察觉不到半分灵力。

　　这般，还能活过来么？他真的不敢想象。

　　“我去陪着她，等她醒来。”缙云想扶一扶额头，反是戳到自己的脸颊，实在头昏脑涨，连自己的身体好似都控制不了。

　　姬轩辕颔首，有希望就有盼头，至少缙云能在余下的时日中好好活着。这不仅是他的愿望，更是湛柳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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