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才

　　白色的机器人外观格外地有设计感，金属的皮肤很好地包裹住内部的管线。大眼睛上是个显示屏，随时蹦出一些混乱的符号来。
　　负责人听到了这一句意味不明的招呼，反而笑起来。
　　“你们不要见怪，它们的语言和我们不相同。这并不是在骂你们。”
　　林然没有说话，眼神在那两小只机器人上溜了一圈。
　　另一只机器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林然的目光，抬起头来，也很友好地打了一个招呼。
　　“nima。”
　　林然手指戳着脸颊，露出一个感兴趣的笑容。

　　两只小机器人招呼完客人，开始了它们自己的工作。
　　一只机器人说：“lek。”
　　另一只机器人抬起右手。
　　负责说话的机器人摇了摇头，重复一遍：“lek。”
　　另一只抬起左手。
　　负责说话的机器人点点头。然后说了一个新的单词，重复以上的步骤。

　　林然皱着眉看着小机器人，片刻之后，突然笑开。
　　“唉？这是不是在模拟人类语言的诞生？”
　　负责人有些惊讶。
　　“你还是第一个一眼看出来的。它们的语言还没有成系统呢。”
　　林然：“唉？其实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嘛。所以，它们刚刚创造了一个单词，lek，意思是左手？”
　　负责人微微一笑：“有可能是抬起左手，或者是别的什么，这都要等它们能自己出一本字典，我们才知道了。”

　　小机器人结束了短暂的交流，安静一会之后，开始自顾自地在场地内活动。
　　一只小机器人撞上了负责人的脚，有些晕乎乎地转了个向，还附带一声：“keke。”
　　负责人没有去管被弄得乱七八糟的高级西装，反而小心翼翼地跟着小机器人身后，不停用仪器检测数据，确定没有出错之后，才松了口气。
　　“抱歉，这是我们好几年的心血，所以要格外珍惜一点。”

　　负责人领着林然往后方检测数据的地方走。
　　林然保持着手指戳脸颊的姿势若有所思。
　　“所谓人工智能呢，就是人类妄图了解‘智能’的实质，并且想要赋予机器这种天赋。”
　　负责人随意的点点头。
　　“不错。不过目前而言，还没有任何真正的‘智能’产生。我们通过研究调查认为，只有我们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
　　后方，有两个带着眼镜的男人在撑着下巴，对着电脑记录些什么。看见有外人过来，立刻不动声色地把数据盖好。
　　林然瞥了一眼，又甜甜地笑。
　　“不会偷看你们的数据的啦。”
　　年轻一点的男人尴尬地咳嗽一声，找了两把凳子搬过来，让他们坐下，又轻声道歉。
　　“实验室里不能喝水，所以没有茶，抱歉。”
　　林然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眼神闪了闪，又变成一派天真。
　　“所以咯，这个实验的目的，是让机器经历和人类相似的起源阶段，从而让它得到智慧吗？”

　　负责人坐在他平常自己的座位上，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听到林然的话，有些欣赏。
　　“没想到你年纪这么小，就这么聪明。平常那些……那些人过来，我都要给他们讲解好久。”
　　旁边坐着的两个男人都无奈地笑了笑，低声嘟囔了一句：“全都是为了科研资金。”
　　负责人兴趣上来了，更加细致地给林然解说他们的实验成果。
　　“有些人认为，可以通过更加细致地代码，做出更加优秀的人工智能。但是我们认为他们是错的。”
　　“机器之所以不能诞生智慧，全都是因为，它们并没有经历文明的起源阶段。人类在最古老的时候，通过互相比划，简单的单词，才能对话。而后产生了语言，然后产生了文明，最后产生了智慧。”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重复这个阶段，让人工智能像人类一样，慢慢地创造属于它们自己的智慧。”
　　“于是，我们赋予人工智能与人类相似的身体，并且让它们尽量多在一起，就像远古时期的人类族群。”
　　“现在，我们实验室的机器人已经能够简单的进行对话了。”

　　林然认真地听着，还随着负责人的话轻轻点头。眼睛闪着光，时不时看一眼那两个机器人。
　　看见负责人说完了，她又扬起笑脸，意味不明地“哇哦”一声。
　　“很有趣的想法呢。”林然想了想，“要是你们成功了，那就会诞生一个新的种族呀。”
　　白色的小机器人到处乱窜，完全不知道它们身上肩负了这么沉重的负担。

　　负责人苦笑。
　　“哪里有这么容易，其实我们才刚刚开始而已。用了一年多才让机器能够自由行动，又用了一年多才敲定具体方案。”
　　他又长长叹了一声。
　　“现在它们能够简单的对话，但是我们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又出什么故障，然后需要重新调试。”
　　林然跟着充满同情地叹息一声。
　　“如果要重新调试的话，那它们现在创造的‘文明’，不就会归零了？好可怜哦。”
　　负责人不确定林然说的是机器人可怜，还是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可怜。
　　但是不管哪一个，确实都非常可怜就是了。
　　“总有人认为我们做的事情过于简单，”他突然有些消沉，“我总是对他们说，你们先做出一个能动的机器人来，再来和我们说话。”
　　林然想了想，又高高兴兴地点点头。
　　负责人又领着林然在屋子里和小机器人玩了一圈，末了才想起，和这个小姑娘一起来的还有个少年。
　　“抱歉，”负责人眼神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才找到默默地蹲在角落长蘑菇的林是，“我居然忘了还有个人，人老了，记性也不中用咯。”
　　林是毫无表情波动地摇头。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负责人倒是对这个长得格外好看的少年很感兴趣。
　　“那你和你妹妹不相同啊，你妹妹对这个感兴趣，又有天赋。你是读大学了吧？妹妹还在高中？”
　　他看向兄妹两人的目光很温和。

　　林然：“不是哦，我和哥哥还没上学呢。”
　　负责人有些意外，但是想了想，也没有深究。
　　“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要有一个文凭的。”他这么说着，帮林然和林是推开门，妥帖地送他们出去。
　　“以后你毕业了，欢迎来我们研究室工作。”
　　这是对林然说的。

　　林然抬着头对负责人笑，表情又乖又甜。
　　“好呀，那说好了哟。”

　　林是看着林然，欲言又止。
　　直到彻底走出研究所，他才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你……对人工智能很感兴趣？”
　　林然想了想，把回答含在嘴里面，反问林是：“你觉得，他们实验室这种作法，能不能诞生真正的人工智能呢？”
　　林是静静地回答：“我对这个不了解，但是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林然笑：“那生命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蛋白质的产生，他们实验室干脆引一道雷，把那个机器劈一下，说不定就会开窍了嘛。”
　　林是：“你……不同意这个实验的思路吗？”
　　林然理直气壮：“当然啦。”
　　林是看上去，似乎是在绞尽脑汁地想实验的不妥当的地方。
　　林然拍了拍他的胳膊聊表安慰。
　　“那你想，假如我现在是个刚出生的婴儿。”
　　林然用手比划了一下婴儿的长度。
　　“你会觉得，我不具有智慧吗？”
　　林是诚实地点头。
　　林然便又笑了。
　　“唔，用‘智慧’这个词不妥当。”她想了想，“应该用‘智能’。就是，一个人的意识，是出生就存在的吗？”
　　林是：“额……”
　　林然：“我认为是的哟，即使是刚出生，我也具备了一定程度的自主意识，并且会随着年龄增加而自然增长。但是机器不一样，它们是不具备这种天赋的。”
　　最后林然总结：“所以，我不同意他们的实验啦。就好像是训练植物跳舞，既然天生不具备这种功能，那么再怎么创造外在的环境也是徒劳的。”
　　林是默默地消化着林然的话，感觉有些混乱。
　　林然安慰他：“没关系啦，笨蛋也是有笨蛋的好处的。”
　　林是安安静静地居高临下看了林然一眼，而后突然伸手，揉乱了林然的头发。
　　林然笑着甩了甩头，就好像是湿透的猫咪在试图把毛发上的水珠甩下去。
　　林是：“长得高也有长得高的好处。”
　　林然：“唉？既然你自己能想清楚，那是最好的啦。我还怕会打击到你的智商呢。”
　　林是无言地替林然拉开车门。
　　“我的工作并不需要超人一等的智慧，我也有自己的长处，这就够了。”
　　少年安静地站在阳光下，看上去就像是镀了一层金色。
　　林然抓着门不让林是关上，很稀奇地打量了他一眼。
　　“嗯——我也从没见过你这种类型呢。”
　　等到引擎发动，林是又看了看时间，正好是饭点。
　　他想了想，问出口的却是：“所以，你想通过正确的方式，做出自己的人工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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