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谙

　　元朔五年，漠南。
　　日日对着草原蓝天，连我这般入世非常的人都有了出世避人的感觉。
　　村庄里多是老人，壮年的人或是南下，或是被匈奴人抓了。他们对于我们的到来很是惊讶，毕竟不太会有正常人在战乱时候不思安危地跑来这里。
　　不过住也住下来了，自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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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我吃过早饭后陪小笋儿念了半日《诗三百》。
　　翻来覆去地读“王于兴师，修我戈矛”，小笋儿忍不住发问：“蕈儿，你怎么净读这打仗的诗？打仗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人凑什么热闹！”
　　我刚想跟他讲花木兰和杨门女将的故事，忽意识到这个时候她们都还没生出来，便又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斟酌好久才开口：“女人和男人只有性别上的差异，其余都是一样的，虽然女人的体力比不上男人，但女人心思细密，善于盘算，这样说来，女人的本事不就更大？所以啊，不要觉得女人弱小，更多的时候，这种表面弱小的人才能拥有巨大的力量。”
　　小笋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蕈儿，那像你这种表面就粗犷的人呢？就没有力量了吗？”
　　我用力扯出一个笑，招手让小笋儿站到面前来，然后就是一顿暴打。
　　边打边说：“你现在知道我的力量了吧！！”
　　南来的日光恍惚，躲进云层里，仿佛是被我吓到了。
　　这时，一早就没人的木留牵了两匹马回来，我赶忙停住手，走到他身边。
　　“哪里来的马？”
　　“早上我去长城内的集市管马贩子买的。”
　　“马好吗？”
　　“似乎没训温顺，一路上都没给我好脸色呢。”
　　“想必是因为你也没好脸色给它们吧。”
　　木留忽然笑起来，不置可否。我觉得这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笑起来还是很和气的，完全没有平时那种严肃冷静的气场，让习惯他的人心生喜欢。
　　我正喜欢着，他已把一匹马拉到我面前：“上去吧，这马是你的了。”
　　“欸……我不会骑马……你会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只会些基本的驭马术，跟草原上的人比当然是不足的。”
　　他说着，把我推上了马：“不过总得学着骑，否则就枉来这草原一趟了。”
　　我低头看他：“你陪我骑吗？”
　　他点头，上了另一匹马：“我当然陪你，只不过不同马而已。”他把一直吵嚷着要上马的小笋儿拉了上去，“我们走吧，在草原上溜达一圈也是种享受。”
　　我应了他的话，拉了拉马缰，身下的动物就飞一般出去，害得我只好俯下身抱紧马脖子……
　　跑了一会我再向后看时，木留和小笋儿不知在何方了。
　　我虽喜欢自由自在的凭空感，却也懂得害怕，比如现在这不受管教的马一直向北而去，万一，万一……
　　天似盖，地似庐，将我和这草原压在中间，竟透不过气来。
　　身上的素色襦裙随风向后舒展开去，那种剥离感在身上每一处发生，头上的发带也已松开，纠缠着风绕着发丝不肯离去。
　　这马竟也不会累，载着我不眠不休地跑了好久，连我都肚子饿了……
　　远方的云朵被火焰噬咬，竟……黄昏了……
　　难不成我命真要亡在这茫茫草原上？
　　“……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碟坐吹长笛，愁杀行客儿……”
　　是歌声，是那日落日时分随罡风而来的歌声。
　　我从马背上抬起头，望见不远处有不少毡房，心又冷落下去——那是匈奴人的毡房。
　　原来这马跑了一日，跑到敌人刀口下了。
　　我想让它停下，一直在它耳边吹风，可那笨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闻到同类的气息后反而更加欢快地跑进了匈奴人的草场。
　　我用余光看到，毡房前的人——不论是生火的胡女，还是杀羊宰牛的胡人，或是打桩缝补的汉人奴隶——都不约而同地看着我这位不速之客。
　　心下只剩四个字，此命休矣。
　　这马倒是欢悦，在草场上活蹦乱跳，却也不离开。
　　这时，我听到身后有马蹄声，转过头，发现是一个匈奴人。
　　来不及多看，我赶忙死死抱住马脖子，又对着它耳朵吹气，想让它不要停下来赶紧跑。
　　然后，它就在我我吹气下，停，了，下，来！
　　那匈奴人骑马到我旁边，我这才看清他的脸。
　　凸鼻凹脸，比我想象的匈奴人要和气些，毕竟他笑着，嘴里有金属的光泽，我仔细看了半天才意识到那是驯马哨——是他让我的马停下来的。
　　他用奇怪但流利的汉语问我：“你是谁？”
　　我没多想，从腰间拔出一把木留给我的匕首就向他刺去，他一躲，而后拽住我来不及缩回去的手，一拉就把我带到了他的马上。
　　我瞪着他，他也不慌，依旧笑着，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来不及挣扎，我头一歪，晕了过去。

《不许碰我耳朵》
擅长脑补的大白兔受X各种意义上的大佬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