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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一 负你残春泪几行
我隔着镂空窗户向外看去,渐觉可笑。
不用听闻,我也能猜出木府其他人对我这回被关押事件的想法。
——不守妇道地夜奔出去找男人,结果被少爷抓了现行,虽然少爷没有悔婚的迹象,但我嫁过去肯定不得宠。
大致如此,我连编好听话的机会都没有。
我苦笑,这大户人家里头我一个丫鬟还真是没人权。
抓着那几匹红布,我却苦于如何动手。
我从小到大别说做衣服,连绣个香袋都不会——小时候场院里端午节做香袋,上了年纪的奶奶们自不用说,手巧的几个丫头也能把香袋做得精致可爱,唯独我年年跟着那几个毛头小子跑来跑去,很少加入姑娘们的做香袋大会。
有一年倒是去了,结果做得太丑被其他人说像馒头,之后我再也没碰过针线。
如今要我对着几匹红布变出一套喜服来,料想是做不到的。
说来也怪,木府人那么多,会做衣服的人自然存在,可老夫人偏偏要我自己做,难不成我不会做要我套上布去成亲?
之前忙东忙西没时间想这个问题,现在被关起来了,反倒可以任我随意而为了。
人真是可笑,可笑。
正愁如何下手,门忽然被打开了,不用想,肯定是送午饭的。
果然,那人放下饭菜:“蕈儿,用膳吧。”
我诧异地看着他——竟是多日不见的钱管家。
想起他在我汤里下毒的事,我忍不住刻薄起来:“呵,这木府是没人了吗?竟然要钱管家您亲自送饭来。还是说钱管家怕我口淡,又在里面多加了什么调料?”
那老人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蕈儿,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你能原谅我吗?”
“能。”
几乎是一瞬间,我给了他肯定答案。
钱管家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忙不迭地抬起头看我,想在我脸上得到更多信息。
而我只是笑:“钱管家,我知道你在这木府里权利再大,也不过是帮人办事的,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不过请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害我的?”
他的目光黯淡下去:“蕈儿,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只要……只要你这几天好好待着,等嫁给少爷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你就不能不追究吗?”
“我大不了是追,从没有究的意思。哪怕我真的喝了汤,变成厉鬼,现在也该知道真相了吧?”
……
“是湘湘……”沉默良久,钱管家终于开口。
我记得,老夫人那无人敢喊的名讳,叫吴湘湘。
如果是她,倒也不稀奇了。
“钱管家,在老夫人手下办事,你不觉得可怕吗?”
“不是的。”老人像个争辩谁的苹果大的孩子一样激动地看着我,“湘湘她只是一时气昏了头,她不是故意的……”
“你这句话等到我被毒死了再讲也不迟。”
“蕈儿……”
他还想讲,我却挥挥手阻止了他:“钱管家,这件事我不会追究,你大可以让那女人安心了。”
“蕈儿……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你若是真心道歉……”我指了指那堆红布,“能不能帮我弄一套喜服来?”
听我这样讲,钱管家的脸才有些明媚起来:“你……要我帮你准备喜服?”
我抓起筷子往嘴里扒了几口饭:“前两天还有人说要像嫁女儿一样把我嫁出去,现在女儿成亲没衣服穿,怎么办呢?”
钱管家会意,自是喜不自胜,抱起那堆布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我认识天水城里顶好的裁缝师傅,让他帮你做喜服肯定不会错!”
等钱管家的声音终于消失,我放下筷子。
不是不想追究,而是终究舍不得。
我来木府一年,遭尽白眼,木齐对我好,可也不是好得没边,不是好得能时时护我周全。
可这老管家是真心的,不论待我,还是待我所做的事。
每每受人欺侮,也是他帮我出头,靠着多年管家的地位护我。他说他把我当女儿看,我也是从来不怀疑,那样真心诚意的对待,我确实感激在心里,只是言语不表而已。
可是,他竟帮衬着老女人,要害我这个他口口声声称女儿的人。
人心叵测,还是,无可奈何?
我对着门外的守卫说:“我吃好了,你们收拾了吧。”
他们听了,便进来把我没吃几口的饭菜端出去。不在话下。
过了几日安闲日子,我倒是听天由命了。
也不知道这么多天没去找木留,他会不会担心;还有重先生,木齐那天怒气冲冲地来找我,他会不会被吓到,木齐会不会找他麻烦……
真是越想越头大,也不知道以后见他该怎样跟他解释。
我倒在床上,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不去想这些。
这时,一个声音传进来:“蕈儿……蕈儿……”
声音又轻又阴,活像鬼叫,我起身环视了一遍房间,终于在东边的窗口看到了一个人影。
还好木齐没有变态到连窗口都派人看守,东窗与门不同边,只是锁了起来,其他人靠窗与我交谈几句也是可以的。
我走近了才发现叫我的人是任常安。
他见我过来,高兴地挥挥手:“蕈儿,你看到我啦!”
“任公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和常恩来木府拜访,听说你被关在这里,就偷溜出来看看你。”
我撅嘴:“你这是在嘲讽我没有人身自由吗?”
他摇摇头:“没有没有,我没这个意思,只是,你犯了什么错,木齐竟然舍得关着你?”
“半夜偷溜出去私会男人,算不算错?”
“呃……”任常安扯了一个极其勉强的笑,“难免的,难免的……”
我冷笑:“如果任常恩背着你找其他男人,你就不会说难免了。”
他诧异地盯着我:“你……知道?”
我想装得高深莫测些,但还是放弃了,毕竟自己是被关着,没有这个资本。
“放心,只是我知道而已,这木府里没其他人知道。”
木留不住在木府,所以他不算。
任常安见我一脸平静,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觉得我们奇怪?”
“奇怪?又什么好奇怪的?只不过是两兄弟在一起和谐交流而已。”
常安和常恩并非亲兄弟,在一起又有什么奇怪的。
任常安被我说得脸一红,没想到他这猎艳高手也会脸红:“只不过……是……和谐交流……而已……”
“怎么了?任常安你没事吧?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我的境界高别人难以目及,但你真的不用……”
“谢谢。”任常安露笑,“谢谢你能够理解我和常恩,我还以为我们会被世间所有人唾弃,幸好,还有你……”
此刻,我竟想伸手摸摸这瘦弱的阴柔的男子的头,有这样一份感情,凭谁都会累,会怀疑自己吧。
但我看看我们中间隔着的窗户,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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