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跋扈

　　陆兖自回府后脸色就没有舒缓过，底下的人皆屏声敛气小心伺候着。

　　和风站在一边，低声回禀道：“王爷，底下的人查了，是奔影今早的草料里放了让马暴躁的药，但是这药的药效过好几个时辰才会发作。”

　　也就是说，下药的人很清楚他今日会去学院，等到骑射课的时侯，便正是马发狂的时辰，以他传闻中三角猫的功夫，定会因此受伤。

　　陆兖的脸色冷得像凛冬里的冰碴子一样，握紧茶杯的手一松开，就只见满手的茶杯碎渣，茶水洒了满桌子。

　　他已经是京都每个人口中的纨绔五皇子，还有谁会这么煞费苦心地来对付他？
　　陆兖眉心紧锁，若今日受伤的是他倒好了，反而让宋云抒被自己连累。

　　他冷笑一声：“你让人继续查，本王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惦记我。”

　　“对了，记得送几副上好的药膏去将军府，还有库房那瓶凝露丸，都一起送去。”

　　和风点头应下，又道：“王爷，既然是王爷的马让昌华县主受了伤，那王爷亲自上门道歉不是更妥帖？”
　　虽然那个宋姑娘只是个县主，却比自家王爷在圣上面前得脸多了，王爷亲自去赔礼，也不是什么跌份的事儿。

　　“你脑袋被马踢了！”陆兖瞪了他一眼，抬脚踹他个屁股蹲，“就宋将军那爱女心切的脾性，我进了他家大门还能完整地出来？”
　　“过一段时间再说吧，等他们一家气消了，我再去赔个礼。”

　　“王爷说的对、说的对。”和风早就习惯了，拍拍屁股站起来，嘿嘿笑道：“王爷满满的诚意，谁会忍心拒绝啊！”

　　陆兖这才赏他一眼，食指摩挲着下巴，不知道在心底打起了什么算盘。

　　*

　　玉炉香，红蜡泪。
　　燕环肥瘦，脂粉香浓。

　　醉芳楼在烟花柳巷里可是实打实的老牌坊了，里面的姑娘姿色不仅没得挑，更是各个都有自己的一门绝艺。

　　醉芳楼大楼中央是一池清泉，池中水从楼顶灌溉而来，再由数个小渠分散而去，里面种着四季莲，池旁数个精致玲珑的玉炉冒出袅袅香雾，缭绕人心。

　　此时大堂中一座莲台上，一个紫衣女子上台来，云袖轻摆，纤腰慢拧，随着笙箫的节奏舞动曼妙的身姿，似是一只蝴蝶翩翩飞舞，若有若无的笑容始终荡漾在脸上。

　　一舞毕，掌声如潮，台下的人大声欢呼戏笑，要让美人陪他们喝酒。
　　那女子淡淡笑了笑，便退了下去。

　　未过多久，又见一位青衣女子香肩半露，脚踏莲步，抱着琵琶坐了下来。
　　纤细素净的手划过古朴的琵琶，令人神往的琵琶乐声顿时流露出来，既恢宏又小意，萦绕每个人的耳畔，绵延不绝。

　　缭绕的琵琶声袅袅婷婷传上二楼。
　　此时二楼的一个隔间内，一个粉妆婀娜的女子坐在宁王身边，时不时地还被喂上一颗甜甜的葡萄。

　　“之前食言了两次，这次终于肯乖乖来了啊！”
　　陆丰斜着眼调侃，趁机摸了摸身旁女子的小手，满意地眯了眯眼。

　　陆兖悠闲地侧卧在软塌上，手肘抵着小塌，撑着额角轻嗤一声：“这里也就这些的货色，都看腻了，还有什么好来的？”

　　坐在陆丰身边的女子微微皱起细眉，却是笑声泠泠：“祁王殿下这般说，可就是看不起我们醉芳楼了，醉芳楼能在京都数十年不倒，定是有过人之处。”

　　陆丰忙揽过美人的肩，轻轻拍打：“青芜姑娘莫生气，他就这样，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不像本王，一颗心只扑在青芜姑娘身上！本王保证！”

　　青芜捻出含香的帕子，遮住红唇嗤嗤地笑了出来，蔻丹艳丽的纤手划过陆川的胸膛，娇音媚骨：“能得宁王如此喜欢是奴家的福气，不过……”

　　陆兖看着陆丰被这个青芜吃的死死的，嫌弃地皱起了眉。
　　“不过她觉得自己年纪长于你，已经年老色衰，你也买不起她的赎身契，所以让你离她远点。”

　　“……”青芜颇为哀怨地瞪了陆兖一眼。
　　这个祁王，每次说话都坏她好事。

　　“奴家不是那个意思，祁王殿下真讨厌，为何要这样曲解奴家，宁王殿下可不要听呀……”青芜嘟了嘟嘴，撒娇般把高耸的胸脯在陆丰胳膊上蹭了蹭。

　　青芜算的上是醉芳楼的老人了，楼里几乎每个月都会来一批新人，虽不及她娇艳柔媚，却胜在年轻，而这，是在楼里生存的最大的资本。

　　她十五岁进的醉芳楼，在楼里这么些年，也算是成了楼里的招牌，所以赎身的金额高昂，一般人根本买不起。
　　这也是醉芳楼的妈妈打的一手好算盘，既能捞一笔银子，又能给她们找个有钱的大户人家，以后还能给醉芳楼有个照应。

　　青芜好不容易吃定了宁王这个冤大头，却总是被祁王给搅和了，她心里气的直颤，却也只能陪着笑去讨好宁王。

　　宁王感受到胳膊上的柔软，眯着眼睛感觉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也管不着陆兖刚才说的话了，立刻应道：“本王一定会筹钱给你赎身，青芜姑娘你等着！”

　　青芜眼里瞬间噙了泪，感动地靠在陆丰的怀里：“宁王殿下……”

　　陆兖一脸冷漠地看着这两人卿卿我我，最后干脆背过去不再管，谁爱管谁管，反正陆丰本来就蠢，再做些蠢事也没什么关系。

　　眼见着宁王就要亲上心心念念的美人的小嘴儿了，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青芜姑娘，妈妈唤你过去。”

　　陆川动作一滞，青芜倏地睁开眼，忙娇羞地躲开陆川，起身摇着腰肢往门外去了。

　　“真打算给她赎身？父皇知道了还不得打断你的腿。”陆兖双手枕在脑袋下，屋内脂粉味太重，他不适地皱了皱鼻子。

　　一个皇子花重金给妓女赎身，足够那些谏官在朝廷上说上个三天三夜，嘉和帝又看重身份嫡庶，陆丰这是明明地在老虎头上拔毛。

　　陆丰却长叹一口气：“我就是想赎也没有银子啊，足足一百两黄金呐！有这钱我要什么女人没有？我也就是图一乐。”

　　陆兖见他还没蠢到无可救药，欣慰地朝他笑了出来。

　　陆丰被他笑得瘆得慌，但心里存着事儿，只好往他小塌那里靠了靠。
　　“最近……你是不是遇到啥事了？”

　　“怎么这么问？”陆兖奇怪地看他一眼，伸手拿了一块四色酥糖送进嘴里。
　　嗯……是挺好吃的。

　　陆丰眯眼狐疑地盯着他：“难道没有吗？就说昨天吧，奔影发狂，你为了救昌华县主竟然把奔影给杀了？”
　　“那可是你最爱的马！我之前连碰一下你都不给！”

　　陆丰捏着拳头悲愤欲绝，起码在死之前得让他摸摸它柔顺的毛发吧！

　　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事，陆兖闻言一拍大腿，皱着眉也是后悔不已：“是啊！我就不该杀了奔影，就该让昌华县主从马上掉下来，被马踩伤，然后我被她的三个哥哥和大将军还有父皇合伙揍个昏天黑地下不了床才对！”

　　“……”
　　这么一说，好像奔影死的挺值的。

　　陆丰被他说得一噎，但怎么可能就这么服输，他用力拍拍桌子：“再、再说就今天，就这儿！为什么今天你一个人躺在这塌上，不找你以前的徽影姑娘了？”

　　陆兖的笑凝在嘴角，随后凉凉瞥他一眼，被他问得烦：“你最近屁事管的怎么这么多？是楼里的姑娘不合意还是赌场不好玩了！你再问下次输钱别指望我给你垫钱！”

　　脾气有点暴躁啊。
　　陆丰被他威胁得乖乖地在一旁不敢说话，只能怯怯地睖着他，等着他的青芜姑娘回来。

　　耳根终于清净了，陆兖抬起胳膊遮住眼，鼻间好似闻到了一股清新的甜味儿，和昨日宋云抒身上的一模一样。

　　他的手慢慢抚上心口，也在问自己。
　　“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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