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跋扈

　　“你这地方倒是清闲自在。”
　　宋云抒悠闲地靠在楠木椅上，“若是有人再哼首小曲儿就更好了。”

　　“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那人笑骂一句，行云流水般用剑鞘打下了她翘着的二郎腿，宋云抒躲都没来得及躲开。
　　“一个姑娘家整日没个坐相，以后看谁要你？”

　　“诶，这就不劳您韩大爷操心了，您还是看好您的寒剑阁吧。”宋云抒忙抬手止住他的说教，兴致缺缺地撑着脑袋。

　　韩檀难得见她这样，虽稀奇，可他却也不是什么都管的性子，只提了一嘴：“你这是怎么了？”

　　宋云抒觑了韩檀一眼。
　　她当初第一次进寒剑阁，是在冬天。韩檀披个白色大氅，窝在火炉旁，见到客人来了也就懒懒应一声，没半点掌柜的样子。

　　然而越熟悉，她越看不透韩檀这个人，一年到头也就她不时来这小铺子看看，应该说是没赚什么钱，可这人日子过得照样舒心悠闲，一点也没有影响。
　　还有他不经意间露出来的只有习武之人才有的习惯，亦能看出这人不是个普通百姓。

　　宋云抒自己心里都窝着火，怎么还会有心思去同他说什么。
　　“没什么，对了，今日是我的生辰，你就不表示表示？”

　　韩檀就知道这人一来就准没好事，他见外头光线好，走过去把窗子打开，“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你瞧着什么顺眼就拿走吧，就算是生辰礼了。”

　　宋云抒一动不动，知道他的性子，听他这般敷衍也不气恼，直接问道：“你这有没有顺手点的匕首，我正缺一个呢。”

　　“匕首？”韩檀转过身，坐到她的对面沉吟了一会，“这还真没有，你看我这都是些大家伙，小姑娘家的匕首还真难倒我了。”

　　宋云抒一脸“果然如此”，心里头那股子恼意怎么也挥散不去。

　　“你怎么不去鸿鹄堂找去？那里定有匕首。”
　　鸿鹄堂是京都名气鼎盛的武器行，武器的品质皆为佳品，练武者向来都去鸿鹄堂买武器。

　　宋云抒之前自然去过，可是遇到几个不长眼的武夫，对着她吹了声嘹亮含情的口哨。
　　……然后就被宋云抒给打得满地找牙，闹得鸿鹄堂鸡飞狗跳，号声震天。

　　如此这般，宋云抒看着鸿鹄堂每次见到她哆哆嗦嗦的掌柜，也不大好意思去那儿了。

　　不过这种事她怎会说出口，只含糊其辞说了几句，见时候不早，又没有想要的东西，叮嘱他给自己要的匕首留个神儿后，同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

　　陆兖离开寒剑阁那个犄角旮旯，也没兴致骑马，转而坐进了宽敞华贵的马车。

　　和风素来的嬉皮笑脸此时也尽数敛去。
　　下面的人不敢耽搁，忙催马带着马车悠悠前行，离开了此地。

　　车内宽敞，陆兖脱了外衫卧在车厢内还绰绰有余。
　　高挺的鼻梁在脸颊上映出淡淡的拓影，浓眉下的眼睛深邃明亮，却泛着琢磨不透的光。

　　陆兖眉心紧锁，闭了闭眼，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衣领。
　　他本就穿的不多，如此一来，精致的锁骨就随着马车微微的晃动而不经意露出了面目。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烦躁，明明早就已经习惯被冤枉，可今日宋云抒突然这样为他辩解，他却没出息地落荒而逃。

　　宋云抒……
　　想起了那日被她的鞭子给缠上，他轻笑一声。

　　陆兖啊陆兖，你可不能栽在她手上。

　　*

　　宋云抒刚回将军府，就被宋怀瑾身边的随从叫了去。

　　“大哥找我何事？”宋云抒慢吞吞跟在后面，踢踏着路上细碎的小石子儿。

　　那随从年纪不大，却跟在宋怀瑾身边有些年头了，宋怀瑾现在又是仕途正盛的时候，更是嘴巴严，任谁也撬不开来。

　　“倒是忠心。”
　　宋云抒撇撇嘴，无奈地叹了口气。

　　到了前厅，没想到宋鸿也在，硬朗的脸上肃穆严峻，虎目半眯，让人猜不透心思。
　　只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大将军一见到自己的乖乖女儿就笑眯了眼，胳膊朝她挥得飞快：“幼幼，快过来！”

　　宋云抒也露出笑脸，乖巧给两人行了一礼。
　　宋鸿满意地不得了，转过头来地和宋怀瑾炫耀：“看看！我女儿好吧？多乖，长得跟天仙儿似的，还知道给爹爹行礼，真棒！”

　　宋怀瑾本来还板着脸，被父亲这么一搅和也绷不住了，弯了嘴角笑出来。

　　宋云抒这才松了口气，虽说大哥疼她是真，可若他真生气了，宋云抒还是有些杵他的。

　　“大哥，你叫我什么事啊？我还要去母亲那里呢。”宋云抒捧着脸，装模作样乖巧地不得了。

　　宋怀瑾可不吃这一套，他这妹妹平日里谁都招惹不得，可一旦装作这般伏低做小的样子——就是心虚。

　　宋怀瑾觑着她，食指和中指交替着在桌上缓缓敲击，给人无形的压迫感，他眯了眯眼：“说吧，你和祁王殿下是什么时候有的交集？”

　　那祁王成日在赌场和烟花之地留连，至于书院一月里也只去个三四次，挂着个闲散王爷的名头，却不学无术。
　　自家妹妹虽恣肆不羁，却明理懂事，自然不会去那种地方，既然如此，到底是什么时候与祁王有了交情，以致今日竟开口留他在家里用饭，甚至出府交谈？

　　宋云抒眨了眨眼，她的眼睛生的极好看，仿佛一泓清泉潺潺流动，明净清澈。笑起来更是像月牙儿一样，一颦一笑之间,夺人心魄。

　　此时她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宋怀瑾，仿佛是再无辜不过的小兽。

　　宋怀瑾最看不得她这样，只叫人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怀里。
　　他瞪了宋云抒一眼，最后还是说不出狠话：“以后莫要再与他多加来往了，祁王不是什么好人，知道吗？”

　　宋云抒见轻松躲过一番拷问，只轻飘飘得了一句警告，哪有不应，忙不迭地点头：“知道知道，哥哥和爹爹都是为我好，哪能不明白呢。”

　　宋鸿闻言哈哈大笑：“瞧我家姑娘，就是通透！好了，快去你母亲那儿吧，可等着你呢！”

　　待宋云抒忙一溜小跑走了，宋怀瑾才有些担心地皱起了眉：“父亲，幼幼也不小了，祁王那样的样貌……”

　　哪知话还没说完，宋鸿就把桌子一拍，发出震天响声，幸而控制好了力度，不然桌子都得四分五裂：“我女儿也跟仙女儿一样好看，难道还会被那个祁王勾引了不成？再说了，那个祁王和你一样，瘦弱得跟小鸡仔似的，能有什么好！”

　　“……”
　　宋怀瑾无奈的很，只能长叹一口气，他身为长子却未能子承父业，让父亲一直暗搓搓记在心里，还总说他身子孱弱，直到三弟去参了军才有歇下的苗头，如今倒是又不厌其烦地说起来了。

　　宋鸿瞥了他一眼，幸亏这个大儿子如今在吏部还算出息，混了个侍郎当当，不然自己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
　　宋鸿傲娇地哼了一声，心里想着自家姑娘，美滋滋地哼着小调走了。

　　沈氏见宋鸿背着手走了，才敢进门来，见到那桌子上隐隐显出的手印，心里咯噔一声，站在他身边忙关心道：“是不是父亲又说你了？我刚在外面听到声音就觉着不对劲。”

　　宋怀瑾亲昵地握住她的手，仰头笑得温柔：“没事儿，父亲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对咱们是心疼都来不及呢，放心吧。”

　　沈氏抿唇笑着点点头，帮他正了正发冠：“春闱将近，你为安排此事忙得焦头烂额，正好今日没有应酬，快去歇歇吧？”

　　“夫人甚好。”宋怀瑾轻笑一声，揽住沈氏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肚子上，轻轻地蹭了蹭。

　　沈氏被他这一动作羞红了脸，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怀、怀瑾，你累了，这、这在前厅呢，快去房里歇息去。”

　　宋怀瑾闷着声音笑出来，抬头撞进沈氏含羞带怯的眼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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