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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
高警察笑着打了个招呼，“你好，你是衣明子的家人，她在屋里呢。”
邵季礼跟着进去，一眼就看见坐在走廊凳子上的年轻女子，一头黑亮的秀发柔顺地垂在耳侧遮去了半张脸，上身一件粗线毛衣，黑裤子黑布鞋。
邵季礼停住脚步，他爸这品味有点特别，等到那人闻声抬头看过来，一双星眸猝然撞进他的心窝，邵季礼半弯曲的胳膊收缩了下，他爸有点想法。
胡老头一家人也是精疲力尽，看见有人来挣扎着坐了起来又开始控诉，指着邵季礼说道：“我告诉你我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邵季礼大致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转身对高警察说道：“我是东江市中心医院医生邵季礼，人我先带走了，他们要是想做伤情鉴定可以现在就跟我去医院，至于赔偿这一块儿空口无凭的，让他们先去法院提起诉讼，判定结果下来了再说。”
胡老头的儿子一听不乐意了，感情闹了半天什么也没得到，“不行，你们不能走，你们走了我找谁赔去。”
邵季礼也不搭理他，客客气气地跟民警说道:“抱歉，我明天还有一台重要的手术，是市领导的不能耽搁，现在必须走。”
两个民警相互看了眼，“这事我们得跟领导汇报一下。”
“那好我等着，这是我的身份信息和医院电话请你们快点确认，手术时间早安排好的不能拖延。”
瘦高个快步跑进最里面的屋子，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拨了个号码，过了一会儿放下电话笑眯眯地对邵季礼说道：“可以了你走吧没事了。”
“谢谢。”
胡老头的儿子一听不乐意了，顿时火冒三丈，“这就放她走了，你们警察怎么办事的，我要找你们张所长去我就不信了。”
高警官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呵斥了句：“行了胡三别咋咋呼呼的，你吓唬谁呢，你爹没病没伤的碰瓷也不找个软柿子捏，人家是市里的手眼通天真查下来你工作还要不要了。”
胡三面色悻悻，“市里怎么着，市里还不讲理了。”到底是底气不足，语气也弱了许多。
“是什么情况你自己没点逼数吗，赶紧走别在这丢人了”高警官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上面放着个橘子，他用手一捏橘皮散开，里面搁着十块钱。他笑了下把钱拿起来装进兜里，一份快餐钱，这姑娘有点意思。
邵季礼坐在车内迟迟没点火，她一进来车内顿时有股若有若无的中药味，不浓有些淡，他从小在药堆里长大，对这个味道并不反感，甚至还有些，嗯，喜欢。
他试探着开口问她，“你多大？”
“不知道”衣明子眼望着前方，约莫有几千岁吧说出来能吓死他。
邵季礼皱眉，看着也不大总归年长不过他，叛逆期？“你父母呢？”
“没有。”
“亲戚呢？”
“没有。”
邵季礼是个独生子，学习好长得也俊，从小身边就围着一群姑娘，基本上想喝水就有人给他送，想吃水果就有人给他切，对于这种爱答不理的还挺少见。问了几句觉得没意思便不搭理她，他爸惹的麻烦交给他爸去。
刚出了镇子拐离省道准备上高速，邵福恩打电话过来了，“季礼，接到明子了吗？”
“嗯，现在往回走。”高速入口有点堵好多大货车在排队，邵季礼排在后面静静等候。
“你把电话给她，我跟她说几句话。”
邵季礼用的是车载电话，闻言说了声:“你说，她听的见。”
电话那端的邵福恩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变得和蔼可亲些，“明子啊我是你邵叔叔，你爷爷不在了以后就跟着邵叔叔好不好，叔叔带你去游乐场给你买花衣服……”
邵季礼一脚踩了急刹车，衣眀子坐立不稳猛地往前蹿了下，一头撞在挡板上。
那边邵福恩也听到了声响，急忙追着问了句，“怎么了，季礼？”
邵季礼摸了把脸，把车停在一旁，“没事，爸你说她是谁家的孩子？”
“你孟爷爷的孙女儿”邵福恩站了起来，语气坚定，“你先把人给我带回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邵福恩叹了口气，恩师与世长辞也没人通知他，他连恩师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想想就满腔遗憾。
邵季礼不说话了，他疑惑地看了看衣眀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孟爷爷捡了个孤女他听他爸说过，不说是个小娃娃吗？当时他爸还想把孟爷爷和小孤女一块儿接过来养着，他妈死活不同意。
他妈的意思是，老先生是救命恩人，你要实在想报恩，咱出钱把他送到养老院去，咱自家还有老人要照顾，何况还带着个小孩子。这要出去人家问起来，你说是你闺女呢还是你孙女，儿子还要不要娶媳妇了。
邵季礼是无所谓的，反正也不用他养活。他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扣了几下，“爸，孟爷爷他孙女多大年纪？”
邵福恩被问住了，这他还真不知道，年前他让人带信给孟老先生请他来城里养老，老先生回信说家里有个小娃娃走不开，落叶归根人老了也不想挪窝，婉拒了他的好意。
老先生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当即采买了些小孩的衣物奶粉零食连同年货一起送过去，只等雪消冰融回山里再劝劝，无论如何也要劝老先生一起过来，毕竟城里的教学环境要好。
谁知道这才刚过完年没多久，他这里忙的还没来得及走，老先生却悄无声息地走了。
“怎么了，两三岁？”老先生信里具体也没细说，只说是在后山药谷捡的，被人丢弃的婴孩估计年纪也不大。
邵季礼以手掩唇，轻咳了声，“爸，我觉得你最好确定一下，别接错了人。”
邵福恩不解，“怎么了，不是衣眀子？”
“你先问清楚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再说。”邵季礼匆匆挂了电话，这年头骗子这么多。
邵福恩想想也是紧接着打电话给贩卖山货的二娃子，“二娃子叔跟你打听个事。”
“邵叔你说，是不是捎东西给孟大爷，我下午就到你那去。”
邵福恩语气沉重：“不用恩师已经走了，你还记不记得老先生捡到的那个孤女多大年纪，长什么样有照片没有？”
二娃子在那头嚎了声，“老爷子走了咋没人通知我一声，我得赶紧回去磕几个头，你说明子啊我也不知道看着跟我家大丫差不多，就是人有些痴傻脸上一大片黑斑看着怪吓人的。”
邵福恩猛地一拍脑门，弄错了，他怎么就不问清楚呢，派出所打电话过来只问他是不是衣眀子的家人，让他派个人去接。他当时被老先生过世的消息给懵住了，老先生身体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邵福恩掏出手机赶紧给儿子打电话，“季礼，你孟爷爷家的孙女跟你小表妹差不多年纪，脸上有黑斑胎记，你先把人带回来我抽时间带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邵福恩心想，他应该早些回桃源看看的，真是后悔也没用。
邵季礼站在路边接完电话，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问她：“你是衣眀子？”
衣眀子静静地看着他，“是。”
邵季礼略有些不耐烦，“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没有。”
邵季礼往后退了步，“下车。”衣眀子依言从车上下来，站在路边。邵季礼弯腰从车上拿出个钱包，从中抽出几张纸币递给衣眀子，“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着骗人”见衣眀子不接塞进她提着的塑料袋里，“拿着，你也别去麻烦我爸。”
衣眀子捏着口袋里的纸条，没有说话。
邵季礼从车前头转过去打开门上了车，一踩油门朝着收费站冲过去，上高速前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那人还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邵季礼摇摇头把脑海中那股怪异的感觉挥去，拿起一旁的矿泉水猛灌了几口，他可不是什么慈善家，对于麻烦，他一向避之不及。
衣明子提着蜜橘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心中空空的，道旁是山河薄田，前方是乌云弥漫。
她闭上眼睛一刹那烈烈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血流成河横尸遍野，而她躺在海棠花下动弹不得，黑暗中一双宽厚有力的掌心遮住了她的眼睛，有人覆在她耳边说：“别害怕，我会救你。”
他把一样东西挂在她脖子上，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他说：“活下去，我一定会去找你。” 再然后有人推了她一把，她从灵山跌落。
她摩挲着颈间佩戴着的拇指大小的玉壶，这里面曾经装满了灵山玉液，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滴。用了半年的时间才温养好魂魄，她要好好活着。
身后传来滴滴喇叭响衣明子往一旁避了避，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在她身旁停下，“姑娘你去哪我捎你一程，你在高速路上走太危险了。”
衣眀子缓缓转身，老陈惊喜说道：“咦，姑娘又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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