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音者

　　“很接近了。”
　　季坐在一个小箱子上，看着周围除了四处拍照外没有凸显出其他作用的同行探员们。
　　“你知道吗...”
　　简叶把手揣进兜里，
　　“在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就不知道又离犯罪者多出了多少距离...”
　　他靠在墙边。
　　这里是雨生装配厂旧址。但是就目前来看，这里更像是一个仓库。由于之前破产，本来这里的机装设施都被迁走了。
　　除了一台。
　　如果要说重点的话，也就是摆在旧厂中央最为显著的这台机床了。
　　就如同一件，显眼到令人发指的展品。
　　“不好理解...”
　　小季在胸前搓着手指，
　　“嫌疑人将本来应该曝光新界公司内幕的文件全部从会议室拿走，却在这里留下了一整张工作台供我们取证...”
　　加工器材的工具、材料，完整的设计图，甚至粗加工后的试验样品。
　　无论是一开始用的玻璃箱，还是后来使用的小型炸弹。
　　都能从这张唯一的工作台上找到。
　　周围是尚未清理的空箱，用剩的材料，以及不远处一张简陋的床。
　　床边是一台修缮过后的旧冰箱。
　　里面装着不超过三天的食物。
　　三袋速食面，一个金枪鱼罐头，一盒午餐肉以及半瓶红酒。
　　“指纹采集到了吗？”
　　雷警长看着一个正在扫指纹的警员。
　　“很多杂质，警长。”
　　对方很小心地进行着工作，
　　“他在工作区应该是带有手套，所以只能在冰箱门和床沿附近找到一些..他手上应该还有一层老茧...不过应该还是不会出现太多的问题，理论上来说明天取得对比的结果。”
　　“嗯...”
　　警长点点头，转过身，
　　“是之前找到的那种炸弹吗？”
　　他面朝着一个在将设计图，试做模型，与之前现场留下的炸弹碎片的照片进行对比的技术部警员。
　　“恐怕没错...”
　　对方的眼神来回晃着，
　　“但还是得一会儿回去让小吴看看..”
　　“警长。”
　　李探员的声音在耳边。
　　雷回过头：
　　“说吧。”
　　李一沫：“我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雷德：“什么？”
　　“电脑..不，甚至可能是几台电脑...”
　　对方侧到一旁低声说道。
　　“什么电脑？..”
　　警长一时想不起来。
　　“之前警局的数据库不是被骇入了么...”
　　季在旁边发话了。
　　“也就是说对方想要取得警方的调查资料，像之前那样闹得整个警部用不了数据库，至少得需要一两台像样的电脑才行。”
　　简叶也想起来了。
　　“对，就是那个。”
　　李点点头。
　　“而且还要相当苛刻的网络环境..”
　　小季望穿秋水般地瞪着手机信号。
　　只有一格半。
　　“确实。”
　　警长转头望了一下，
　　“也就是说，还有什么东西在其他地方是吗？”
　　“倒不如说..”
　　小季余光瞄着那些被挂在灯前的设计图，
　　“整个这个地方都显得有些..诡异...而且对方很可能是知道我们会来，所以才提前离开，只留下这么一个空场子给我们看的...但是比起他之前出奇干净的现场布置来看这里明显有些..信息太多了？...”
　　“这是他的生活场所啊小季..”
　　简叶摊摊手，
　　“不能和那种分毫千里的犯罪现场比好吗，对方也许知道了我们打算来搜查这里的消息后，来不及收拾其他物件，只带着必要的电脑离开了而已。”
　　确实这样想合情合理。
　　“我们可是在两个小时前才决定来这里搜查的，对方连这都有途径了解到吗？”
　　警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那个电梯检修工被抓的消息是在这五个小时以前..”
　　小季认为或许有电梯工的同事或是家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并外传。
　　“那这就能解释了..既然对方都拥有从警部直接获取信息的能力，那么得知检修工被抓的消息也就不奇怪了，当然他也就有时间转移阵地了..”
　　简叶悉数着分析道。
　　“说起来，警长，”
　　李探员问道，
　　“他占用这个工厂这么长时间就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吗？”
　　警长扭了下有些发僵的脖子：
　　“也许吧。这是地方企业管理的问题了，之前在问这儿唯一的管门人时他就说自从厂子破产，所有的人员和器材都被撤走，迁往森广那边了，其后的两年间一直没有人来接手处理这个烂摊子，所有方面都对此默不作声，最后便成今天这样...”
　　“稍等..”
　　警长把正在抖动的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
　　“这个得接。”
　　他回头走向厂门。
　　几人都看到了来电显示的备注是老杨。
　　...
　　“又给你们抢先了？？”
　　电话那头的老杨此时还在被森广合并后的雨生现址，指望着从那些无辜的工人身上挖点东西出来。
　　“之前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了吗？你不是还不接嘛！”
　　雷德憋着笑打趣道，尽管警方办案不接电话是很正常的举措，但显然在杨警长这儿有些私人情绪了。
　　杨：“就是说犯案人是用工厂旧址在进行活动？”
　　雷：“没错。”
　　杨：“难怪私人工坊的调查那边说什么也找不到！近几年搞什么小厂合并，空出来的废厂多了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出...”
　　雷：“是啊。”
　　杨：“也是那个小..实习侦探发现的？”
　　雷：“得托她的福。”
　　杨：“她之前走了都不跟我说一声！”
　　雷（笑道）：“怎么？见面两天就开始舍不得了？是不是要我提醒你一下年龄差啊？”
　　杨：“说什么诶！？办案！比我们先到还不拿出点什么来你对得起你那几个勋章吗？”
　　雷（笑）：“你那勋章也不少啊！...”
　　...
　　与此同时。
　　“也就是说..”
　　简叶确认道，
　　“对方已经没有周旋下去的打算了吗？ ”
　　“是没有再拖下去的能力了，在他知道自己的老巢被发现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宣告结尾了..甚至可以说他做好的所有的打算都可以在我们发现他住处的这一刻实施了...”
　　小季回答。
　　“怎么搞得好像我们抄嫌疑人的家反而像做了坏事似的！”
　　简叶又靠回了墙上，确切的说是场内的空集装箱上。
　　“毕竟..”
　　她又开始断句了，
　　“一口气揭露所有底牌的犯罪者可是最可怕的啊。”
　　“...”
　　愣过一会儿，看着还在忙碌取证的警员们，连李探员也在警长离去后继续工作了，就他们还在这里疯狂地摸着鱼。
　　“小季。”
　　简叶突然开口道。
　　“嗯？”
　　“今晚我能去你家过夜吗？”
　　这个问题有些过于的唐突了。
　　“为什么。”
　　小季看向一边，问着原因。
　　“因为..”
　　简叶本来还在琢磨着怎么开口，但是他索性就直接说出来了，
　　“既然嫌疑人要掀底牌了，那你一定不能再睡过了啊啊！！”
　　突然想起来临时翘班去叫醒她的自己，以及接下来将要被警长清算的责任还有扣奖金的问题...简叶只觉得心里发毛。
　　“会醒的啦！”
　　她轻声叫道，但是又很是别出心裁地补了一句，
　　“我还打算等到他动手来着...”
　　“别等啦！人家犯罪嫌疑人都比你生活有章法得多！”
　　“你不能给我打电话吗...”
　　“我没打电话吗？？！”
　　换句话说。
　　小季那个小公寓，简叶今天晚上是去定了。
　　“唔..”
　　琢磨着也快到搜查截止了，本来就是因为重大突破的晚间临时出勤，其实现在已经有些晚了。
　　“有什么问题吗？”
　　刚通话完回来的警长饶有兴致地看着刚陷入尴尬气氛的两个人。
　　“今晚多布置点流动警力..警长..”
　　小季终于开口道。
　　“不用你说也会的。”
　　雷警长接完这个电话显得有些心情愉悦，
　　“怎么？就想赶紧下班了？小叶？”
　　简叶正式工作过后有一段时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他一身鸡皮疙瘩。
　　“我加紧工作了。”
　　他逃开了。
　　“噗..”
　　听着小季的叹息，警长知道他又有什么诡异的举动了。
　　“也是差不多收班了吧..给省部他们留点。”
　　说这句话的时候，警长又笑出声来。
　　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事才是重头吧。
　　无论是谁都这样想。
　　... ...
　　当天晚上。
　　还是那个公寓里。
　　“有什么问题私信我。”
　　言小季在丢下这句话之后就永远的锁上了门。
　　简叶死皮赖脸地跟上来然后连个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居然不是敲门而是手机私信？...
　　他独守在客厅的空房，电视荧幕发出徐徐的闪光。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他抱着头，梳理着自己为什么提出要来别人女生家过夜这种诡异的逻辑去向。
　　他陷入了沉思。
　　在这空无一物的家中，在这白整无暇的室内。
　　唯有用思维去填充这四方净土间小小的空洞。
　　无论视线移向何方，都是那番早已览阅过无数次的不变景致。
　　就好像凝息一般，静止一般。
　　在这等沉溺恍无的死水之中，或许也只有思维能够仍在激荡回转间，将此盒中人的生命一刻不停地续写下去罢。
　　...
　　小季她...
　　一直都是这样吗？...
　　简叶翻了一个身。
　　但面朝沙发的靠垫显然让他更加压抑。
　　他仰卧着。
　　却又被明明在数米开外的白色天顶压地喘不过气来。
　　唯有奔波一日的疲劳得以将他从这样的处境中解脱出来。
　　闹钟早已设置完成。
　　剩下的，只需要瞑目便已...
　　... ...
　　倘若是醒来，又要面对这一切罢？
　　所以，
　　无论是谁，都会不愿醒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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