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归

　　大晋王朝，宗室势弱，武将凋零，边境群狼环伺，屡屡遭到各部异族侵掠。

　　朝内，外戚专权独揽朝纲，大肆排挤诛杀异己，一些见风使舵的王公大臣们纷纷向权臣靠拢，朝中幸存忠良之士人人敢怒不敢言，各自惶惶不可终日。

　　这位权势滔天的重臣，便是与皇后同享金册金宝的皇贵妃穆氏之母兄穆严。穆严位列内阁首辅，掌佐天子，总领百官朝政。便是这天下之主——圣康皇帝，也不得不对其退让三分。

　　圣康帝即位不久，穆严以孟皇后无子为由，欲废中宫改立穆氏为后，圣康帝维护孟皇后之意甚坚，穆严与穆妃联合依附于穆氏的朝臣上表请奏，步步紧逼，最终，圣康帝不得不以册封穆氏为皇贵妃与皇后同摄六宫事而平息此次风波。

　　圣康十二年，帝京陵安。

　　红衰翠减，草木黄落，鸿雁成队南归，西风卷起飘落在地上的几片树叶飞向空中，落叶随风盘旋，最后落向了远方。

　　“阿玉，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孟府后院一间厢房里，一个约莫五六岁大的小女孩，把手中端着的一盘松子百合酥递给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随后笑吟吟地拿起一块塞进小男孩嘴里。

　　名唤阿玉的小男孩乖巧地咽下她喂来的糕点，眨巴着一双水盈盈的凤眼呆呆地望着年纪稍长的女孩子。

　　小女孩看他傻乎乎的模样，咯咯笑起来，一巴掌拍在他头顶上，嗔道：“小呆瓜，以后不准老盯着我看！”

　　阿玉以为她生气了，慌忙羞涩地低下头，红着脸说：“翔玉知道了，舜英姐姐不要恼我。”

　　孟舜英被他害羞的模样逗乐了，摸了摸他小脑袋，孩子乌黑的头发就像丝绸一样柔软，她笑道：“真是个小傻子，也不知爹爹当初是在哪里将你捡回来的。”

　　小男孩尽管不过两三岁年纪，对什么都是懵懵懂懂，却也知道捡回来大约是什么意思，听他这么一说，漂亮的凤眼顿时满是泪水，嘴儿一撇就要哭了出来。

　　孟舜英登时慌了，急忙又从翔玉手中盘子里拿过一块百合酥喂给他，哄道：“给你吃，全都给你吃，你别哭啦！”

　　翔玉想哭又不敢哭，紧抿着嘴巴，晶莹剔透的眼泪在红红的眼眶里直打转，那模样煞是逗人怜爱，直叫小女孩心疼极了，觉得自己真乃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孟舜英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不知如何哄他，想起自己哭闹时娘亲都会将自己抱在怀中，自己就不会再哭了。

　　孟舜英急中生智，赶忙接过翔玉手中的盘子放在旁边桌上，而后双手学着娘亲的样子将翔玉的头抱住靠在自己胸前，笨拙地轻轻拍着他后背，不停地安慰：“别哭啦，别哭啦。”

　　翔玉也伸出一双小手抱着她，小脸儿摩挲着她柔软的衣衫，依恋地说道：“翔玉不哭，舜英姐姐不能丢下翔玉呵。”

　　孟舜英小小的心都软化了，小手捏了捏他肉肉软软的小脸蛋，柔声道：“放心吧，以后不管去哪里我都带着你，不过，你要乖乖的，要听我的话哦。”

　　翔玉立刻就破涕为笑，顺从坚定地点了点头，孟舜英见他不哭了，开心地道：“那我带你去捡白果叶做书签好不好？”

　　“嗯，舜英姐姐去哪里，翔玉就去哪里。”

　　孟舜英牵过翔玉的手，两个孩子背着嬷嬷们开心地跑出门，来到府中前院一棵长了百年的白果树下，蹲在地上精挑细选着被风吹落下来的叶子。

　　此时兵部侍郎孟衡刚刚散衙回府，一跨进院子便被眼尖的孟舜英发现了，见爹爹回家她就开心地扑了上去。

　　孟衡蹲下身张开双臂让她撞入自己怀中，轻轻将她抱起，笑问道：“今日可还听娘亲的话？”

　　孟衡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是个身材挺拔，五官清朗的年轻人，因祖上皆是武将之故，虽说身为文官，仪表举止倒透出些许豪迈气度。

　　孟舜英搂着他脖颈，撒娇地嘟起嘴说道：“舜英每天都很听娘亲的话啊，爹爹都不相信我。”

　　孟衡哈哈一笑，将她放了下来，弯下腰又将翔玉抱起，举得高高地转了个圈，笑着说道：“小翔玉，都不叫义父是不是？”

　　翔玉小脸通红，极是腼腆地小声喊道：“义父。”

　　孟衡高兴极了，很是怜爱地应道：“哎！”

　　翔玉这孩子性格内向，平日寡言少语，别的孩童这般年龄都是没大没小顽皮胡闹，而翔玉一直安安静静的，只黏着孟舜英一人，就是他这个义父，翔玉也很少主动亲近。

　　想到他如此文弱，长大后怕是会少了些男儿气度，孟衡笑着问他：“翔玉想不想学武啊，义父可以教你哟。”

　　翔玉还没来得及说话，孟舜英倒是兴奋地叫了起来：“爹爹偏心，都不教我。我也要学。”

　　孟衡嗔怪地笑道：“女孩子家的学什么武艺？明日起跟着娘亲学女红，不许偷懒！”

　　孟舜英抱着孟衡的腿摇晃着央求道：“爹爹，你就让我学嘛！”

　　翔玉见孟舜英闹着要学武，还以为学武是个好玩的游戏，心里想，既然舜英姐姐喜欢，他是一定要支持的，便鼓起勇气怯怯地帮她说话：“义父，您就让姐姐与我一起学好不好？”

　　不知为何孟衡十分宠溺翔玉，只要是他提出的要求，不管是什么，孟衡都会答应。再说孟家原先本就是武将世家，女孩子习武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当下略一犹豫，也就应允了。

　　孟舜英沾了翔玉的光可以跟着习武，大为高兴，迫不及待地仰着脸望着被孟衡抱在怀里的翔玉，大声说道：“阿玉，等我们学成武艺就出去打坏人。”

　　孟衡爱怜地笑着瞪她一眼：“以后不准带着翔玉到处乱跑，更不准教坏了他。”

　　孟舜英做了个鬼脸，笑眯眯地应道：“一切听爹爹吩咐。”

　　孟衡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素来调皮，性子比府里的几个男孩子还要顽劣许多，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阳奉阴违，好在这孩子难得的有着一腔正义之心，身为父亲他打心底里骄傲，也就不再训斥她了。

　　孟舜英见孟衡一直抱着翔玉，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亲，不由得有些吃醋，嘟着小嘴说道：“爹爹，明日您也要抱我这么久，也要抱我转圈圈，您都好久没有抱我转圈圈了。”

　　孟衡温言笑道：“好，舜英想让爹爹抱多久都成。”

　　言罢，单手抱着翔玉，另一只手牵过孟舜英小手提步朝花园走去。

　　行至花园，孟衡对孟舜英嘱咐道：“你带着翔玉去玩，爹爹和娘亲有些话要说，记得不能欺负弟弟哦。”

　　孟舜英巴不得爹爹快点去找娘亲，小小的脸蛋上立即就绽开如花笑容：“爹爹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翔玉弟弟。”

　　这时照顾孟舜英和翔玉的嬷嬷们不见两个孩子，正出来寻他们，见了孟衡，两人略略矮身行礼，说道：“大人，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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