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的忠犬掉了（重生）

　　孙蕴道身穿一身粗布短衣，头上用两条粗布条束的歪歪扭扭，做了一身马夫的打扮，那人自上而下瞥他一眼，便从鼻里擤出“哼”的一声，将那手中捧得书本，摔落在地。

　　惹得地上浮灰四起，尘土飞扬。

　　孙蕴道跪伏在地，那尘灰飘到眼上，惹得他双眼一皱，却还是直起身来，快速膝行到那人身下，拽住人的衣角，以袖遮脸，做痛哭流涕状。

　　“大人，久冀，久冀那婆娘，这次实在是欺人太甚，她这手是伸到咱家里来打脸了，您不能再不管了啊！”

　　孙蕴道拿着那袖子往脸上一抹，仰着头，苦着脸说的甚是悲切，却不想他话音刚落，便被人劈头盖脸呵斥下来。

　　“混账东西！久大人的名号，岂是你能叫的，就算是当今圣上在此，也得尊她一声久卿家，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在此造次！”

　　那人脖子一梗，双手一抬，向天微微一拱手，随后便将自个儿的衣摆扯回，转头便走，走时还不忘拂了跪在地上的孙蕴道一下。

　　孙蕴道被他这手一挡，还向后闪了一下，而后看人在前头坐下，才又四肢着地，以一种颇为奇怪的姿势，踉跄的爬了过去。

　　这次他倒是没立即说话，反而是跪坐在那人身侧，离人有些距离的地方，兀自的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而后便是边哭边将那布包打开，那布包四角系在一块儿，孙蕴道每扯开一角，便要抬头看上那人一次，直到四角全部落下，露处其中鲜红的帕子。

　　坐上那人斜了斜眼睛，向这边儿瞥了几眼，随后便略显嫌弃的拿了袖子掩住口鼻。

　　那布包里放着的是一块纱料的帕子，大面被染成暗红，只有在那纱的孔洞中，偶尔能看出几丝白色丝线。

　　那帕子被染的不甚均匀，一块深一块浅，还有的地方结着一小块一小块的血痂，随着那布包被一点点掀开，这帕子里的恶臭也越来越散发出来。

　　孙蕴道捧着这帕子，看着那人看了一会儿，而后才眼泪巴巴的把那帕子也扯开。

　　这帕子一扯可了不得，那恶臭更加的肆无忌惮不说，那孙蕴道的泪珠子也跟决堤了似的，劈里啪啦不要钱的往下淌，哭的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那人见此，也不再端着，只见他轻拍了两下那太师椅的扶手，似有些怅然，而后微微提臀，右臂微动，似有上前扶人起身之意。

　　却在刚一倾身后，又坐回去了，方才微动的右臂，倒是抬起。

　　只见人将头后仰着，伸手拂了拂，那衣上的大袖子，也随之摆动，险些甩到孙蕴道手上。

　　“行啦行啦，这事我多少听到些风声，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吧，别在这儿给你那外甥哭丧了！”这人说话是真不客气，尤其是说到那哭丧，竟还跳了两下脚，箍了两颗戒指的一双胖手，将那太师椅的扶手拍的“啪啪”作响。

　　在这炎炎夏日之中，那堆东西的味道，实在难以让人有好脾气。

　　那孙蕴道倒也不在意，一听人如此说，便忙不迭的“欸！”了一声，而后又捧着那布包用膝盖蹭到那人正前。

　　将那布包置于地后，便跪坐在地，开始絮叨起来。

　　孙蕴道絮叨的声泪俱下，从他正妻过门，再到他外甥出生，及冠，送往久府，若是旁人听了，怕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他外甥，还是他儿子了。

　　可他这絮叨来絮叨去，却偏偏没提这外甥是如何死的，更是没提眼前这一堆手指头，又是从何而来。

　　那人坐在椅上，闻着地上那丧尽天良的味道，本就头疼，又听人说了这一大堆无用的，更觉心累，只好伸手叫停。

　　“这东西，可是你手下的探子带回来的？”那人也倒是精明，见他绕来绕去不说正题，便双眼一眯，问到了点子上。

　　方才还振振有词的孙蕴道，见人如此问，顿时吃了瘪，跪在地上瘪瘪嘴，收了下巴，并不答话，只是摇了摇头。

　　“那这是……”这人虽有些失望，但毕竟那是久府，久府什么地方，这各家各户也都心知肚明，谁家在其中都有点探子，但又谁家都探不出什么来。

　　他也就不指望这孙蕴道手底下，能有什么高人，还能在那娘们的眼皮子底下，带出东西来，不过若是大人物将此带出来，要与他们联合……

　　那人搓着手腕子上的一只珊瑚手串，这白日大梦刚冒了个泡，便让那孙蕴道给怼破了。

　　“这是……是久大人差人，送到我府的。”孙蕴道跪在地上，低着头，小声嘟囔了一句后，还抬头看了看那人的脸色。

　　“废物！”那人一听这话，那还得了，撸了那手串便“当”的一声砸在桌上，而后又背过身去卷了舌头骂了些听不清是什么的话。

　　骂完后，顺了顺气，才接着说，“久冀那个娘！”们字还没等说出口，那人便及时咬住牙关，攥紧拳头，狠狠一跺脚，跺的那尘土飞扬，才将那话吞入口。

　　“浮生近些年，这手却是越伸越长了，她虽有先祖圣谕，却嗜杀成性，长此以往，恐败我圣上清誉，此事，我会让江南那边知道的。”

　　孙蕴道听人如此说，也不管别的，跪在地上连连称是，而后便起身拔腿便要走，就连地上他外甥那一堆，还是经那人提醒后，才又回来拿走。

　　自孙蕴道那马车离开，这府里便也关门谢客，直至第二日清晨，一只雄鹰从这府中飞出，这府里才算有点动静。
　　——

　　“公子，你看那天上，有只雁。”

　　马车走在官道，车内一位少女从窗子探出头来，望着天空，张着大嘴，一副擎等着接鸟屎的模样。

　　不过没等她这鸟屎接到嘴，自那马车里便伸出来一只玉骨折扇，对着她这小脑袋瓜便来了一下。

　　“呆子，这大夏天的，这儿哪来的雁，那是只鹰。”

　　说话这人便是那玉骨扇的主人，这人说话句中带笑，那嗓音也好听，跟那春丽日轻抚人面的柳枝儿一样，字字句句皆咬在人心上一般，听的人心里痒痒。

　　那姑娘挨这一下，也不见恼，只是嘿嘿一笑，将小脑袋瓜顺着窗子抽回来，又呲着小牙，理了理方才挂乱的碎发。

　　这姑娘看着应是正值二八年华，身上的稚气劲儿还未过，正是活泼的好时候。

　　这车内又只有他们二人，那女娃儿呆不住，便总琢磨着，与那男子说些个什么话儿，可那男子看着却是个温润内敛的性子。

　　往往是她说上个三五句，才能讨回一句简短回话，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她虽叫人公子，二人却全然没个主仆的样子。

　　那丫头疯起来，叽叽喳喳停不下来，什么都讲，那男子虽显舟车疲惫，面上却也不见恼意，始终是嘴角带笑，颇为纵容。

　　这马车走的很慢，本应半日便到的路程，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竟是生生拖了一日才到。

　　就算如此，那男子下车时，竟还面如菜色，看起来，甚是乏累。

　　“公子今日便歇在此处罢，再过个两三日，咱就到京城了。”那丫头对他这副样子，似也是见怪不怪了，只是替人仔细铺了床铺，再没多说什么。

　　“嗯，再过两日便能回京了，也不知小久现在怎么样了。”说到此处，那丫头却突然没了声音，只嗯了一声，便匆匆退去，留他一人独自躺在房中，勾唇浅笑一声。
　　——

　　自那日吃茶过后，不过两日，久冀便在下了早朝后，在自家门房，见着了自己定的那一堆被褥和衣裳。

　　这让久冀欣喜之余，不免感叹这布庄的速度之快。

　　不过也多亏这布庄手脚麻利，这两日阿北住在耳房，用的全是她前些年用过的旧被褥，虽说不止于像他自个儿那套那样破旧，但用起来，怕也不太舒服。

　　久冀本想先替他先取床客房的被子用着，可阿北却偏说不用，说是这旧被子就蛮好的，没什么破损，也很干净。

　　久冀还为此劝说过他好一会儿，可这人又偏赶上这时翻倔，竟是说死了不要，若是换了客房的被子，他便不睡在那床上了，逼得久冀只好妥协。

　　如今这被子也算是来的及时。

　　久冀吩咐了丫鬟将这被褥拿进屋去换上，自己则是拎了那被褥上的小包裹，轻手轻脚的向屋里走去。

　　没多远的路，她却走的大步流星，赶得跟什么似的，就差飞起来了，一开门，果然阿北就在那门后坐着呢。

　　腰直背挺，肩宽胸阔，久冀是越看越觉得，从古至今，这美男子就应如此。

　　“阿北，给你做的衣裳到了，快来试试。”久冀将那小包裹勾在指上，炫耀般的转了两圈，而后才阔步进屋，打算对那包裹一探究竟。

　　“是，主子。”阿北这次只起身行了拱手之礼，这也是久冀这两日特意吩咐的。

　　说是既然换了新的身份，那也得重新立下新的规矩，其中这第一条，便是免去了平日中的跪礼，以拱手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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