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可及

　　一曲唱闭，我回头一看，方才还醉醺醺像是要睡过去的苏宁然居然在看着我，眼里还兴味盎然：“行啊，还有两下子。”

　　有人夸我当然高兴，当然还是要照常谦虚下下：“还好啦，瞎唱的。”

　　别说，我的嗓音的先天条件还是不错的，上小学的时候不光是合唱队的领唱，那时候还立了志向，长大了要当歌唱家呢。
　　只不过事与愿违，真的长大了，别说当歌唱家了，就是连个自己的家都没有。

　　-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我看了眼时间，实在是不早了，便想着赶紧回去。

　　可是这个时候苏宁然是彻底醉了，靠在沙发上，歪着身子，酒杯歪斜地扔在一边，里面的红酒还撒了一片。

　　把她一个人丢下来我是做不到，只是把她带走，好像又不太现实。

　　思来想去，还是找人来把她带走比较合适点。

　　可问题是，找谁呢？

　　我拿起她的手机，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身，拿过她的右手手指，开始挨个试验解锁。

　　期间苏宁然还哼哼了两声，像是有些不舒服，我也是一头的汗，心想着这些姑奶奶大爷们整天净给我出难题，都不能消停点吗。

　　好不容易给手机解了锁，我长舒一口气，翻了下通讯录，里面谁也不认识，就是最近通话的那个“何贱人”，我算是还“认识”。

　　好歹也是夫妻一场，就算感情不好，也不会放任妻子酒醉在外不管吧。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拨通了这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有声音传来，只是相当的不耐烦，还挂着几分恼怒：“苏宁然，你到底有完没完！”

　　“那个……”我斟酌着开口，“苏小姐现在喝醉了，您能来接她回去吗？”

　　何乐俊：“……你谁啊？”

　　这么不客气地被人质疑身份我已经很习惯了，所以还是好脾气地回答：“我是苏小姐的一个……朋友，今晚我们一块出来玩，没注意她就喝多了酒。何先生，您看时间这么晚了，苏小姐在外面很不安全，您还是赶紧来接她吧。”

　　说完我就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不由得有些紧张。

　　何乐俊听完也很久没说话。

　　就在我以为事情好像有戏的时候，那边传来冷冰冰的一句：“她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以后别来烦我！”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还有些缓不过神，这对夫妻感情坏到的地步，实在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一条路行不通，别的路我也不敢轻易尝试了，万一找错了人惹了麻烦，那就更糟糕了。

　　我认命地把书包背在胸前，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苏宁然扶靠到我的肩上。

　　她还没到烂醉如泥的地步，所以我尚能勉强迈得开不，跟头老黄牛似的吭哧吭哧往前赶路。

　　这个时候我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怎么能离开这里，所以根本没察觉到，脸靠在我肩窝的女人，此刻早已是泪流满面。

　　-

　　年三十后半夜能打到车那绝对是见了鬼了，我跟苏宁然站在马路牙子旁，眼前是空荡荡冷凄凄的马路，显得是那样弱小可怜无助。

　　她的酒像是醒了一点，迷迷瞪瞪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自己是指望不上了，于是只能凑过去问她：“苏小姐，你能想办法找个车过来吗？这么远的路，咱们走回去也不现实对吧，哈哈。”

　　苏宁然闻言有些茫然地看向我，过了会儿缓缓摇了摇头：“不要……”

　　我脑门上的青筋一个劲儿地跳，但还是得好声好气地劝着：“站在这儿多冷啊，把你冻坏了可就不好了。回去之后你好好休息，喝这么多酒肯定特别想睡吧。喂喂……不是让你现在睡啊！”

　　努力支撑着倒在我怀里的女人，我真想仰天长叹一句，老天，为什么这么对我，我这辈子何德何能，把能吃的苦头都吃了啊啊啊！

　　-

　　最后我实在没办法，总不能两个人冻死在大年三十的寒夜里吧。

　　咬着牙找出手机，我找出一个号码，狠了狠心拨了过去。

　　这个点儿的人们要么还在high，要么已经睡了，无论是哪种，把人叫出来都显得很不人道。

　　所以当张文泉开着车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差点热泪盈眶上前，朝他三鞠躬了，兄弟，太有义气了，太给力了！

　　张文泉看着已经被冻得五颜六色的我，和醉的七荤八素的苏宁然，无力又无奈地呵呵笑了两声。

　　“牛逼，真牛逼。”他给出了一个大拇指。

　　我跟苏宁然坐在后座，为了防止她不期然地呕吐，我全程紧张兮兮地托着她的脸，一发现有风吹草动就把自己的包拿过去接着。

　　张文泉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忍不住嗤笑道：“这谁啊，是当祖宗一样供着。”

　　我叹了口气：“真可不就是真祖宗。”

　　“真祖宗”在我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估计是觉得我的肚皮柔软，还往我的小肚子上拱了拱，真是半点都没有平时高贵冷艳的气质。

　　我让张文泉停在了现在我住的公寓的小区外，他停下的时候还往外看了眼，问：“你住这？”

　　以我的条件，我当然是不可能住在这样的地方，住在这就是有鬼了。

　　脑筋迅速地转了转，我不得不硬着头皮撒了个小小的谎：“是这个姐姐……她住在这。”

　　张文泉哦了声，好像没生疑：“那你送她回去吧，注意安全。”

　　“嗯嗯，谢谢谢谢。哥们儿，等着开学我一定请你吃饭，去哪随你挑。”我抱着十二万分诚恳的心致谢道。

　　话刚说出口，就听到有谁噗嗤笑了声，张文泉是没笑，我当然也不会打脸笑话自己，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我把某位酒醉女人的脸往我的胸前使劲摁了摁，然后挥手跟张文泉告别。

　　等到车子驶离远后，我才松开手，苏宁然从我的胸前抬起头，眼里的醉意果然消散了很多，此刻目光尽处都是揶揄。

　　“你居然装醉！”我真是要气得晕过去了，枉我刚才还那么紧张，那么担心，这么被人涮了一把，你说搁谁谁不闹心！

　　苏宁然见状又软骨头似的往我肩上一靠，眯着眼睛问道：“刚才那人，是你学校里的相好？”

　　我：【白眼】【白眼】【白眼】

　　“长得还不错，看起来也挺热心，是你们小女生喜欢的类型。我说嘛，就唐林修那种老男人，你吃着不嫌塞牙吗，白给我我都不要。”

　　她说的起劲，我回复地则是面无表情：“不要乱说。酒醒了就自己回家，我也回去了。以后没什么事，也请不要再联系我了。再见！”

　　我转身要走，没走两步就被她牢牢抓住。

　　“喂，现在打不着车诶。”

　　“……你这样的大小姐还会没有车吗，不要再开玩笑了。”

　　“有是有，只不过我怕把他叫过来，你不同意诶。”

　　“……我干嘛要不同意。”

　　“好啊，那我现在就打电话，让我找找看，唐林修的号码在哪呢？”

　　“……”

　　服了，彻底服了！

　　-

　　把一个女人带回唐林修的房子不是我的本意，我自己也是个过客，好像没资格收留什么人。

　　可是苏宁然比我还像女主人的样子，甚至还能跟我头头是道地说起来：“唐林修能把你带到这，说明是真的挺疼你的。行啊，学生，把他笼络住，可是需要好个本事的。”

　　我全程毫无波澜地听着，以后她说的话我就当耳旁风好了，认真起来纯粹是给自己添堵。

　　给她倒了杯热水，我就想进屋换件衣服，现在穿的这身都是蹭来的酒气，难受死了。

　　苏宁然一边喝着水，一边幽幽地继续说道：“可是也别太得意，不管是什么女人，在他眼里都比不上那个人。我说的是谁，你应该知道吧。”

　　我一边脱身上的毛衣一边在心里暗暗回答，知道，当然知道了。

　　苏宁然听不到我的声音也不在意，就自顾自地说：“我是觉得真奇怪，唐林修看上去对他老婆用情至深的，可是这么多年了，身边的女人是一直没断过。守身如玉这一套对男人是不管用，可是心里有一个人，旁边睡另外一个人，都不会觉得膈应吗？”

　　毛衣还卡在我的脖子上没完全脱下来，我已经停住了动作。

　　以前我也很多次地思考过这个问题，那时我还能骗自己，我能在他身边待这么久，他对我会不会有一点点的不同，我在他的心里，是不是有那么点特别的意义。

　　后来发生的一切告诉我这些都是妄想。

　　他会喜欢我，喜欢除他老婆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吗？

　　不会的，绝对不会。

　　即便，他深爱的那个人，已经离他而去，已经永远不会回来。

　　她死了，可是又永远不会死去。

　　因为她就住在他的心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