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可及

　　淘淘和于梅她们第二天都走了，早晨我没睡懒觉，而是早早地起床洗漱，还去食堂吃了个早餐。

　　今天是我跟奶茶店老板说好的上班的最后一天，虽说兼职能补贴一些生活的费用，不过在奶茶店打工也不是长久之计。

　　唐林修说的话算是给我提了个醒，到大学毕业的时候，除了学习成绩之外，我总得有另外拿的出手的东西。

　　学校本身已经二流，如果自己再没能力的话，我以后要怎么找到好工作，又要怎么养活自己。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晚上下班我去了一家炒饭店，过了吃饭的点里面几乎没有什么人。
　　中午没吃饭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从不贪吃的我一下子叫了两份炒饭，旁若无人地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打断我进餐的，是突然传来的一声痛苦的哀嚎。

　　抬头一看，是之前进来的一个看似足月的孕妇，她坐在小店的角落里，叫了一份最简单的蛋炒饭，边吃边在那流泪。

　　我刚才早就已经瞧见了，可又不好管别人的闲事，这个时候出了意外却再也不能置之不理了。

　　小店的老板闻声也走出来，急急忙忙打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赶来之前，男老板让我照看一下孕妇，我走近一瞧，地上已经有了一些水迹，孕妇捂着肚子靠在椅子上，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遇到这种情况我是第一次，而且对生孩子这种事我更没什么了解，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慌乱间，孕妇忍着痛去抓桌子上的电话，我见了连忙递给她，看她抖着手翻出一个号码，还没接通就开始嚎啕。

　　“王八蛋……我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就出去找别的女人了……你被那个狐狸精迷昏头了，不要我了，也不要孩子了，你是要逼死我啊……”

　　寥寥几句话我已经明白了个大概，这个时候先不管别的，孕妇和孩子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于是我接过她手里的电话，对着那头的男人说道：“你老婆现在情况很危险，毕竟是你的孩子，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千万别后悔。医院地址我稍后发给你。”

　　那边的男人听完没立刻答应不说，反而不耐烦起来：“没死就别来找我，臭娘们儿，一天到晚就会撒泼！”

　　“你他妈是不是个人！”我也忍不住爆了粗口，“你要是不来，我就报警，让警察抓你过来！”

　　吓唬完我就挂了电话，一抬头，发现孕妇的脸上都是眼泪，倒是不出声哭了，就是捂着自己的肚子，惶惶又凄凉：“妹子，我的孩子能保住吗？我能平安地生下他吗？”

　　这种事我哪能说的准，可此情此景，我的回答却只能有一个：“一定会的，你要坚持住，他才能坚持住。”

　　十几分钟后，救护车呼啸着赶来，孕妇被送上车的时候，手一直抓着我的胳膊，疼得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晰了。

　　医护人员见状连忙让我也跟着上车，我来不及多想别的，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上了车。

　　到了医院之后，医生检查完说宫口已经开的差不多了，而是羊水破裂，差一点就会急产，情况很危险，需要立马进产房。

　　产房的灯亮了得有将近半个小时，一个穿着邋遢，面光也无神的男人才姗姗来迟，脚步不紧不慢的，嘴里还叼着根牙签。

　　这副模样不像是来探病的，倒像是饭后遛弯儿。

　　知道他就是孕妇的丈夫之后，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王八蛋”，接着冷声对他说：“你老婆还在手术室，医生说差点母子都会有危险。你在这里守着，待会儿还要去办住院手续。”

　　男人一听“呸”了声，将牙签吐在一边，手插在口袋里，开始流里流气地打量起我来：“你谁啊？”

　　我忍着翻腾的嫌恶，告诉他：“只是个路人。遇到这种情况，连一个陌生人都不会弃之不顾，你做丈夫的怎么狠得下心。”

　　男人一听呵呵呵笑了出来：“早就让她把孩子打了，她不听，非得生下来，怪谁？以后还多了个累赘，我憋屈着呢我告诉你！”

　　我想到孕妇之前说的话，反问他：“难不成是为了你在外面找的女人？”

　　男人恬不知耻地承认：“是又怎么样？外面的女人就是比家里的黄脸婆好，漂亮，还够味。”

　　我气结无语。

　　谁知道他一改话锋，先前打量我的目光愈发肆无忌惮起来，身体还往我面前凑了凑：“瞅你年纪不大啊，长得还挺漂亮，是大学生不？”

　　见我依旧不说话，他便又得寸进尺了些，手几乎挨到了我的肩上，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有男人吗，没有的话，哥哥来疼你啊……”

　　“混蛋！无耻！”

　　这个时候但凡是个女人都受不了这样的轻慢，我的脾气也是彻底忍不住了，直接伸出手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

　　男人见状也火了，这样的人也根本不用期待会有什么风度，挨了打，伸手就要打回来。

　　一男一女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互殴”，这样的场景任谁看来都有点不可思议，甚至还有点搞笑。

　　有人来将那男人拉开的时候，我已经挨了好几下，嘴角疼得麻木，抹了一下，都出血了。

　　倒是那男人看上去毫发无伤，还气急败坏地叫骂着：“你个臭娘们，你敢打老子，你活腻了吧你！”

　　受了“重伤”楚楚可怜的女大学生，跟一个流氓痞子一样的邋遢男人，双方谁是受害者，旁观者都一目了然。

　　保安将还在大呼小叫的男人拖了出去，还说要报警，让警察来解决。

　　我则是被护士带去了急诊室，说是给我处理一下伤口，还一个劲儿地安抚我的情绪。

　　挨打的确是挺疼的，只不过这点疼我还能忍受，最让我生气的是那个人渣估计不会惩罚就会放回去，再去祸害一个女人和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这就有点悲剧了。

　　从以前到现在，我感觉自己唯一没变的就是这瞎替别人操心的习惯。

　　以前就被某人训过，说我管好自己就可以了，其他的人怎样，都跟我没有关系。
　　我也知道这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但我就这一点随了我爸，以前他好喝酒又有点小赌的爱好，经常穷的自己家都揭不开锅了，可谁家有点事儿啊，还是第一个跳出去帮忙。

　　我在诊疗室等了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医生走了进来。

　　我都来不及看清楚他的模样，只扯着肿痛的脸颊含糊着说道：“医生，麻烦您快点给我处理一下吧，我还急着回去。”

　　要是这次还把宿管阿姨吵起来，我干脆就自裁在宿舍楼下吧！

　　那医生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会儿，蘸着消毒液的棉签怼在我的伤口上的时候，我才终于抬头看过去，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你就是那个跟男人互殴的女学生啊，看着瘦瘦小小的，胆子怎么那么大，吃饱了撑的啊？”

　　“哎你你你……”你怎么说话呢！

　　此医生就像是跟我有仇似的，治疗的时候手下像是根本没个轻重，我感觉我没被人打出个重伤，倒是被他治出个重伤了！

　　庸医，绝对的庸医！

　　我怕之后他拿着剪刀的手再怼过来，所以全程敢怒不敢言，终于等到他说了句：“行了。”

　　我这才挺直了身板，努力肃正着语气眼前的人说道：“我不是吃饱了撑的，我是……有正义感！”

　　这年头像我这么有正义感的人，真的不多了我告诉你！

　　医生一听就笑了出来，很明显就是嘲笑：“正义感的确能让一个人成为英雄。但大多数时候，只能像你一样，成为一个猪头。”

　　我：“你你你……！！！”

　　你是哪门子医生啊，有你这么对一个正直善良勇敢坚强献身精神可嘉行动力稍欠佳的正义女孩说话的嘛！

　　太过分了！

　　……

　　这段小小的治疗过程简直比我那时候去拔智齿的经历还要痛苦，走出治疗室的时候，我基本上已经有些生无可恋了。

　　今天真的是要倒霉透顶了，我怀疑最近都是我的水逆日，根本不适合出门。

　　去交完费，要离开医院的时候，我又瞧见了方才的那个医生，他这时正在给一个小女孩检查，哄得小女孩嘻嘻直笑不说，看上去动作还特轻柔，跟方才对待我的模样大相径庭。

　　而且从侧面看上去，他长得还挺好看，加上个子瘦瘦高高的，光看外表，还是有那么点儿吸引力的，可一联想到他的脾性，我就只剩下呵呵呵呵了。

　　后来我才知道，今天这个长得有点儿帅，却相当招人讨厌的男医生，是市立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在所有人看来都前途无量。

　　最先我还忍不住吐糟，还最年轻的主任医师，靠毒舌得来的主任医师吗？

　　在许久的以后，当这一颗医学界的新星被一个女人彻底毁掉人生和前程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便在想，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不可理喻，就连啼笑皆非的开始，都是个悲伤的故事。

　　……

　　这天的晚上我紧赶慢赶最终幸运地赶上了门禁，只不过因为脸上挂了彩，所以打算之后的几天不出门了，“猪头脸”实在是没法见人。

　　只是刚过了两天，我突然接到了一家会计师事务所的电话，对方很客气地告诉我，他们所里现在正好有个实习的空缺，问我有没有兴趣，如果可以的话，可以一直延续到毕业前夕，表现好还能在直接录用。

　　多少同学挤破头都抢不到的机会，就这样砸在了我的头上，我当然不会单纯地认为是我人品好。

　　上次他说替我找工作，还真是言出必行啊，他那么忙的人，我还以为早把这件小事抛在脑后了呢。

　　我思考许久，觉得怎么也要跟人家道个谢，可是直接说的话又有点尴尬，犹豫再犹豫，最后决定编辑一条短信发给他，大意就是很感谢他，将来有机会一定会回报他。

　　发送成功之后，我都想象出来他看到这条短信时的表情。

　　好笑？不屑？亦或是根本不当一回事，随手就删掉了。

　　可等他真正回复过来的时候，这回就像是换了一块陨石，砸在了我的头上，砸的我头晕眼花的。

　　他回复说：“如果你说的回报是以身相许，那就免了吧。”

　　我：“……？？？”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嫌弃我喽？

　　嚯！

　　我还没嫌弃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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