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砂行

作者:春霖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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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方远蝉远远的躲在海棠树下,偷偷注视这一幕,看到秋锁阳微微怅然的身影沿着小径缓缓向这边走过来。
      秋锁阳只顾埋头琢磨自己的心事,经过方远蝉旁侧,竟没有注意到他。
      方远蝉心下纳闷儿,一边拎着坛子往嘴里灌酒,一边思索:“奇怪,姓穆这小子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迷惑我家小阳阳,看样子小阳阳对他的关心竟远胜于我!难不成……是美男计?不不不,这绝对不可能!”他嘀咕着,随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像我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傥……总之,哪里比不上他一个小毛孩子……”
      “喂,你在嘟囔什么?”闲来无事,秋锁阳也喜欢到园子里小坐,正巧听见方远蝉在此喃喃自语,忍不住好奇问道。
      毫无防备的方远蝉不禁被她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过身来,又惊又喜:“小阳阳,你不是刚刚才走过去,怎么又回来了?”
      秋锁阳没有答话,一把夺过他怀里的酒坛子,仰头倒入口中。紧接着,又甜又辣的液体滚烫地灼烧着咽喉,暖融融下了肚,那种感觉真让人说不出是痛苦还是畅快。
      “小阳阳,你……”看出秋锁阳心中不快,方远蝉张张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停顿一会儿,只好摆出一副无赖样,“喂!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明明医馆里藏着那么多百棠香,你却偏偏抢我这一坛,说,是不是为了……”他说着,不由自主地靠近秋锁阳耳边,声音越来越轻,脸上的笑意更加猖狂。
      秋锁阳无意玩笑,只侧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自顾自把酒往嘴里倒。
      方远蝉微微有些尴尬,转念一想,又舔着嘴唇说道:“要不……你再贡献出几坛百棠香来,我陪你喝个痛快,怎么样?你抢了我的酒,你喝着我看着,我……”
      秋锁阳朝他翻了个白眼儿,随手将酒坛子塞回他臂弯。径自走到园子深处,打开树下的酒窖,一连抱出三五坛。方远蝉见了,立即笑嘻嘻凑过来,与秋锁阳坐在石桌前对饮。
      转眼一坛酒见了底,方远蝉似乎嘴边有话,可就是不敢问出口,他时而挠头;时而张望,目光飘忽,身体也随之左摇右晃,如坐针毡,实属煎熬。
      秋锁阳总是很容易看穿他的心思,略一抬眸:“有什么事就说吧。”
      方远蝉这才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尽管得到应允,心中仍然忐忑,说话也吞吞吐吐:“那个……小阳阳,我是有些好奇,你对姓穆那小子……好像……”
      “我只是把他当弟弟。”秋锁阳没有耐着性子等他把话组织完整,提起她与穆深的关系也格外坦荡,毫不遮掩。
      方远蝉则一脸严肃,满腔正义之火顿时燃烧起来,语气难得正经:“可那小子是魔教的人啊,自古正邪不两立,何况他还杀了他的父亲,如此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理应人人得而诛之……”
      “你亲眼看见他杀他父亲了?”秋锁阳打断他义愤填膺的说辞,反问道。
      “没有,”方远蝉一下子泄了气,可他仍不愿让秋锁阳与穆深交往过于密切,据理力争,“不管怎么说,他到底是个邪恶之徒。小阳阳,作为你我这般正义之士,还是不要与他为伍的好。”
      秋锁阳不肯听他劝,将坛底的清酒饮尽,继而盯着手中的空酒坛子兀自发呆:“你怎知他一定是恶的呢?你又怎知作为你口中的正义之士的我,就没动过一丝一毫的恶念?这世间的是非善恶,哪里会有清晰的界线。”
      方远蝉不解:“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善就是善;恶就是恶,这道理不是很明显么?”
      秋锁阳不愿与他做无谓的争辩,轻轻一叹,起身拂袖而去。唯留方远蝉一人在园子里低头喝闷酒,继续纠结着关于正与邪的问题。
      夜色正浓,只听花丛里不时响起阵阵虫鸣,想来是那些虫儿也陶醉在弥散的芬芳中。长风拂过衣袂,吹起酒香,又不知道会带去哪里。
      方远蝉凝视着映在红砖墙上摇曳的树影儿,不自觉愣神儿。
      “喂,馆主叫我来问问你,你今晚还走不走了?我可要关门了!”苏叶没好气地在不远处喊道。
      方远蝉随即堆起笑脸,拎起酒坛灌了一口:“苏叶小姐姐,麻烦你跟馆主说一声,鄙人今晚便留宿在医馆了。”说着,他怀抱酒坛潇洒地走了出来。
      苏叶目送他扬长而去,心下无奈,喃喃叹道:“若只看背影,当真是个风流落拓的俏公子,怎的就生出那么一身叫人恨的无赖气!”
      清晨,东山头悄无声息地露出一抹绯色,漫天云霞肆意铺排,由远及近,将深红渐变为橘红,像海浪般层层叠叠。偶有早起捉虫的鸟儿立在枝头,许是怕扰了人们的好梦,安安静静的,也不出声。
      穆深从睡梦中惊醒,伸手拿过那件黑斗篷,已然洁净如新,还微微带着些潮气。他的心不由得泛起丝丝涟漪,一股暖意氤氲开来,指尖抚过破洞处密密麻麻的针脚,呆呆地在房中独坐许久。
      “锁阳姐……”
      直到那轮红日完完整整的从东方的天空露出真容,红霞也慢慢散去,刹那间天地清明。穆深这才将斗篷披在身上,急匆匆出了门。
      街上的人少得可怜,极为冷清,听不见嬉笑,也听不见叫卖声,只有勤劳的小商贩吃力地搬动门板,准备开张。冷不防遇见穆深这样一个形如鬼魅的人,免不了心底发怵,不敢盯着他看太久,生怕惹上祸端。
      晨风吹起地上的尘土,纷纷扬扬盘旋着。穆深也不避讳,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任尘埃轻盈落了满身。
      郊外,岸芷亭。
      几个黑衣人候在那里,他们神色焦灼,看上去已经等了很久。
      远远望见一抹黑色的影子闪烁在野草间,渐渐向这边靠过来。他们神色一喜,面面相觑,似乎心中有了十足的底气,就连呼吸都感觉顺畅许多。
      待穆深走近,几人齐刷刷单膝跪地,垂头拱手,异口同声地高呼:“属下参见少楼主!”
      穆深只是稍一点头:“起来吧,我们私下会见,不必行礼。”
      “是。”那些人缓缓起身,却仍然连头也不敢抬,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等待指令。
      穆深长长叹了口气,眼中明暗交杂:“洛林,麟渊楼昔日失散的人马还能召回多少?”
      “请少楼主放心,属下定当竭力将他们尽数召回,以供驱遣!”站在最前面的洛林微微颔首,信誓旦旦地答道。
      尽管洛林成竹在胸,可穆深知道这绝非易事,自上一次麟渊楼大乱,他的父亲被有心之人所害,却将罪名安在他的头上,又遭武林各派趁火打劫,致使麟渊楼彻底溃散,大批人马死的死、逃的逃。再看如今,麟渊楼无人当家,只剩他一个孤弱的少年独自支撑,怕是不少在混乱中侥幸活下来的人都不愿回来扶持,甚至有些人早该找到更加合适的安身之处。
      见穆深满面愁容,半晌不说话,洛林一时间竟也无措。他算是麟渊楼的老部下了,追随穆深的父亲穆玉穹二十多年,忠心耿耿。他见过太多人,便从一开始就看透了穆深,知道这孩子虽年纪不大,但绝非池中之物,若是有心,又得人辅佐,重振麟渊楼指日可待。
      “少楼主,”洛林试探着开口,尽可能不让言语显得唐突,“您若信得过属下,此事便不需分外担忧。”
      “我自然信得过你,眼下,麟渊楼也只有你一个人能主事了。”穆深的口吻丝毫不像是针对下属,反而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在寻求协助。
      洛林深知这话中的含义,自然不敢怠慢,再一拱手:“属下愿尽心辅佐少楼主重振大业!”
      其余人见此情景,皆学着洛林的腔调,拱手道:“属下愿追随少楼主重振大业,万死不辞!”
      “为保险起见,切不可过分暴露自己,日后你们便将情报交由洛林,再由洛林单独向我汇报即可。”穆深淡淡吩咐,稍一侧头,恰好将目光瞥向水边的一丛杂草。
      洛林闻言,不经意抬头,正瞧见穆深眼中随风摇摆的那抹碧色,清亮的眸子宛如一湾秋水,明明晃晃,把一腔仇怨修饰得那样委婉。猛然意识到自己越矩,他赶忙垂下眼睑,稍稍一揖,带着一干人等无声退去。荒草丛中人影攒动,只听“唰唰”几声响,再寻不到一点痕迹。
      穆深一大早就不见了人,秋锁阳为此愁眉不展。
      “小阳阳,你是不是……在担心姓穆那小子?”方远蝉一副料事如神的模样,凑上前来揽着她的肩膀,又想借机占她便宜,“哎,你要是……肯亲我一下,我就去替你……”
      “滚开!”话还没说完,秋锁阳扯着嗓子骂了一句,转身气冲冲到前院厢房给人诊病去了。
      “哎——喂!你不想知道那小子去哪儿了嘛?”方远蝉连连叫喊,她却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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