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长孙皇后

　　夜晚，天空的明月若隐若现，星辰寥寥无几。

　　一把用玉装饰的瑶琴摆放在窗台前的桌案上，窗外照射进来的微弱月光，映在琴上发出淡淡的光泽。无忧盯着面前的瑶琴，抬腕手指抚上琴弦轻轻拨弄了一下，一声清脆的琴音回荡在屋内。

　　无忧在案前坐下，双手抚上琴缓缓拨弄着琴弦，悠扬婉转的旋律自无忧指尖流出。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无忧并未停止弹奏，而身后的人貌似在她身后停下站定，没有任何动作与言语，似是在静静欣赏她的琴音。这一曲委婉清幽，不多时便到了末尾，一曲终了，无忧将双手移离琴弦放在自己的身前。

　　“小妹。”

　　身后响起了清淡的声音，无忧微微侧目，“四哥？”

　　身着一袭银白色长袍的长孙无忌走到无忧身旁，手中拿着一把合着的折扇，低眉望着她：“小妹，你可知今日那些人是谁吗？或者说，知道是何人指使的吗？”

　　听到长孙无忌的问话，无忧微微一愣，随即了然。

　　她没有告诉过他，今日在巷子里遇到的那些人，而李建成也没有向他提及过，长孙无忌现在直接向无忧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他已了解情况。除了她和李建成两人以外，就只有云裳知道这件事了。

　　无忧也不在意，既然长孙无忌知道了，那她便如实说了，“我猜测那些人是受人指使，但不知幕后主使是何人，也不好妄加猜测。”

　　“你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长孙无忌的一句话，使无忧心中豁然开朗，这倒是提醒她了。

　　回想起今日之事，她们偷溜出门时，被高明月看到了，本以为她会向舅舅告她一状。然而，等无忧回来时，舅舅和母亲都并不知道无忧出过府。然而这只是猜测，她终究还是没有将此推测告诉长孙无忌，毕竟高明月也是她的表姐，“没有，我向来不与人为敌。”

　　长孙无忌没有再说话，转身望向窗外的明月，一双幽深的眼眸映着柔和的月光。

　　片刻过后，长孙无忌温润的声音再度响起，“往后，别再自己出门。”

　　“小妹听四哥的。”

　　无忧应下长孙无忌，她可以看出长孙无忌忧心她的安危，这么晚了还来问她白天的事。但他又没有责问她，到底还是心疼她的，对她一如既往的温柔。

　　无忧心里泛起一股暖流，真挚的笑颜望着身旁的长孙无忌。

　　一连数日未见到过李世民，也不见时常来找她的虞乐仪，在此期间无忧一直待在府中不曾出去过。无忧唯恐再遇到上次那样的事情，让母亲和兄长为她担忧。

　　这天，院里飞花落叶，无忧身着广袖襦裙在庭院中翩然起舞。

　　一步一转身都是千娇百媚，风华绝代。广袖轻轻拂过飘落的飞花，身姿轻盈如蝶，容颜清丽如仙。这是无忧颇为喜爱的舞曲，舞姿轻盈优雅，在无忧身上尽显出尘脱俗。

　　“无忧！”

　　忽然传来的叫唤声，使无忧身形一顿，她终止了舞步，回过身来看向来人。竟是许久未见的虞乐仪，正从院门口向她走来。

　　无忧静静站在原地，“乐仪，你怎么来了？”

　　“上次我被我母亲带回去以后，一直不放心你和云裳，奈何我父亲母亲将我看得很严，一直不允许我出府，直至今日我才能来看看你。”虞乐仪说着说着，面上浮现些许自责，试探性地问无忧，“我走后，你们俩没出什么事吧？”

　　无忧沉吟了片刻，笑着摇摇头，“你放心吧，我和云裳都无事。”

　　“没事就好！”虞乐仪展露笑颜长舒了口气，神情愉悦了起来，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是落下，“无忧，你跳舞好漂亮啊，是谁教你的？”

　　“无人教我。”

　　“啊？没有人教你怎会跳得这么好？”虞乐仪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无忧。

　　无忧浅浅一笑，“因为我自己喜爱啊，所以会努力练习舞步，以望能跳到最好。”大家闺秀都要精通琴棋书画，她就特所偏爱舞曲，因为欢快的舞曲能使人心情愉悦，忘记烦忧。

　　虞乐仪嘟囔着嘴眸中露出仰慕之色，亲昵地拉起无忧的手臂，“无忧，那你教教我好不好？”

　　无忧带笑的美眸正面瞧着她，并未开口答话，只笑不语。虞乐仪眨了眨眼睛，目光诚恳真挚地望着无忧，无忧正色故作凝思状吊她胃口，直到虞乐仪再次向无忧撒娇的时候，她才浅笑轻语：“好啊，不过我也学艺不精，若教不好你，可莫要怪我。”

　　“自然不会。”虞乐仪连连摇头。

　　她的态度令无忧颇为满意，教她跳舞这种事是容易，可若要教好就有些难度了，还要看她自身天赋。不过无忧闲来也无事，能有个人作伴也好，她便耐着性子教虞乐仪。

　　一晃就到了正午，无忧留虞乐仪一起用午膳，虞乐仪欣然留下。

　　近水阁，是位于高府花苑的近水湖上的一座高大的阁楼，登上阁楼可以眺望整个高府。阁楼上的风光无限，甚至可以望到大兴城内的景物。午膳过后，无忧便带着虞乐仪来近水湖走走，让虞乐仪体会一下高府的风情。

　　湖边的柳树枝叶繁茂，细长的柳枝垂到水面被风吹得微微荡漾。

　　无忧和虞乐仪漫步在湖边，春风拂面，使得人身心舒畅。无忧一边走着一边与虞乐仪介绍高府，虞乐仪听得起劲，在无忧说完以后，她忽然面露犹豫，小心翼翼地问无忧：“无忧，你能告诉我，你父亲家为何会逐你们出家门吗？”

　　虞乐仪早就听表姨说过，高寒香被夫家赶了出来，携一双儿女回到了娘家高府，但她一直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无忧的笑容一怔，眸中微微有些落寞之色，随后她又扯唇浅笑，却不是之前那般如浴春风，“父亲去世后，我三哥当家做主，他是父亲的前夫人所生，他一直介怀母亲和我们的存在。还有我的庶母花容，一直觊觎长孙夫人的位置，便和三哥同气连枝针对我们。他将我们赶出长孙府，说我们本就不属于长孙府，以后长孙府与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

　　“原来是这样……”

　　虞乐仪低头紧蹙秀眉，心情深沉复杂。

　　她想起了温润如玉的长孙无忌，总是那么淡然如水从容优雅，没想到他的背后还有这样不可言喻的遭遇。他也是长孙府的嫡子，却被长孙府赶出家门，寄居在舅舅家里，他心里承受的压力得有多大。

　　虞乐仪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两人静默了一会，无忧挪动脚步来到柳树下，虞乐仪也跟在她身后。

　　湖上清风徐来，怡人心神，将那些烦忧的往事吹散，无忧望着湖水缓缓开口：“你是不是倾心我四哥？”

　　虞乐仪听闻神情一愣，慢慢低下了眉眼。

　　沉吟了很久，她才说：“是的。”

　　这个回答是在无忧预料之中的，她早就猜测虞乐仪倾慕长孙无忌，从虞乐仪看长孙无忌的眼神、和提起长孙无忌后的反应，无忧就能够明白这其中的意味。因为……她对他，也是这样的。

　　“你想知道我四哥的过往吗？”

　　“想。”

　　虞乐仪回答得很肯定，无忧瞥了她一眼，悠悠浅笑道：“其实，我四哥早就有婚约了，对方是荥阳郑氏的千金。郑家小姐四哥和我都是见过的，我曾以为她会是我四哥未来的妻子，可是后来父亲去世，我们被逐出长孙府，不曾想郑家就让人来退婚了。”

　　虞乐仪听到长孙无忌与别的女子有过婚约，心里控制不住地压抑难受，“那……他喜欢郑家小姐吗？”

　　无忧摇摇头，“我不知道，当时郑家的人来退婚，四哥沉默了很久，最后什么都没说就应允了，后来他就再未提过郑家小姐。至于……他是否对郑家小姐动过情，他从未说过，我也无处得知。”

　　她的兄长很会隐忍，有什么他通常会一个人受着，从不向人抱怨。

　　即使被赶出长孙府，他也从未埋怨长孙无宪和花容；即使在高府经常遭受鲜于纯等人的白眼，他也从未抱怨过，没有一丝怨言。

　　虞乐仪静立在无忧身后，望着湖水沉默不语。

　　不曾想，表面风轻云淡的他，背后承受了这么多。她忽然感觉到心里很沉闷，不知是因为他与别人有过婚约，还是因为心疼他的经历。可是不管如何，他在虞乐仪心中，依然是个神明般的存在。

　　“乐仪，我未见过四哥待郑小姐如何，却见过他待你，似乎有一点点特别……”

　　无忧回忆起她与兄长初见虞乐仪时，他见她受冻，主动将自己的披风给了虞乐仪，为她遮风挡雪。长孙无忌一向都是以温柔待人，但那次他只是初见她，便对她如此温柔，却是头一次。

　　虞乐仪没有接话，在她心中，不管长孙无忌喜不喜欢她，她都一如既往地喜欢他，一年来都是如此。

　　无忧移开视线，目光流转间，一抹清俊的身影映入眼帘。

　　“四哥？”

　　她望着近水阁上坐在圆桌旁的长孙无忌，轻喃了一声。虞乐仪随即就被无忧的声音吸引，她抬头顺着无忧的目光望向阁楼，那果然是她思慕已久的人，正安静地坐在那里低头看着桌上。

　　无忧回过身招呼虞乐仪，“乐仪，我们上去看看。”

　　虞乐仪只感觉思绪呆滞，好半天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无忧说的话，她小小的惊了一下，一双杏眼带着一丝不知所措。

　　她有一段时间未见长孙无忌了，她确实想见他。

　　但是他现在近在咫尺，她却有些不敢见他了，无忧的话让她心下慌乱了起来。虞乐仪忙拉回欲走的无忧，“无忧，我们别过去了好不好？别打扰到他了。”

　　无忧奇怪地看向她，不明白她意欲何为。

　　但见她神情严肃，没有打算要过去的意思，无忧只好依了她了。

　　湖边离阁楼上的距离不远不近，虞乐仪静立于此，眸光望向阁楼上优雅淡然的他，虽不能亲近他，但能这样远远看着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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