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佬是镜妖

　　第二天早晨9点左右，大人和学生们都已经上班上学去了，小区里只有老人家在花园的空地上扎堆晒晒太阳补补钙。
　　姜沐的爸妈不在家。
　　红月背着手，直接穿过防盗门进到姜沐家里。再过回身给外边的人开门。
　　“进来吧。”红月熟稳地与她打招呼。
　　后边进来的女人一身米白色套裙，黑色高跟鞋，成熟大方。
　　眼睛尤其长得与红奕极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看看你，和人类呆久了，不注意修炼，妖力也弱，连个穿墙术都使不出。”红月脸上冷冷的，嘴上却是喋喋不休。
　　红舒，没错就是红奕的姐姐，她对于红月这种幼稚的关怀表达已经习惯了，只用微笑一笔带过。
　　有时候她总觉得，红月虽然长她们300岁，但单纯、任性的一面和红奕一模一样，就像是自己的亲妹妹。
　　听到说话声，小白狗以原形从左手第二个房间门里窜出来，朝红月吐舌头，算是打招呼吧。
　　和昨天那副懵傻跑掉的样子完全不同。
　　红舒举了举手中的保温饭盒，对红月说：“我先进去看看他。”
　　红月四处打量着点点头，接着便在狭窄的客厅里逛起来。
　　其实，说是客厅，还不如说是一个杂物间。
　　姜沐的父母看起来都不是会顾家的人，电视柜上摆满了吃剩的零食包装，甚至屯了好多方便面，吃剩了的碗或者没吃完的，都摆在一起。沙发干净或不干净的衣服也堆成一团团，布艺沙发套已经脏到发黄了，也没有及时清洗。那些捡来的网购纸箱子，大概是想要卖钱的，更是堆满了肉眼可见的每个角落。
　　说实话，看不出这个家庭经济状况到底好不好，但是把生活过得一团糟的人，内外都很贫瘠。
　　何来幸福可言？
　　因为老旧而颜色发黄的墙上，却很显眼地挂着一面照片墙，用各种玻璃画框装裱起来的，为了防止落灰。
　　看来，这可能是这家人较为在乎的地方之一了。
　　一眼看去，竟都是多人的家族照片，又穿着各个不同时代的衣服，面孔也是完全不同。按着时间顺序，这些照片由左到右、由上到下整整齐齐排列着。
　　最早的那一张，在白色的胶布上用黑色笔墨标注了1901年5月7日。黑白影像上的人身穿晚清的服装，一对慈爱的父母与一双可爱的儿女。
　　他们站在一座匾额写着“姜府”的宅院前，看起来这姜家当时也算是大门大户了。
　　如今子孙沦落到这般模样，怪不得更沉湎于怀念当初的盛景。
　　等等，这照片里男孩怀里抱得一团白色的东西是啥？
　　红月扭头看了眼蹲在脚边的白狗，哟，这不就是你嘛。
　　所以说，这么多年一直不离不弃地守护着姜家人咯？
　　就算有恩，也早就报完了吧，你图的是什么呢。
　　脚边的白狗不说话，只吐着舌头摇尾巴。或者说，自从他们遇见以来，白狗就没有说过话。
　　红月心想，果然狗子都是傻不拉几的，就算厉害到修炼成狗妖也改不了本性。认准了主人，就陪伴至死。不说话，只用行动守护一生。
　　想到这，红月还是觉得得替白狗抱不平，她蹲下来搓搓它的脑袋：“喂，该不会你修炼化妖，就是为了守着这一家人吧？”
　　白狗突然兴奋起来，原地转了一圈，连吐舌喘气声都急促了一些。
　　好歹你也是100岁的妖怪了，这点破事都炫耀，能不能有点骨气啊。红月在心里翻着白眼。
　　再往下看照片，大概隔了一张照片，也就是差不多一代人，白狗又出现在照片里了。虽然毛发可能长了一些，或者头顶的毛被主人扎了一个揪揪，但红月知道，这就是它。
　　一直到90年代，才没再有它的身影。
　　“除了真正以活着的身份陪在姜家人身边的日子，我不知道你的前几任主人，能不能像姜沐一能感觉到你的存在，或者就算知道了，也把你当怪物一样躲着……”
　　后面这句话，貌似戳到了白狗的痛处，它低低地嗷呜了一声，眼神有些闪躲。
　　“从你不再以实际形体出现在姜家人面前开始，你就已经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了吧，他们会越来越好奇，为什么长得总是一模一样，为什么它好像很懂事，为什么它不会变老。最后变成害怕……”红月皱着眉头，接着说。
　　“你只有百年修为就能化作人形，可见修为不低，而且很有潜力。如果你真的选择了化妖之路，就不应该被俗事耽误。好好修炼，才是正道啊。”
　　听完这一番话，白狗算是彻底蔫了，四肢都趴在地上，脑袋也耷拉在前爪子上，不发一言。
　　看它可怜，红月只能摸摸它的头，继续好言相劝。
　　“你的想法很好，可是你也累了。就说姜沐，你又能陪他多久？长大后，纯真逝去，也许他会再也感知不到你的存在，你难道又要苦苦等着他的下一代吗。谁都有自己的姻缘宿命，他有他的，你有你的。你该好好为自己着想。”
　　这边白狗依然蔫蔫地不说话，那头红舒已经从姜沐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睡得昏昏沉沉的，看到我没什么反应。粥是我强行喂下去的。真是可怜的孩子。”红舒一边整理保温饭盒，一边担忧地说。
　　看来姜沐的父母已经是冷漠至极了，孩子生病却不管不问，这样的孩子只会胆怯自卑，不会交流，以至于别的小朋友不敢接近他，他亦不敢靠近别人。
　　怪不得白狗要坚持要留在姜沐身边。
　　红月最后看了白狗一眼，眼神仿佛在说“你好自为之”。
　　她随即走进姜沐的房间，轻轻坐在他床边。
　　看着姜沐苍白的小脸，她冷漠不言，倒不像对白狗那般和颜悦色了。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点在姜沐眉中心，大拇指扣着无名指与小指。
　　嘴里念叨完一句咒文，手指离开。
　　姜沐烧得通红的脸，这时舒缓下来。
　　她又掏出一个用红布简单包裹的方块状东西，塞到孩子的枕下。
　　“这是一个特别厉害的道士伯伯给你写的健康符，如果你爸妈发现了，就说……是路上捡着的就行了。”姜沐明明闭着眼睛，但红月知道，她说的一字一句他都能记在心上，“在别人发现之前，好好藏着。”
　　满头的大汉，应该是开始退烧了。
　　说完，红月不再久留，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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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月与红狐姐妹相识于100多年前，那个时候，红狐姐妹刚刚开始修炼，灵力低妖力弱，只能藏在山林深处，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自行修炼。
　　可红奕性子野，喜欢趁着姐姐专心修炼的时候，溜到林子边边玩，结果遇到了带着狼狗来打猎的猎人们。
　　狐嘛，尤其怕狗。要不是红月正巧路过，也许这妖界里怕是没有红奕这一号妖怪了。
　　“你还记得我们刚刚相遇的时候吗，红奕还是个小孩子的模样。”红月和红舒从姜沐家下来之后，并没有马上回山里，在街边找了一家老牌糖水铺，坐了下来。
　　对于红月这种，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的身体和脑子来说，这样老旧的氛围，是她所熟悉并喜欢的。
　　“是啊，个子小，性子野，活脱脱的野生小狐狸。”说完，红舒叹了口气，眼含感激地看着红月，“如果没有你，我们姐妹俩是绝不会有今天的修为的。”
　　“别客套，如果不是你们自己刻苦，我说再说也没有用。”接着，红月话锋一转，一双清澈的眼睛亦直直地看着红舒，给她压力，亦逼她看清现实。
　　“你们的感情充满变数，难道你愿意为了一个区区人类，甘心葬送上百年历经风霜雨雪洗礼的修为？你想过红奕吗，如果你出了事，她怎么办。”
　　红舒好像早就知道红月这一次找她，不仅仅找关照姜沐这么简单，于是便微笑作答。
　　“红月，我知道你一向对人类没有好感，对人妖相恋更是轻视。但是感情的事往往难说，等你遇到那个人，你也就明白了。修道之路，寂寞困苦，你就当，我是渴求一点点温暖吧。”
　　“你最好有最坏的打算。”红舒油盐不进，红月亦无可奈何，只能让她正视最坏的结果。
　　“若他变心，我便离去，老死不相往来；若发现我原身，朝夕相处我从未伤他半分，理智如他，也该明白我的良苦用心，能接受我们就在一起到白头，不能接受，我也会离开，不让他有半点为难。”
　　“他就这么值得？”
　　“嗯。”
　　“记住了，如果过错在他，我会替你把他抽筋剥骨。”
　　红舒松了一口气，红月这一关算是勉强过了。
　　“还有这个姜沐，你们住的这么近，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吧。”红月起身离开糖水铺，走到一颗粗壮的大树背后，在隐身离去前，交代了最后一句话。
　　红舒看着红月消失的背影，展颜一笑。这个人啊，要说善良和心软，谁都比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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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月回冷翠山呆了好些天，去查看了灯笼妖这些新进小妖的修炼进度，又逮着红奕训了她不好好修炼总想着去玩，最后气得红奕冲她叫嚷“老古董”。
　　对比那些成天只会晒太阳、扎堆聊天的老人家来说，她的面相确实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但对于那些会吃会喝会找乐子的年轻人来说，闲的只能管管小辈的她，真的很像个退休了的老骨头。
　　这天，红奕非要去找姐姐逛商场吃些好吃的，感受年轻女孩，重点是漂亮的年轻女孩的生活，不愿意陪红月在山上溜达。
　　红月忽然想起，不知道那只小白狗最近过得怎么样，还有姜沐最近有没有开朗一些。于是便打算动身下山，去看看两个小朋友。
　　也就拈了一个决的工夫，她直接闪现到了姜沐所念的附小，从正门走进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来早了。
　　下午4点钟，不仅小学生们没放学，连校门口都没见着几个人。
　　正当她以为大家都在忙着上课的档口，从不远处的体育场，隐隐传来学生们闹哄哄的声音，还夹杂什么什么加油之类的呐喊声。
　　远远的，她看见穿着短袖短裤的孩子们扎堆挤在塑胶跑边上的桌子前站着，还有老师拿着口哨指挥秩序，可爱的小女同学们举着班牌挥舞——原来正在开运动会啊。
　　红月一眼就看见了在人群中的姜沐，因为总爱低着头嘛，在活络的小朋友中最沉默那个一定是他。
　　姜沐胸前已经贴了号码牌，这时正跟着队伍走到跑道上。看这距离，该是50米短跑吧。
　　那就给他加加油吧，她想着，便随意找了个体育场边的阶梯坐下来。
　　这时学校的广播也同时播报了项目，播音员重复着“请50米短跑预选赛的参赛同学到跑道上做准备”。
　　不知为什么，红月突然间紧张了起来，就像要自己亲自上阵了一样。
　　“砰！”发令枪一响，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
　　或者说，像弹珠一样咕噜噜滚出去更好。红月简直想为自己的这一个比喻，偷偷点赞。
　　但……这是怎么了，原本跑在最前面的姜沐不是被绊倒了一下，就是跑到中途急急刹住脚，顿了一下，像是避开什么一样绕了个位置再继续跑。
　　别的观众可能觉得姜沐失误了，但红月看得明明白白。
　　狗这种生物，不管是活体，还是妖状，都改不了喜欢追着人跑的本性。跑越快它越嗨。
　　这不，姜沐刚刚跑出去，它就一股脑冲到前面求表扬了，不仅在起跑的时候把姜沐绊倒了，还因为跑太快回头等姜沐，又把他给拦住了。
　　这傻子，光长年纪不长智商。红月禁不住“啧啧啧”了起来。
　　姜沐不负众望地跑了个最后一名。
　　红月想走下去看看他，只见他用手肘捂着脸，往体育场后边的一排体育器械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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