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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舒有难(下)
红月不知道那张符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咒这么毒,能让一只有200年修为的狐狸都现出了原形。
但在这个任何物种都尚且能和平相处的世道,有人竟然持有杀伤力这么强的符咒,怕是不怀好意。
不过好在,这个符咒只是一张力量强大的显形咒,伤及妖气是真,还不至于伤到根基。
红月替她疗伤之后,花点时间好好休息调养就行。
而红舒那一边,虽然让她先回去了,但怎么都有点让人放不下心来。
躺在床上的红奕已经恢复人形,并渐渐苏醒过来:“红月姐,我大姐呢?”
“她回去了。”
“我刚刚虽然不是很清醒,话也说不出来,但是大姐急急忙忙带我出门的时候,我好像闻到我姐夫的味道了。”
“狐狸鼻子这么灵?”红月倒还还不忘调侃她一番。“我知道了,你休息吧。”
刚想要站起来,红奕却又一把扯住她的手掌:“如果你要去大姐家,一定要带上我。”
“你都站不起来了,去拖后腿吗?”
“你和小灯笼说过的,我们在一起不就是为了打架的时候,多个帮手吗。”
“那你能干什么?”
“我……我可以美哭他们,魅惑术还是能使的。”美哭他们这玩笑过分了,还是正经回答比较好。
“行吧,”红月忍俊不禁,有大佬在,还需要你上场吗,不过她倒是没说出来,“我先给你找点药吃。”
妻子消失了一天了,将近6点才回到家。
红舒一进门就看到了一身外出服装的张扬,问到:“你要出门吗?去陪妈妈?”
张扬没有说话,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今天想出门给妈妈和她的朋友买点礼物,但是我不知道要买多少份。所以先回来和你商量一下,晚上再出一趟门吧。”红舒放下钥匙,也在张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红舒……”他终于抬起头,毫无避讳地看着红舒的眼睛,语气平稳地说到,“我们结婚的时候就承诺过,彼此之间没有秘密。”
红舒面色不变,垂下眼帘,在心底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之后,方才抬头温和地看着张扬,缓缓开口。
“我不是人,是一只狐狸。”
“我嫂子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他再问。
“没有。”
不论如何,他们家必须要找一个人来为嫂子的死顶罪,而她是他妈妈认为“不吉利”的人,一切巧合的异常,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那你知不知道嫂子是怎么死的?”
“你知道的,我总是不常常参与你家的家庭活动。因为妖鬼阴气重,特别像你们家人这样阳气重的,我不能与他们相处太久,常常躲在房间里。但是嫂子,命中早死,阳气衰弱,所以才能常常与她独处。
结婚前的那段时间,你母亲要求我们和她一起住培养感情,我很虚弱无助,只有嫂子天天来陪我,正好我们爱好又相似,总有说不完的话,常常一呆就是一天。而她的阳气越来越弱,却没想到的是,她会在我面前发生心源性猝死。”
红舒缓缓吐出这一切,她感觉自己心里的包袱终于轻了一些。
不管将来她与张扬到底能不能继续往下走,但至少现在,她不再觉得自己对张扬有所亏欠。
张扬默默地听完,随后端起茶几上倒好的一杯水,递给红舒。尽管他已经克制着不让手太过颤抖,但还是把水溅出来了些许。
“今天,我在你店门口看到的,是一只狐狸吗。”他继续发问。
“是红奕,她受伤了。”红舒假装没看到他的颤抖,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客厅的空气突然陷入一片静默。
“哐当!”还未等张扬再发话,红舒手里的杯子直直掉到地上,碎成无数玻璃片。
红舒痛苦不堪地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红舒……红舒你怎么了?”张扬后知后觉地冲过来,扶起红舒,一脸焦急地查看她的表情。
“你给我的喝的是什么?”肚子已经痛得她说话断断续续,额头也开始溢出冷汗。
“我……我不知道,我送你去医院!”张扬惊慌地否认着,想抱起她赶紧送医院。
红舒一把推开他,强撑着站起来。可惜还没来得及撑直身子,又向下倒回去。
这时,二楼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一个中年女人的打电话的声音。
“快进来,我们抓住她了!”
客厅的他们,齐齐看向二楼楼梯转角处。
是张扬妈妈和向蓝。
此刻已经是接近晚上八点的时间了。
白斐今天上课就一直惦记着,到底该不该跟红舒说清楚,昨天与她有一面之缘的女人,不是个善茬,该远远避开才是。
犹豫了半天,回到家后在沙发上坐了半晌,发现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于是他开车出门,到张扬一家最喜欢吃的小龙虾店,买了好些吃的,打算以一起吃宵夜的借口上门,再找红舒聊聊。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到了张扬家,却是这样的情况。
张扬家的别墅灯火通明,特别是一楼,不仅有烛光闪动的光影,还不时有檀香缓缓飘出,整个屋子就跟仙境似的。
绕着屋子一圈,还有一滩滩黑色的东西,黏黏腻腻的,让他看不出是什么。
白斐按响了门铃,等了一会儿,出来开门的竟然是向蓝。
“白斐哥,今天张扬不是很方便,你先回去吧。”向蓝挡住门缝,明显地不想让他看到里面正在发生的一切。
白斐心里察觉了不对劲,再问:“那红舒呢?”
向蓝明明没有什么表情的变换,但他明显感觉到了一丝渗人的笑意。她说:“她也在忙着呢。”
白斐尝试这用力推开大门,却被向蓝用身体的重量抵住。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哎,张扬。”他突然抬头,往向蓝身后看去,还抬起了手,像在和谁打招呼。
趁着向蓝回头的功夫,他终于找到机会推开了大门。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烟雾缭绕的客厅,一个道公跪在客厅铺开的大毯子上念念有词地挥着拂尘。
道公前面,是一张摆满了贡品的案桌,燃香、燃烛。
环绕着屋子,是用朱砂绘画的各种阵鬼画符。
甚至地上还有桃木剑、散乱的黄纸符、焦黑的铁盆和烧尽的纸符。
张扬两手撑着头,颓败地坐在沙发上,他母亲一手拈着一串佛珠,念着听不懂的经文。
“张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红舒呢?”白斐急忙跑到张扬面前,抓住他的肩宽,想把颓败的他唤醒。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张扬像是已经灵魂出窍一样,喃喃地说话。
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恐惧和被欺骗后的不信任感。
放开张扬,他二话不说冲上楼,直奔红舒房间。
红舒果然在这里。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双手被反绑的红舒侧卧在床上痛苦不堪,身上另外缠了一道一道的绳索。
而这条捆仙索,缠得她呼吸困难。
冷汗已经将额发浸湿,眼睛紧闭,嘴里抖抖索索说这些什么。
而这张床的周边,被一圈红色的蜡烛环绕,床头贴着一行行道符。
没有开灯的房间,诡异无比。
向蓝跟着他一起上了楼,此时就靠着房间门边上看着,就怕他耽误做法。
“红舒是狐妖附身了,只有捆仙索能把妖怪逼出来。我们这是在救她”向蓝说。
“对对,张夫人是大好人,被这狐妖蒙了眼,以前她做下的罪孽都既往不咎了,今天只要把这狐妖逼走就行了,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的!”道公和张扬妈妈也一起上了楼,像是给不知真相的他解释什么。
而张扬妈妈一脸得道升天的伪善微笑,他觉得自己有点气得腰疼。
红舒,明明已经筋疲力尽、快被缠得没气了!
“张扬!张扬!你老婆要死了!你不管管吗!”白斐冲出房间,朝楼下大声喊!
他不明白,感情这么好的两个人,怎么会发展到这样的境况?就算,就算红舒不是人类,难道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假的吗?
“哎,不会死的,死的是她身体里的狐狸精,我们的法事再做两天,就能把妖怪彻底清干净啦!”道公谎话连篇,一路下楼,走到餐桌旁边,抓起一个鸡腿咬了一口。哎呀,这活真累人。
忽然,白斐想起了红月,那个女人。
她们肯定是认识的。
该怎么通知她来救救红舒?
正当他恨不得撞开自己的脑子找办法的时候,他觉得屋内的蜡烛突然像被一阵劲风吹动一样,晃了晃。
有几根,甚至熄灭了。
红月到了。
一到门口,他们就被镇住了。当然,镇住的是红奕。
但是别墅屋外的那圈黑狗血,还是让红月感觉到了空气中燃烧的灼热感。
生气的红月而在身边聚集了一阵阵妖风,妖气也在瞬间蒸腾起来,在她身边急速旋动,挂起了地上的片片落叶。
道公有所感应,放下手里的鸡腿就急匆匆跑到门口。
一眼看去,院子里也就站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儿,和一个不到16岁的少女,少女还虚弱得很呢。他便不当一回事儿地“嗤嗤”笑起来。
“哪儿来的小妖怪,敢在你爷爷面前放肆!”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是气势要足!
“把狐妖交出来吧,看你一把年纪了,能嘴上沟通的就不要动手了。”红月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长裙,裙摆被妖风吹得大幅摆动,连发丝也随风扬起。如同站在夜色下的战争女神。
道公心想,这可不能丢份,小妖怪能成什么事。
不像红月声音强有力,阵阵敲在所有听客心上,他只能大声喊话说:“朗朗乾坤,哪里轮得到你们妖怪闹事!这妖狐迷惑人心杀人夺命,她都交代了的!我不过是替天行道,你们赶快走我就不追究了!”
“你胡说!我姐姐一心为善,与这个人结婚不过是为了爱情,而且她也不会杀人的!”红奕在一边气愤反驳。
“哼。妖怪就是会信口雌黄,那你说你姐姐身为狐妖平白无故怎么会爱上人类,人妖殊途又为什么要结婚?一定是另有所图,他嫂子的死就是对我们最好的警告。”
红月眉头一皱,真是听不下去。
废话真多。
说时迟那时快,她手里一道燃烧的符咒已经向道公飞去。
“吓!”道公慌不择路地躲开,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还会飞的道符!
而且身为一只妖怪,她怎么不怕道符?
道公慌慌张张地说:“你你,一定是被说中了才想杀人灭口!我我,我不怕你!”
他心里有点害怕,前面抓红舒的道符和捆仙索,是他年轻时遇到的一个修为颇深的道长送他的,关键时刻拿来用用装装实力。
但他实际上也就是半桶水的功夫,这下怕是真的打不过对面这女妖怪了!
说这么多,不如直接躲。
道公拔腿就先跑回屋里,再大声召唤张扬母子把门关上躲起来。
“她是妖怪有妖力,你看那符还能飞。要不这样吧,咱们每人拿一些符,谁离她近就直接给贴上去?”
“大师,你可是我们花钱请来的,你你你,你快上去!”向蓝着急地把道公往门外一推。
于是,道公又被推了出来。
“我我我,妖怪!看我桃木剑!”
红月足间轻轻一顶,侧身避开了道公和他的桃木剑,再飘然落在他身后。
“臭老头,桃木剑是对付恶鬼的,你是不是用错招了。”
说完,她也不顾老头的反应,径直走向别墅大门。
“啊啊啊——”
向蓝和张扬母亲看见她走了过来,已经吓得走不动道,两人背紧紧靠在大门的墙边。张扬母亲只一个劲地抓紧了向蓝的手臂,眼睁睁地看着红月面无表情地走进屋子,接着瞬间消失!
红月瞬移到楼上房间。
捆仙索因为道公刚刚的撤离出现了松动,红月从锦囊里抽出一张黄色符纸,低声念了一个解脱咒,符咒在指尖燃烧后,绳索也完完全全从红舒身上脱离。
红月扶着红舒下楼,白斐赶紧上前去接住红舒。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毕竟也是有过交情的人,暂且相信他好了。
此刻,她真的是把自己要把白斐碎尸万段的誓言都忘了。
道公追着红奕一起跑进来。他知道红月不是一般的妖,屋里这么多大阵仗都没治住她。
于是,就把目光放到了红奕身上。
这小狐狸,一进门就不行了,还踩了狗血,看起来就虚得很。
他扑到早前布置好的供台边,抓起一个盛满水的碗,向红奕泼去!
红奕因为身体的虚弱愣是没发现异常。
红舒恢复了些许体力,瞬间反应过来,立马用身体挡住了飞往妹妹的水。
但同时,也发出了疼痛的嘶吼!
那水像是油一般,将红舒暴露的手臂、小腿皮肤灼烧出粉红色的水泡,就连脸上也没能幸免。左侧下颌线上迅速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泡泡。
红月没料到道公还有这个操作,想伸手去拉他们已经来不及。
此刻,屋子里回荡着红舒凄厉的疼痛的叫声,红奕一脸惊慌地抱住她,仿佛连哭都忘了。
实际上,刚刚站在红舒身边的白斐也跟着冲过去,挡住了部分的符水,否则红舒身上的伤只会更多。
白斐身为人类,符水对他没有任何伤害。
道公看着自己的杰作,掩饰不住地一脸得意,治不住你大妖,就拿你小妖开涮。
红月一脸狠厉地扭头看向张扬,眼里仿佛有怒火在燃烧。
“张扬,你问问自己,红舒是否曾伤害过你、有负于你?她虽是妖,却愿意中断修炼,为你生活在这险恶的人世,对公婆嘘寒问暖、照顾你无微不至。
但你现在,只因为一个没人证实的谣言怀疑她伤害她,现在还要杀了她,而她呢?为了成全你甚至愿意放弃生命。
你摸摸自己的心,你究竟对不对得起她。”
说完,她转头看向红舒,“还有你,这就是你说的,你见到的最好的人?”
“我不是打不过这个臭老头,只是我知道你们一家对于红舒的重要,我不想她的心再伤一边。”
一边的张扬,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普通一声跪了下来。
“红舒,是我对不起你……你们走吧……”
“别啊!我马上就可是收掉他们三个了!张家妈妈,这可是功德啊!”道公突然插嘴道。
而张扬妈妈早就吓傻了,哪里还能回他的话。
道公冷不丁地转头看向红月,一抬手马上就要拿起供台上的第二碗符水。
红月早就备着他有这一手,抽出一张符咒直直就向他的手腕击去!
“哐当!”一声,碗掉到地上,水也洒了。
另一张符忽然贴到了道公额顶,另两张又贴到了他脸颊,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纸符竟突然灼烧起来!
“哎呀呀!”道公挥着手掌拍掉脸上的符,但纸符怎么都掉不下来。
眼看着就要烧到肉了,他就拍得愈发用力!
“啪啪啪!”任谁看,都像是在打自己巴掌。
她低头再念出一个显形咒,红舒现出了原形。
红月弯腰将她抱起来,红奕跟着她脚后走出了别墅。
白斐看见他们要走,急急忙忙跟出去,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但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让他想要一个说法。
走到院子的红月感应到了身后的白斐,也停下脚步。
“我知道你们都认为,妖怪都是会害人的,但妖也有好妖。今天你也看到了,妖不可怕,人心才可怕。”红月是背对着白斐在讲话,但千里传音的本是让声音清清楚楚地落在他耳边,一字不差地听进去了。
“如果张扬有朝一日,对自己和家人的一切行为感到后悔了,就到青风观去烧烧香吧。”
而此刻,别墅里传来道公洪亮的声音:“妖虽然没收,但是你们的钱,不能少啊!”
白斐亦回头看向别墅,人又比妖好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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