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

　　“哔——”随着几声绵长的口哨，一个穿着潜水服，身材姣好的少女被白鲸托举着浮出水面。
　　连续完成了好几个高难度动作后，孟殃猛得一个转身，整个身子重新扎进水池，激起小小的白色浪花。

　　她身后的白鲸像是故意对着干一样，摇了摇尾巴，故意激起大片的浪花，也钻进了水里。

　　台下的观众被这个小小的插曲逗乐了，嘻嘻哈哈闹了一群。不论大人小孩，都对D市唯一的白鲸，两岁的团团更多了一层喜爱。

　　1分。2分。3分。
　　除了团团摇着尾巴在水面一层一层地绕圈，表演仿佛停滞了一般，水面陷入一片平静。

　　7分。8分。9分。
　　……10分！
　　10分钟过去了，舞台中央的水池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平静之下，无端叫人心生一丝不安，台下不少观众开始窃窃私语，原本神采飞扬的人们眉头开始紧皱。
　　…………

　　“不是，这姑娘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不出来？”
　　“妈呀都快10分钟了，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这个表演是结束了还是怎么的？正常人不会这么久不出来吧？”
　　“这么大个水族馆都没人监督的么？救生员去哪儿了？！”
　　……

　　就在场面一度要失控的时候，白鲸团团突然猛得一跃，消失的少女又变戏法一般地凭空出现，在白鲸的背上一个翻身，轻巧地倒挂住舞台顶上一个半人高的铁环。

　　她和白鲸之间好像形成了一个磁场，短暂的几秒后，白鲸又朝着她的方向游过去，她热烈地伸出双臂，捧住了白鲸的脑袋，闭着眼睛吻了上去。
　　虔诚而温柔。

　　“哇！！小姐姐憋气太厉害了吧！”观众席上一个按捺不住的男孩率先站起来，激烈地鼓掌。
　　很快，台下的观众都慢慢回过神来，这样激动的情绪依次蔓延，台下掌声雷动。
　　大家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这里的白鲸表演一票难求了。

　　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透过后台监控室的窗户看到了这一幕，脚步一顿。

　　“莫深，不是我说，你演了这么多年顶级的音乐剧，我承认是你的名气为你争了不少光，好项目一个接一个确实是不用我操心。但《白鲸梦》不一样啊！D市这么多年唯一明面上扶持的文艺项目，当年《歌剧祸影》也没有这样的政府优待！我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给你求来的，你知道它的公演预定有多少场么？！……” 

　　身后的经纪人丁超先是喋喋不休地说着，注意到莫深的视线，一脸恨铁不成钢地住了嘴，也跟着莫深的目光望去。

　　那是极富有戏剧性的一幕。
　　一身黑的少女。洁白无瑕的白鲸。那短短的亲吻瞬间，却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丁超甚至第一次在动物身上……感觉到了情感。

　　多年来接触了无数的音乐剧项目，《歌剧祸影》《猫之夜》的舞台魅力有多大，情感有多充沛，丁超不是不知道的。
　　但动物的感情拿捏，其实一直都是音乐剧的一个巨大难点。

　　所以即便《白鲸梦》的项目诱惑有多大，政府也是一再要坚持主演能深入去了解之后，再进行最后的试戏，以及敲定角色。

　　所以即便有99%的可能性稳操胜券，丁超也丝毫不敢松懈。更头疼的就是，正主完全不着急，他却像整锅上的蚂蚱，急得上蹿下跳。

　　监控室在最高一层作为的观众上方，视野能看见整个舞台，所有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看着那少女结束动作后，巴掌大的小脸泛着红晕，眼里亮晶晶地放出光彩。

　　挺有意思的啊。
　　莫深依稀记得，几天前翻看《白鲸梦》的剧本时，男主和女主也有这样让人印象深刻的一幕。
　　原来表演起来会是这样的感觉。

　　“超哥。”静谧了几秒，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让监控室的人为之一振。

　　“接吧，白鲸梦。还是老规矩，试A角。”

　　丁超有几秒的怔忪，一时间愣是没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来，莫深早就做出推门的动作。
　　刚踏出几步，男人又退回几步，善意地提醒道：“海洋馆的实地考察，下周就可以开始，帮我安排一下行程。”

　　话说得八分满，他又透过窗户望了望正散场的舞台。人们正有秩序地离开，也有意犹未尽的人还站在原地，沉浸在刚刚的场景中不能释怀。

　　穿着潜水服的少女游到水池边上，一个借力踩上白色的瓷砖地面。
　　她找到一旁的红色水桶，挑了两条新鲜的胡瓜鱼，又蹲下身笑眯眯地喂起一起工作的伙伴。

　　莫深挑了挑眉，眼底酝酿出一阵笑意。
　　好像是意识到了自己逗留的时间过长，莫深依次跟监控室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走吧超哥，回公司。”

　　海角三十七号。D市唯一一家饲养白鲸的水族馆。
　　而且，实打实的公办场馆。

　　在大多数人的记忆中，这里的白鲸表演既冠有D市政府A级保护项目的名头，又有着世界名匠搭建的舞台加持，几乎是保持着演出零差评的记录。
　　政府在当年搭建的时候，就特意划分了普通场馆和白鲸场馆，而对白鲸表演的保密程度也做到了一般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每场演出只卖100张票。
　　进场前都要存放手机。
　　安检配置三级。
　　但凡在现场出现手机或相机拍照的人，都会第一时间被请出场馆。

　　多年来从来没有一张现场照片流出，而“海角三十七号”白鲸演出的门票总会在十分钟之内便被一抢而空。
　　但也正因如此，白鲸表演传得太过神秘，不少外界没有现场看过演出的人都还保留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女更衣室内。
　　“一场像舞台剧一样的白鲸表演，可惜就是没有照片！还有！！驯兽师小姐姐真的太美了。”海豚饲养员修雯正一边刷着微博上的评论一字一句地念着，一边剥一颗牛肉粒丢到嘴里细细嚼着。

　　等她一抬眼，便看见孟殃推门而入。
　　修雯开心地朝她招了招手，指了指手里的手机，“殃殃，你可不知道，你又被人惦记上了！”

　　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孟殃及肩的黑发滴着水，素净的脸白得透光。
　　“就你话多！”她一边笑骂着，一边伸手在柜子里找吹风机，结果竟找出一个没见过的礼盒袋出来。

　　这下修雯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最新款的戴森吹风机，多少女孩的梦想啊。你看，人家周廖大帅哥一上市就给你送来了。”修文蹙着眉照了照镜子，“要我说呀，姐弟恋一点问题都没有。要是有人能这样对我，我估计能开心得停一周的奶茶。”

　　孟殃看着礼盒想了想，又伸进柜子里抽出原来用的旧风机，把盒子原封不动塞了回去，“阿廖他人呢？”
　　“啊……他继续去准备试镜了。唉你说你们这么多年了，你真不亏欠他什么了。”修雯此刻露出比当事人更担忧的神色，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去拿个白马影后恐怕也不在话下。

　　“行了行了，你怎么上赶着要把我卖出去呢。“孟殃有些无奈，修雯是她在海角三十七号最要好的同事，开心果一个，就是嘴太碎，一有风吹草动总忍不住八卦。

　　“下班了你也赶紧撤吧。我吹完头发我也走了，你那牛肉干……明天也给我带一份。”孟殃笑嘻嘻地回应，踩着浴室拖鞋就出了门。

　　修雯盯着那被封锁在柜子里的戴森招牌，先是撇了撇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有些人呐，就是不珍惜呐。可是你有什么办法呢？”

　　吹完头发。孟殃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默了默。
　　她扒开额前的刘海，在太阳穴的位置，有一块小小的伤疤。
　　她自言自语道：“阿廖……”

　　绕过D市最繁华的那条街，有一家小小的弄堂里。
　　推门进入便能看见一个米色的建筑，碧绿的爬山虎层层叠叠地爬满了半面瓦墙。
　　孟殃就住在这座老房子的楼上。

　　“方馆长，您说。”
　　孟殃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敷面膜，两只手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按着苹果肌，手机免提开了四格，方馆长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犹犹豫豫传来。

　　“殃殃，下周我们给白鲸这边安排的演出一共两场，你可以抽空多休息休息，不用再像之前那样累。”
　　平日里方馆长便对她和团团特别优待，正常驯兽师每周都起码十场以上的演出，而她却只需要准备一半的工作量。
　　而像十场这样的工作量，自那件事之后，就从来没有在她这里出现。

　　“哈哈哈，老方，你这样要亏本的呀！再说了，修雯还有壮壮他们不得打死我。”
　　孟殃眉眼弯了一瞬，又立刻垮下来，重新调了调好面膜的角度。
　　她在书桌上摸来台历，转着圆珠笔仔细确认了一番：“我查了查，下周我也没什么特殊纪念日要过呀。”

　　“殃殃，你周三之后我都不给你安排演出，”电话里的声音有一些迟疑，

　　“下周三开始，你要带团团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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