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女弟子

　　09

　　说话的人大约十四五岁，身着青灰色棉衣儒服，这样凉爽的天气，他还手持折扇。

　　此人相貌普通，双目无神，眼下有些青黑，眼角下垂，塌鼻薄唇，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沉。

　　钱行白见了来人，皱了皱眉，道：“李兄。”

　　李庭宇摇了摇折扇，渡步到钱行白和度廷跟前，这强装潇洒的姿态，配着一张乏善可陈的脸，着实让人看着有些可笑。

　　李庭宇看到度廷一身浅紫色长衫，身姿挺拔，气质华贵，眼睛一亮。

　　“这位是？”他开口问道。

　　“这是家中父亲的客人——度廷，今日让我带出来逛逛青司城。”钱行白虽心中不耐应付此人，面上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李庭宇一听，便以为度廷是外地的富商之子，面上带着满满笑意，行礼恭维道：“度公子可真是一表人才，俊朗出尘！在下李庭宇，乃是钱三少爷的同窗。”

　　“李公子。”度廷回礼道。

　　“两位准备到哪里去啊？”李庭宇毫不见外，站在两人身边一动不动，问道。

　　“我准备先让度兄品尝一下我钱家的好茶，随后再带他在青司城四处逛逛。”钱行白应答到道。

　　“钱家的好茶？”李庭宇听了眼睛一亮，追问道：“难道是太清仙兰？！”

　　钱行白矜持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我的确是想请度兄品尝太清仙兰，此茶钱家也不过十几两的存货，都在我父亲那，茶楼之中不过几两，都是用来招待贵客的。”

　　“那我今日就有口福了！”李庭宇嘿嘿一笑，厚颜接道，“那不如赶紧上楼一品？”

　　钱行白略抬了抬下巴，矜贵道：“走罢。”随后在前头带路，上了楼上雅间。

　　刚进门，钱书就急不可耐地叫了起来：“三哥，你怎么这么慢啊！我的茶都要凉了，你才上来。”

　　刚说完，便看到跟在后头的李庭宇，顿时收了声，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看起来并不喜欢李庭宇。

　　“四少爷、五小姐，可还记得某人？”李庭宇摆着折扇，摇摇摆摆的进了屋，强装潇洒。

　　“哼！”钱书听了翻了个白眼，并不想与他说话，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钱墨见哥哥如此，并不知缘由，但她的礼节告诉她不能这样，便放下手中的糕点，看向李庭宇，细声细气地说道：“我记得，你是李庭宇哥哥。”

　　“哈哈——还是五小姐聪明。”说着上前一把抱起钱墨，不顾她的抗拒，在她面上狠狠亲了一下。

　　度廷见此，皱了皱眉，看了看李庭宇，见他神色正常，脸上带着笑意，仿佛只是因为钱墨可爱，所以忍不住亲近一番。

　　钱行白和钱书两人都不惊讶，仿佛习惯有人这么亲亲抱抱自家五妹，度廷见状，上前伸手，抱过钱墨，开口道：“我来抱吧，墨儿怕生。”

　　钱墨见度廷伸手，身子一下就扑到他怀中，要他抱，钱墨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喜欢待在这个叫李庭宇的哥哥怀里。

　　李庭宇看了度廷一眼，只是笑笑，并未表现出不悦的样子，也未坐在钱墨身侧，而是在钱书身侧落了座。

　　难道是他多心了？度廷心想。

　　一旁的钱行白完全没有注意这些，他唤来掌柜，让他上一壶太清仙兰。

　　那掌柜听了，诧异的看了度廷一眼，没想到此人年纪轻轻，竟是贵客。另外一个形容阴沉的少年他见过，是三少爷的同窗，经常来茶馆吃茶却不付钱，这贵客定不是他。

　　“不用这么破费，上一壶普通的茶就好了，反正我也喝不出茶的好坏来。”度廷阻止道。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其中李庭宇反应最大。

　　他厚着脸皮，还不等钱行白这个主人说什么，便开口对掌柜说：“哎！你家三少爷都说了，让你上一壶太清仙兰，你还愣着干嘛！”

　　掌柜的不理这厚颜无耻之人，开口冲钱行白问道：“三少爷？”

　　钱行白脸色并不好看，心头起了一丝恼意，却还是因为礼数按捺住将此人赶出去的冲动，冲着掌柜点了点头，道：“按我说的上。”

　　“是。”掌柜应声出去了。

　　钱行白对度廷说道：“既然来了青司城，来了我钱家，怎么能不尝尝太清仙兰呢？”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度廷见此，不再推脱，应道。

　　不一会儿，掌柜便将太清仙兰端了上来。

　　“尝尝罢，其实最好的太清仙兰还是要请上等的茶师，当场泡茶，当场品，才是最极品的。”钱行白端起茶杯，倒了七分满，口中说道。

　　度廷也同样，倒了七分满，端起杯子，在鼻端停滞，闻了闻，道：“我虽不懂茶，但这茶油淡淡兰香，想必已是极品了。”

　　那李庭宇将那茶杯倒得满满当当，也难为他端起来的时候半滴不撒，一口牛饮，全倒入口中，一脸陶醉，称道：“嗯——这沁人心脾的茶气，这浓厚纯正的兰香，真不愧是太清仙兰！”

　　钱行白自小与茶叶打交道，十分熟悉茶香茶气，也看得出眼前之人到底是真懂茶还是不懂装懂。像度廷这般，不懂就是不懂得人，他倒是并不觉得厌恶，而像李庭宇这般，不懂装懂，还将茶当酒，如此牛饮，心中只觉他对茶的敷衍，心中很是不悦。

　　“李兄既然懂茶，为何如此牛饮，可是这茶不和你的口味？”钱行白挂着嘴角，开口发难。

　　李庭宇脸皮一等一的厚，又怎么会仅仅这样就退缩，他嘿嘿一笑，应道：“这茶楼的太清仙兰自然是好的，不过钱贤弟刚刚说了，要上等茶师，当场泡，当场喝，才能喝到最极品的太清仙兰，李兄我很是好奇，这最极品的太清仙兰又是什么味道，不知什么时候能去钱府好好品尝一番最极品的太清仙兰呢！”

　　又转头向度廷说道：“度公子，你说是吧？”

　　钱行白闻言，狠狠皱了一下眉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恨不得现在就让人将其扔出去！

　　度廷伸手按住钱行白的肩膀，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开口对李庭宇道：“我这一个不懂茶的人，给我喝那极品太清仙兰也是如同牛嚼牡丹，浪费的很。”

　　“没关系、没关系，度公子不懂茶，我懂！”

　　“哦？李公子既然懂茶，那你可知这一壶太清仙兰价值几何？”度廷伸手点了点桌上的茶壶，问道。

　　李庭宇刷一下，开了折扇，开口说道：“度公子连这都不知道？这样一壶太清仙兰有价无市，至少白两黄金！”

　　度廷又问钱行白，道：“那这样一壶太清仙兰能泡几杯茶？”

　　钱行白不明所以，但还是开口回答道：“这样一壶茶能倒出四五杯茶水，但还能续水继续泡，泡到第五泡之后便不能再喝了，再往后的茶水寡淡无味，已经和白水差不多了。”

　　“那也就是说，刚刚我们喝的那杯茶水价值四两黄金咯？”度廷反问。

　　钱行白思索了一下，开口应答道：“这么说也可以。”

　　度廷闻言，从衣袖内取出一荷包，又从中拿了一颗金锞子，放在掌中颠了颠，递给钱行白，道：“这金锞子大约有五两重，便算是我今日的茶钱了。”

　　钱行白此时也看明白了，顺势接过那金锞子。

　　度廷又转头对李庭宇说道：“既然知道这一杯茶需四两金子，李兄又是主动要求上楼喝茶的，想必是带了银钱，准备买下你刚刚喝的那杯太清仙兰了吧？”

　　见事件如此发展，李庭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此人从刚刚就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不过那又如何，他哼笑一声，道：“我的家境钱贤弟又不是不知，我可没有这么多钱，你就算是搜我的身，最多也就搜出十几个铜板来！”

　　李庭宇一脸无赖相，打定了主意要赖账。

　　钱行白见此，心中恼怒异常，不仅是因为李庭宇的无赖，还有更是因为自己这样一位同窗被度兄看到，觉得丢脸。

　　度廷见此，并不恼怒，轻笑一声，道：“既然如此，行白，你唤掌柜上来，让他拿上纸笔，我们就在这，替李公子打一张借据！”

　　“好！”钱行白看着面色大变李庭宇，心中痛快，径自出了雅间，亲自去取纸笔。

　　“哼！我是绝对不会签那什么借据的！”李庭宇见此，神情难看，又一脸焦急，开口道，“我家老母还在家中等我取药回去，我得赶紧回去了！”

　　李庭宇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路过度廷身侧时，却被他一把抓住。

　　“急什么，等签了借据再走，不差这么一会儿。”度廷紧扣李庭宇右手手腕，慢条斯理开口道。

　　李庭宇只觉自己的手腕被一个铁钳子狠狠钳住，丝毫动弹不得，才发觉眼前之人可不像钱行白那个呆子那般好欺负，顿时慌了神。

　　“放手！你给我放手！再不放手我可要报官了！”李庭宇喊道。

　　度廷面上带着笑容，听见他叫唤也不慌张，轻声哼笑一声，道：“叫吧，若是叫来了人，我便直接将你押去官府，说你喝了钱家茶楼的太清仙兰，却不愿付钱，到时候可不是一张借据这么简单了。”

　　李庭宇权衡利弊，略一思索，恨声道：“我签就是！”

　　当钱行白拿着笔墨纸砚上楼的时候，就见度廷慢条斯理的拿着糕点吃，而李庭宇则乖乖的坐在原位，面上神色阴沉，却没动作。

　　“借据就由行白来写吧，毕竟你才是债主，我就不越俎代庖了，李兄你意下如何？”

　　“随你们！”李庭宇声音恨恨。

　　钱行白写了两份，吹了吹纸面，将纸上墨迹吹干。

　　他这次机灵了一回，开口说道：“不止是这四两金子，还有这段时日李兄在我家茶楼喝茶吃饭，都没有结账，我便一并写进去了。”

　　钱行白指着自己写的纸张上的内容，又说道：“一共是四十两银子和四两金子，你若是觉得有问题，可以去掌柜的那里看账单。”

　　李庭宇现在的脸色已经不仅仅是难看了，他面色阴沉，眼神中满是怒火，语气不耐，恶狠狠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庭宇这样子，就像是那茶水、那饭食，都不是他吃的，连刚刚那杯太清仙兰也是众人逼他喝下去的。

　　若是不明真相的人进来看到了，仿佛钱行白才是那个仗势欺人之人，他才是那个被压迫之人。

　　钱行白看着李庭宇按了手印、签了字的借据，又转头看到他狼狈的身影，心中畅快不已，不由翘着嘴角，面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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