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糖、不戒你

　　司恒耳机里放着英语听力，但校长的声音实在太过吵闹，完全盖住了她耳朵里的ESLPod，她把语音关掉。

　　刚把耳机收起来，就听见慕远之控诉的声音：“李老师，这你就有点过分了啊。身为人民教师，你怎么能给自己家亲戚开后门，为人师表懂吗。我相信班里的体育生肯定更想当体委，我愿意把这个表现的机会让给更需要的同学。”

　　司恒回头——慕远之是什么时候跑她身后的？

　　李东升不紧不慢地徐徐道来：“民意当然很重要，但谁叫你们班的班主任是我呢，我就是这种管理方法。不服的可以去找年级组长，或者校长申诉，都可以。”

　　“……当体委会占用我的学习时间。”慕远之依旧在垂死挣扎。

　　李东升还是笑呵呵：“适当的体育活动不仅会强身健体，还会提高效率。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入学考试时做了什么好事。”

　　“！”司恒背脊一阵发凉。

　　她老老实实地把手机关静音，手指点了点前面的秦婉婷：“婷婷，帮个忙，咱俩换一下。”

　　秦婉婷还没问个所以然，司恒就挤到她前面去了，但耳朵也没闲着，聚精会神地听后面两人的讲话。

　　慕远之就像他之前N次那样故技重施，举右手举出了尚方宝剑的架势：“我还受着伤。”

　　李东升语气很嫌弃：“同一个招数用这么多次，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脸红。”

　　“有用不用是浪费。”慕远之笑着摊手。

　　李东升：“在我这里行不通。”

　　慕远之张了张嘴：“行吧。”他举双手投降。无数次的失败经验告诉他，反抗无效——但添添堵还是可以的。今后的日子还长，不急。

　　就像小时候和舅舅下围棋，他从来没有赢过一次。李东升比他年长十七岁，慕远之在小时候，他还是个没毕业的研究生，从来没想过让着跑步都跑不利索的大外甥，出手快狠准，给年幼的慕远之带来了终身不可磨灭的阴影。

　　慕远之的父母工作繁忙，俩人几天几夜不回家才是正常事。父母当时拜托有闲又单身的李东升照顾儿子，所以，在慕远之心里，和舅舅的关系更近一点。

　　后来李东升从数学系毕业，在科大附中当老师，经常带着慕远之一起上课，导致别人都以为他有个私生子，间接断了好几年的桃花运。李东升因为这事没少跟慕远之开玩笑，说找不着老婆就找他算账。

　　呵呵，连这都要甩锅给他。

　　幸好李东升在事业稳定之后找了女朋友，终于不在他耳边叨逼叨了。

　　可他又调到了十一中，凭他的实力，带重点班都绰绰有余，非要挑慕远之所在的九班当班主任，其心简直可诛。

　　言而总之，有一个当老师的亲戚到底有多么悲惨？慕远之可以在某问答app上洋洋洒洒回答十几万字都嫌不够。

　　*

　　由于是课间操，校长的超长鸡汤熬得有些短，终于在最后一秒钟以“欢迎你们来到十一中学习”为结尾，结束了讲话。

　　回班级的路上，秦婉婷听到了班主任和不要脸的慕远之的对话，挽着司恒边走边咬耳朵：“不要脸和班主任是亲戚啊？”

　　司恒点头。瞒着也没用，这事估计再过几天，全班同学都会知道了。

　　秦婉婷忽然笑得很狡诈：“哦吼吼吼，我要竞选班长，在官衔上大他一级，他要再敢惹我，我就去告诉班主任。”

　　哦对，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的班会就会提出选班干部的事。

　　秦婉婷：“司恒，你要当班干部吗？”

　　司恒想都没想就拒绝：“不当。”

　　当班干部不是给老师跑腿，就是给同学跑腿。她不带头违反纪律就不错了，可没有这个闲心。

　　秦婉婷：“班干部有班干部的好处，除了压榨别人，保送几率也挺高的。”

　　司恒略微惊讶，秦婉婷不像是会对成绩、或者班干部保送加分这种事感兴趣的同学。秦婉婷的成绩是真的不好，她给司恒看过数学的成绩单：2分，一道选择题的分数。可以说是几乎完美地错过了正确答案，还不如一开始就都选C了。

　　奈何人家美术专业十二分的过硬，加上她文科多苟几分，硬是在中考这条道上弯道超车，挤进了十一中的尾巴。某种意义来说，也挺厉害的。

　　司恒也知道成为班干部或者三好学生，有机会在高考时加分，但她在十一中的成绩连中游都算不上，再分出精力去做不擅长的事，很容易丢了西瓜捡芝麻：“还是不了。”

　　秦婉婷也没坚持劝她：“你看着办。如果你真的不当的话，可不可以选我当班长呀？”

　　“好啊。”司恒对这些事都不太上心，谁当都一样。

　　剩下的两节课都按部就班地度过。

　　十一中的食堂和教学楼遥遥相对，中间隔着一整片操场。

　　在下课铃声响的那一秒钟，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阵跑步声，振得司恒以为地震了，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骂街和怒吼。

　　高一新生第一天上学，反应还没有那么夸张，高二高三的人疯了一样撒丫子往对面跑，一个个百米冲刺，跟这辈子没吃饱饭的难民一样，生怕被别人抢走一口饭。十一中这么多年都没被社会新闻报道出踩踏事件，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怎么地。

　　估计三年下来，十一中的人，一定个个都是短跑健将。

　　司恒不想和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收拾了一下课本，看慕远之不着急去食堂，问道：“你不吃吗？”

　　慕远之：“我先去找李东升，跟他蹭饭。”不能白白被他压榨，“你呢？”

　　秦婉婷侧过身替她回答：“司恒当然是和我去食堂了。”

　　司恒也是这么打算的，向他挥挥手：“再见，体委。”

　　慕远之：“……”

　　秦婉婷：“哈哈哈哈，司恒，干得漂亮。”

　　十一中的食堂很气派，通体玻璃建筑，一共三层：一层营养中饭，二层自助（晚上才开放），三层早餐。

　　据说是请了三星级厨师做食谱，高级营养师做顾问，建立了全透明式厨房。但众所周知，有营养的东西，未必会好吃。学校周边也有一些更符合大众口味的小餐馆和连锁店，但这会儿是高峰期，能抢到位置的毕竟是少数。

　　食堂就这样，拥有了大部分客源。

　　司恒和秦婉婷到达食堂时，里面排队的人已经人山人海，快赶上高峰期的地铁了，每个窗口都排着蛇形长队。

　　好在师傅们的打饭速度都是一流的，不会排很久。

　　为了打发时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话说，司敏去祸害哪个高中了？”秦婉婷踮着脚尖往前看排队人数，装作不经意地随口一问。

　　司恒心想着，她也算沉得住气，过了一上午才来问她。但她对司敏的感情生活不感兴趣，除了秦婉婷是被司敏正式介绍过，其他出现在司敏身边的女生是不是他女朋友，司恒也不敢打包票。

　　司恒也装作不经意地把自己亲哥的消息卖了出去：“他在五中，高二三班。”

　　她嗑瓜子地想：有什么未了的恩怨快去找他算账。

　　五中离十一中有大概三条街的距离，坐公交的话两站就到，打车会更快。五中和十一中是他们所在区的正反两面，也就比技校好点。这也就是为什么司敏的光荣事迹会传到十一中这里。

　　十一中虽然都是尖子生，在青春期荷尔蒙的作用下，两校学生在某个小餐馆狭路相逢，一言不和就能吵起来。五中的不良们打架实战经验丰富，十一中专注学习的学生们自然打不过对方。久而久之，十一中学生们的家长都开始专车接送或送孩子住校，轻易不让他们和五中的学生接触。

　　“哦……他竟然没被劝退，也是奇迹了。”秦婉婷突然反应过来，“啊！我这么说你哥坏话，你不介意吧？”

　　司恒真诚地摇摇头：“完全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倒不如说，她很愿意听秦婉婷说她哥的坏话，最好能抓到司敏的什么把柄，她就能骗点零花钱了。

　　秦婉婷笑了起来：“你们兄妹俩感情还是这么好啊。”

　　司恒：“？？？”这说的应该是反话吧？这个婷婷不仅看男人的审美不咋好，眼神也有问题？

　　“说真的，你比我在初中时见到的你变化太大了。”秦婉婷玩着自己的兔子手机链。

　　司恒想了想，那是当然，最直观来讲，她长高了，但还是问道：“变哪里？”

　　秦婉婷眼睫毛忽闪了几下，在她耳边小声说：“胸变大了。”

　　司恒低头看着自己可以算是毫无波澜的胸，又看了看秦婉婷发育良好、已经开始戴胸衣的胸：“……”请问，她是受到了侮辱吗？是吧？绝对是！

　　秦婉婷爽朗的笑声在食堂荡漾开来，大一新生没穿校服，原本就很引人注意，她这一笑，几乎所有人在看这边。

　　司恒就知道，年纪轻轻就敢和无恶不作的高年级校霸学长谈恋爱的女孩子，是真的不走寻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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