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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将战
“香药儿，那两个孩子……”
“都是贺问鹂下的手，或者其中还有老太太和大夫人的手笔。”
陈香药冷冷一笑：“今天的场面你也看到了，当着你的面，夏月梨照样是想说什么说什么，陆家的宝贝疙瘩，可未必是你。”
陆鸿书沉默了，不管是哪一世，至少现在，他的确不是陆家最看重的子弟，真正把他当宝贝的，只有陆家二房而已。
然而此时的陆家二房，在大事上是半点儿都做不得主的。
陆鸿书叹了口气，然而想到陈香药还在身边，又多了几许安慰：“香药儿，前世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我们此生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不好！”
陈香药摘下耳上翠盈盈的碧玉坠儿，沉声道：“刀不砍在你身上，你会知道疼？你一句话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我从前受的气与委屈又怎么办？”
“有我在，谁敢给你气受？”
陆鸿书见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头疼的同时心也跟着疼，忍不住上前几步，扳着陈香药的肩让她转过来，又紧紧握住她双手：“打今儿起，若我陆鸿书再让香药儿受半分委屈，就让我被雷劈死！”
陈香药吓得半死，魂飞魄散地去堵他的嘴：“你死不捡好日子，这话也是说得的！”
陆鸿书叹了口气，就势将陈香药抱在怀里：“香药儿，我现在一想到从前让你受过那么多委屈，就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刮子。”
陈香药让他抱得浑身别扭，她硬是想不明白，陆鸿书怎么会跟她一起重生？而且还性情大变，居然不把贺问鹂当成心肝肉了？
别是脑子坏了吧。
想到此处，陈香药嘴角一抽，还是决定先不提合离的事情了，现在这个性情诡异的陆鸿书实在是超脱了她的认知，前世的陆鸿书若是知道她愿意合离，怕不是要一蹦三尺高地去接贺问鹂过门，然而此时的陆鸿书若知她有意离开，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名堂来。
要不，还是给他煎两幅治脑子的药来试试吧。
……
另一方面，正堂后的晚风阁里，老夫人徐氏拥着一领毡毯，捧着滚热的汤婆子，暖洋洋地靠在榻上，垂着眼看正给她捶腿的贺问鹂：“陈氏你今儿也见过了，觉得人怎么样？”
贺问鹂闻言，便抬起小鹿般的盈盈水眸来，手底下动作也未停：“陈氏看上去倒是个老实的。”
大徐氏闻言，笑了一笑：“看上去老实，实则呢？”
贺问鹂斟酌了一番语言：“能屈能伸，审时度势的功夫非同一般。”
大徐氏点了点头：“这丫头出身虽不算好，倒也是个好苗子，调理一番，应当比李氏强。”
这一点贺问鹂也比较同意，以陈香药目前的表现来看，她就是反了天去，也不一定会比大夫人咬人疼。
大徐氏闭上眼睛，靠在身后丝绵里儿套着绣杜鹃花锦面儿的靠枕上，嘴角的褶子松松垮垮地勾起：“李氏吃斋念佛这么多年，居然还是这么个燥性，真是狗肚子搁不下二两油。”
贺问鹂欲言又止，好半晌方道：“话虽如此，大夫人却也不是无的放矢，这些日子以来，咱们手里好些铺子，都被大夫人借着分忧的借口给要过去了。”
“分忧分忧，好好的铺子，到她手里硬是由盈转亏了，真是分得好忧。”
大徐氏似笑非笑：“李氏就是过得太一帆风顺了，甄氏尚且不在她眼里，何况是陈氏？也是时候让她栽个跟头了。”
“老太太从前也没见过陈氏，怎么就敢肯定，她一定是大夫人的对手呢？”贺问鹂趁机问出了自己的怀疑，她是真的不明白，老夫人要让大夫人吃亏，扶持二夫人不是最方便的吗？再不济，稍稍撩拨一下二少奶奶，也能让她跟大夫人狗咬狗起来。
“陈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不重要，要紧的是，她的爹娘可是舍不得她受一星半点儿的委屈。”
大徐氏不徐不缓道：“这两夫妻连知府都敢跟着置气，会怕她李氏吗？若是知道陈氏在陆家受了李氏的气，还指不定怎么想法儿给李氏没脸呢。况且如今看来，陈氏也不是个肯吃亏的。李氏若敢打她的主意，想要轻易收场是不可能的，然而陈氏手里捏着大把陪嫁的铺子，李氏舍得下这口肥肉吗？”
……
与此同时，二房的偏堂里，陈香药坐在桌前，眉头拧得死紧，脸色沉得发阴。
在她对面，大夫人李氏不徐不缓地呷了口茶，面带几分笑意：“陪嫁交到公中，也不独是对书儿媳妇你一人这样，方氏夏氏她们的陪嫁，也都在我手里经管着，既进了陆家的门，那便是陆家的人，一举一动都要为陆家考虑，陆家一向人口多，开支大，若是各自为政，都存心藏私，只怕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书儿媳妇你也是出身大家，应当能体会这管家的难处吧？”
陈香药嘴角一抽，三世过去了，李氏这份猴急还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按说就算垂涎新妇的嫁妆，也得等过些日子再开口吧？三朝回门还没过呢，李氏也真不怕陈家骂上门来！
说起来，前两世她不知端地，对李氏的话信以为真，当真把手里的八间铺子全都交给了李氏，直到后来才回过味儿来，且不说大户人家有没有上来就打新媳妇陪嫁主意的，就算真要交到公中去，她也该交给二夫人哪！李氏又不是她爹妈公婆，管得着她吗？
况且，这些铺子真到了李氏手里，那才叫真正地活不下去了！
前世的后几年里，李氏在老太太面前失了宠，她们几个孙媳妇也拿回了自己的陪嫁，开始接触管家的事宜，结果等账本到了手里才发现，这几年是成本也低价格也高，按理来说就算不赚大钱，收支平衡总是没问题的，谁知到了李氏手底下，她们妯娌三个的铺子硬是没有一个赚了钱的！
方氏和夏氏的倒还罢了，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李氏再这么狠毒，总不会亏了自己的儿子去，唯独她就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陈香药心里自然清楚那些本该盈利的银子去了哪儿，但也正因如此，她更不想把铺子再交给李氏，为人作嫁的事儿，一世也就够了！
她眼珠儿转了转，微笑开口：“大夫人说的自然是有道理，做小辈的也得为陆家考虑，所以妾身想了一下，还是不把店铺交给您为好。”
李氏愣了一下，面上隐隐怫然，她身后的陪嫁刘妈早挑高了眉头，咋呼起来：“三少奶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眼里还有大夫人吗！”
“妾身怎敢对大夫人不敬？只是妾身刚才想起，亲迎的时候，大夫人说因为这几年铺子不景气，赚得少亏得多，当省则省，就把八抬大轿减作了四抬，轿沿上的金银铃也给免了，妾身就好了奇了，陈家的铺子虽不敢与陆家相比，却也年年有分红，陆家的铺子门面那么广，位置又好，怎么反倒亏了呢？想来想去，只能用大夫人经营不善这一点来解释了，既然大夫人不善经营，那妾身把铺子交到您手里头去，不成了自取灭亡么。照这么过下去，陆家才真的是过不下去了！”
陈香药又换上了那副诚恳的模样，柔声道：“知道大夫人这么多年为陆家操劳也是不易，可您既不是这块料，又何必硬逼着自己呢？听说大少奶奶出身卖糖的方家，是经商的一块好材料；二少奶奶是渝州府衙里账房的女儿，算账更是一把好手，也可以为您分忧啊。”
大夫人捏着佛珠的手指攥得发白，搽着官粉的脸从内里隐隐透着一股子青色，刘妈又大呼小叫地咋呼起来：“三少奶奶这说的是什么话！竟敢说大夫人的不是！哪还有一点作为晚辈的道理！”
“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罢了，怎么了？难道大夫人的规矩是，即便是大夫人做得不好了，外人也不准说实话，只许吹吹捧捧？再者大夫人是我的长辈，你这奴才也是我的长辈吗？大夫人还没说话，你倒在这里叫唤得欢了，传出去了，人家还不都以为，讳疾忌医的是大夫人自己？大夫人的名声，真是让你们这些人给作践坏了！”
陈香药说完，竖着柳眉看向大夫人：“大夫人，今儿当着我的面，您可不能放过这自作主张的老货，在我面前都这样放肆，若当着别的奴才，自然更是作威作福了，她平日里还指不定怎么打着您的旗号欺行霸市呢！”
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向刘妈：“你这奴才，也太放肆了，不知道面前的是咱们陆家的三少奶奶吗？陆家的三少奶奶面前，岂有你这奴才说话的份儿！”
“说不说话的倒无所谓，她的话不好听，只当个屁放了就是，谁一天到晚还不听几声狗叫呢？可是大夫人，妾身可真得提醒您，这婆子今儿敢替您发话骂我，就是把自个儿当成了您的喉舌，在家里如此，在外头未必不做这样的勾当！”
陈香药说完，狠狠地斜了一眼脸上已经渗出些冷汗的刘妈来，又道：“大夫人可真得当心些！”
大夫人脸上的粉已经快掩不去青色，勉强扯着笑脸站起身来：“书儿媳妇的好意我记下了，回去便狠狠申饬这奴才，叫她知道欺主的下场！”
陈香药满面堆笑地应了声是，起身送大夫人出门，关起门来便挑了挑眉头。
话都是好话，然而李氏不听，可怪不到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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